《南生北石》秦示儿

1、楔子

　　许矅今个儿一大早就被人从家里拽出来了，好歹是个不工作不早起的周末呀，这不让人好好睡觉瞎折腾的哥们儿绝逼是要考验他们的情谊！

　　俗话说的好，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男人一辈子干过四件事儿的任何一件儿的，那都是两肋插刀的铁哥们儿。

　　所以他只得打着哈欠跟在这就只占了同过窗便宜的兄弟后边下了楼。

　　俩人叫了个出租车，周六大清早的，路上也不怎么堵。

　　下了车之后，往里边小小巷子走了估摸着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许矅抬头便看见“市立棋院”的大招牌了，市立棋院地方不算大，一栋楼，前后围成了院子，只是在这寸土寸金的老城区繁华区，算得上是个“大户”了。

　　按照王旭原话的意思是：市立棋院里边都是以后要以下棋为职业的人。还真别说，要不是王旭这家伙带他来这地儿，他在这山城市读了这么多年书都不晓得有这么个地儿，也不知道下围棋可以当做养家糊口的正经职业。

　　“我说，哥们，你这大清早的，就上门来踢馆，至于吗？”会不会直接被人轰出来？

　　许矅反正是搞不懂王旭那一腔的激情澎湃，虽然从一进大学就晓得他会下围棋，而且已经学了一年多了，现在毕业都两年多了，这样算算也有个七八年的时间了，但也没见他什么时候这么激动过的。

　　围棋这玩意儿，许矅是不懂的，后来跟王旭当了四年室友，又一起工作了两年多，多多少少晓得了点基本规则，慢慢也就看得懂简单的死活和胜负，现在简单的目数也基本能目算了。

　　“都说要趁热打铁了，你咋就这么多磨叽呢，明天说不准一上班就得加班，我上个星期天好不容易升段了，学了七八年的围棋，得一鼓作气才行。”王旭两眼炯炯有神，就差冒出金光来。

　　许矅抓了抓头发，早上头发没来的及梳两下，乱糟糟的。

　　他这哥们上周赢了一场业余比赛，升到业余六段，这业余段位在国内就是初段到七段，业余界也就封顶了，再往上就是职业段位了，而升到七段的人并不大多，必须是参加全国性的围棋比赛并且拿到冠军。

　　王旭这小子平常忙学业忙工作，下棋的时间很少，却在省级业余比赛里混迹多年，摸爬滚打这么些个年头，他这个六段也算是来之不易了，也怪不得他这么兴奋了。

　　照王旭自个的话说，他那是大器晚成。

　　“走，快走，我们快些上去，我之前问过了，周日是休息日，大概九点钟棋院就有人了••••••”王旭连拉带拖。

　　许矅由着他拖拽，另一只手还不忘抬手压了压后脑勺早起没来得及抓两下的头发之后，跟着上去了。

　　棋院的人通情达理，他们跟棋院的指导老师商量了一下，说明了来意，棋院老师就答应了，只是特意提醒了两句，因为刚好是周末，所以在棋院的人不多。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罕见的，虽然棋院跟外边的茶馆不同，通常是不允许外边的人随意来院里找棋手下棋，但是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跟上门来挑战的人比试，以前也是有过这样的事情，通常好商好量的，棋院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时间长了之后，倒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我带你们去对局室看看吧，今天周日，是棋院的休息日，所以住在市区的都回家了，在棋院的人应该都在对局室练习。”棋院老师一边领着他们往楼上一边解释。

　　对局室在三楼，他们需要等一会儿电梯。

　　棋院老师问：“王先生是本地人？已经工作几年了吧？”

　　“我不是本地的，只是在这儿读了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这里工作，已经工作两年多了，工作之后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这不，家里都催着我结婚了。”王旭笑着闲谈到。

　　到了三楼之后，棋院老师走在前边，介绍到：“我们这里大多都是些十几岁孩子，现在国内学棋比较偏低龄化，有些小孩子三岁就送去围棋学校学习了。”

　　棋院老师停在对局室门外：“这以后呀，孩子要学棋的话，怕是从胎教开始都不算早了，说笑，说笑，来，到了，请进吧。”

　　许矅想，没准王旭明年就真在家准备胎教了。

　　棋院老师领他们进去之后，便让他自己随便看看，想和谁下棋都是可以的，这里没有限制，随后离开了对局室。

　　王旭在门口看了看，却没挪脚。

　　里边只有十来个人，听棋院老师说，他们这儿是有五十几个人的，这周没回家的都在这儿了。估计是刚下完一盘棋，他们正围在一起在复盘讨论棋局。

　　许矅推了王旭一把，问：“兄弟，你想和谁下？”

　　王旭又瞅了瞅，虽然都是些比自己小上一轮的少年，可他也不好上去就打断人家，转眼瞧见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孩子从人堆儿走开了，到离门边不远的地方打算坐下，正巧注意到了他们，问：“要来下一盘吗？”

　　许矅有些奇了，这十来岁的小娃居然丝毫不胆怯不怕死，上来就直接问要不要下棋，正常来说不是应该问他们是谁吗。

　　王旭点头，走过去，坐下：“你不问我们是谁就和我们下棋？”

　　“允许进这间对局室的人都有自由选择对手下棋的权利。”那小孩把棋盒从棋盘上拿下来，解释到：“这是棋院不成文的规矩，棋院老师说的。”

　　小孩从棋盒里随手抓了一把棋子：“猜先吧。”

　　所谓猜先，就是一方随意抓一把棋子，另一方猜是单数便放一颗棋子在棋盘上，若是猜双数便放两颗在棋盘上，猜对则拿黑棋，猜错便拿白棋。

　　王旭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然是小孩子，他也不会大意的，他可是来检验自己棋力的！

　　王旭放了一颗棋子在棋面上。

　　“二、四、六、七，你执黑，我执白，贴目七目半。”小孩将棋子收回到棋盒里，“请多指教。”

　　王旭立马反应过来：“请多指教。”

　　不要慌乱，不要轻敌，按照平常的样子下棋就可以了，没问题的。

　　他先手，第一手下在了四之四，星。

　　小孩紧随其后，两手之后，两人各是占据了两个角部。

　　许矅这几年没少跟着看围棋，大多时候是看王旭在下，有时候自己也会玩一玩网上围棋，比起下围棋，老是被杀得片甲不留，他自个都觉得自个更适合看人下围棋，时常他挂在嘴边的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

　　就像现在，几十手后棋局布局已经出来，大致的走势他已然看出几分，那小孩年纪虽小，可心思却是相当缜密，从第一手开始便是保持着在下三十秒一手的快棋节奏，不多加考虑，更多的在全凭直觉做判断，到现在也并没出过差错。

　　对王旭而言下的有些吃力，长考了几分钟之后，王旭在左下角下了一手小飞。

　　小孩在右边落了子。

　　王旭额角冒出丝丝冷汗来。

　　许矅清楚地知道，王旭长考之后下出的小飞是个妙手，却被对手置之不理，难道是被小瞧了？

　　不，不对，不是被置之不理！

　　左下角被侵占了之后，右面和腹部的实地就受到了威胁，而且一旦被对手先下手为强，那黑棋就无路可走了！

　　二十分钟之后，棋局结束，中盘认输，小孩收拾了棋子，将棋盒放回棋盘上，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你今年几岁？”

　　小孩停下回答：“十岁。”随后便离开了对局室。

　　十岁！
　　天呐，十岁的小毛孩！
　　好强！

　　许矅无奈地拍了拍内心正在崩溃中的王旭的肩膀，他这哥儿们指不定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苦苦练了七八年的围棋，业余升段平均一年升一段，就他哥儿们这几年下过的棋中，就他知道的，今天这已经是下的最顺最耐看最有水平的一盘棋了，结果，结果•••••••结果被一十岁小毛孩单手挥大刀给屠了！

　　那滋味•••••••
　　他这哥儿们，命苦啊！

　　“王旭，走呗，咱回去了。”许矅挺温和的，来那会儿可还信心满满的，他还真怕这兄弟一时接受不了刺激。

　　“十岁，十岁，十岁的小孩••••••”

　　我去！
　　许矅吓到了，天呐，这不是被刺激得有心理阴影了吧！

　　“你们刚才是跟小北下棋的？”
　　许矅回头看身后说话的人，是刚才在那边讨论的，看起来应该年龄要大一些，不过顶多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许矅看了看那边的人堆儿，这会儿那边已经又开始下一局了。

　　“原来刚才那孩子叫小北呀。”许矅尴尬地接话，他哥儿们这会儿内伤还没好呢，估计提那孩子名字都是给他添堵。

　　“唔，他全名叫黎北石，年纪小，才来没多久，大家都叫小北。”高冉在刚才那孩子的位子上坐下，收拾起王旭还没收拾的白棋，“你们好，我叫高冉，小北跟我是一个区县的，算是老乡，小孩子有时候脾气大了点，你们别介意。”

　　许矅更尴尬了，连忙说到：“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情。”

　　“小北才来没几天，昨天第一次月赛输给了棋院比他小的孩子，心情不大好，所以这两天有些孩子气，你们别往心里去。”

　　我的天，还有更小的孩子！

　　“还有比他还小的孩子？”开口的是一直闷不吭声的王旭。

　　“吴南生那小子上个月刚满八岁，来了两个多月，上个月月赛排名垫底，结果小北输给他了，所以心里一直过不去。”高冉一直在解释小北的事情，小孩子得罪了大人可不好。

　　八岁，八岁，上个月才满八岁！
　　而且还是垫底的。

　　许矅内心都要崩溃了，哥儿们你能不说了吗？都没问你你说这么多没用的干啥！他兄弟这是真要支持不住了！
　　许矅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匆匆忙忙地半扶半拉地把他那苦命的哥们带了出来。

　　“八岁，垫底，还输了，八岁••••••”

　　许矅扶额，头疼，真的头疼，他这兄弟可千万别折在这儿了！

　　他回头看了看大字醒目的棋院招牌，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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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时隔很多很多年（暴露年龄），在16年的时候重新看过《棋魂》之后，又刚好关注过李世石和17年的柯洁人机大战，这才决定写的一本小说，正文不会太多。
当然，在开文之前，我需要说明，内容纯属虚构，里边的人物设定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也请勿强行对号入座。
为了这篇文，我恶补了一些基本常识（我对围棋一窍不通），所以请不要太过于深究当中涉及到的棋局，因为本人对围棋认知有限，所以棋局采用国际的算“目”法进行，文中后边采用的比赛模式（疯狂查资料）也都会是现如今还在采用的，如有不妥请提出，专业人员请自行绕道→_→，怕雷。
题外话——这章是我提前在存稿箱定好发出时间的，这个时间点我正在看安琪拉的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