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北石》秦示儿

13、番外一

　　七年后。

　　尹老年事已高，去年已经退休，辞去了市区棋院院长的事务，闲来无事在家喝茶逗鸟，孙辈承欢膝下，过起了养老生活。

　　说起这孙辈，就不得不提到尹老那两个双胞胎外孙，尹老家祖祖辈辈都没有过双生子，所以这两个小家伙一出生就格外受宠爱，尹老亲自给两个小胖子取名，哥哥叫尹棋，弟弟叫尹弈，棋与弈，下棋与对弈，有双生同义的意思在里边。

　　寻常人家的双胞胎，或多或少会有些许不同，要么是性格上的，一个沉稳一个跳脱，要么是喜好上的，一个喜欢运动一个喜欢读书，更或者是一些标志性的小动作，通常家里人也会以这些不同的特征来区别双胞胎。

　　可独独尹家这两个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肉嘟嘟的脸蛋，倔强的小眼神，性格上谁都不服输，就连犯难时不自觉抓头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这哥儿两还尤其爱捉弄人，时不时地互换身份，很难有人分辨得出来。兴许是受了尹老的影响，两人都对围棋感兴趣，这连爱好都一毛一样，也只有相处久了的家里人能不需要任何特征分辨这哥儿两了。

　　尹老起初一手牵着一个小外孙，亲自送两个小子去棋院学棋的时候，棋院没人能分辨出两个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一开始大家伙儿都跑去围观，人人都来凑热闹，争相竞猜。

　　这兄弟俩倒是沉得住气，由着他们猜，也不吭声说话，次次去，次次猜，猜了一个多月也没分清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压根儿没有特点和区别可寻。

　　直到有一天，棋院夏老师也忍不住了，盯着俩像是照镜子一样的娃儿，抬了抬眼镜，瞅了又瞅，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开口告状道：“尹老，这俩小子简直一模一样，来棋院学棋也一两个月了，在棋院老是合伙儿捉弄人，前两天月赛尹棋还跑来装作尹弈比赛，要不是赖床睡过头而迟到的尹弈及时赶到棋院，尹棋怕是就帮尹弈比赛了，也没人知道。棋院里也没人分得清他们两兄弟，你们平时在家怎么区分他们两个？”

　　这一问，棋院的人都三三两两地围了上来，都想听尹老有什么区分这两个小破孩儿的方法。

　　“这样啊。”
　　尹老乐呵呵地笑了几声，把俩小子拉到跟前，一左一右站着，面朝大家伙儿。

　　尹老却是对夏老师开口说话，“夏老师，我没记错的话，是明天安排了黎北石来给棋院的孩子们下指导棋吗？”

　　每年市立棋院都会请已经成为知名的职业棋士的棋手回来棋院下指导棋，也相当于是职业棋士和未来可能成为职业棋士的孩子们的一种交流会，颇有种衣锦还乡的意思，这已经成为棋院的惯例。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奇怪，平时尹老都是叫的“小北”，这会儿却是连名带姓的称呼。

　　夏老师愣神间还没来得及回话，尹老左手边的小子立马转过身去，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尹老，抓着尹老的衣服，连连应声：“外公，外公，我我我，我明天要跟你来棋院。”

　　尹老却不理会小家伙，装作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又对夏老师说：“我差点忘了，夏老师，明天吴南生应该会跟黎北石一块儿来棋院吧，我记得拟邀名单里有他的名字。”

　　右手边的小子立马坐不住了，拉着尹老另一边的衣袖，急急忙忙的：“外公，外公，哥哥来棋院，我也要来棋院！”

　　左手边的小子怼右手边的道：“尹弈，我明天可不叫你起床，你要赖床你就别跟外公来棋院了，免得都在家等你一个人。”

　　“我就赖一次床，你就抓着我小辫子不放，你怎么这么记仇呢？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眼看两个小家伙第一次闹内战了，马上就要开火儿的意思了，其他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尹老还不忘再多问一句：“夏老师啊，你们觉得现在的南生跟小北谁棋力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黎北石！”
　　左手边的小子言辞凿凿。

　　“当然是吴南生！”
　　右手边的小子斩钉截铁。

　　其他人心下了然。

　　后来，棋院的人找到了区分尹老家这兄弟俩的方法。

　　尹老家这两个年龄不大却人小鬼大的双胞胎兄弟，哥哥崇拜黎北石，弟弟喜欢吴南生。

　　三年后。

　　尹家双胞胎兄弟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参加今年的职业棋士考试。

　　三年前的他们只能旁观黎北石和吴南生分别与棋院一组前十四名下一对七的指导棋，让这两个小子更憧憬未来有一天能跟偶像坐在棋盘面前。

　　现在他们站在一组榜首的位置，依旧仰望着在棋坛上披荆斩棘的风云人物。

　　六月，刚刚进入夏天，尹老特意带兄弟俩去了一趟惠州——第十一届春兰杯职业锦标赛决赛地。

　　上了年纪的尹老特意跑这一趟的原因也是让人哭笑不得，因为弟弟今年生日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去给已经在棋坛崭露头角的吴南生加油，一定要拿下第一个世界冠军，成功晋升九段，但是因为已经是九段的黎北石也在决赛名单之中，哥哥就不服气了，不服输地央求尹老也带他去，要看着黎北石打败吴南生，再拿一个世界冠军！

　　也就只有这时候能见着平时跟连体婴一样的双胞胎互相斗气，尹老笑呵呵地答应了，心想着七月下旬的定段赛在即，圆了他们的心愿，也权当是给两个小家伙加油打气。

　　只是兄弟俩不知道的是，尹老不但带他们去惠州，还特意提前给吴南生和黎北石打了电话，请他们一起吃个晚饭。这事儿到了春兰杯决赛前一天晚上，黎北石和吴南生出现在尹棋尹弈面前，他俩还傻愣愣地互相捏了对方一把之后，这兄弟两才知道。

　　尹老还不忘给两兄弟多加点刺激，对明天要参加决赛的二人说：“你们俩要是今晚没有别的安排了，愿不愿意给我家这两个臭小子下一盘指导棋？”

　　尹棋和尹弈又扭过头看着对方，心一横，两人颇有默契，几乎同时把两只手都捏上对方的脸，使了力气，真的很痛，不是做梦！

　　尹老按着俩小家伙的脑袋：“尹棋尹弈，给前辈们打招呼。”

　　“你们好”兄弟俩红着脸，异口同声。

　　“尹棋尹弈，你们好。”黎北石笑着打招呼，又对尹老戏言道，“院长，你把我们两说得老气横秋的。”

　　吴南生三年前注意到过尹家这对双胞胎，只是还没正经见过，这样面对面打招呼还是第一次，见着人了一直在打量这兄弟两，一时间忘了说话，被黎北石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打招呼：“啊，你们好，你们好。没想到你们两长这么大了，居然还长得一模一样，一点没变呢，我到现在都没看出来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尹老虽然经常能够看到黎北石和吴南生的消息，但是这么多年却很少像现在这般面对面，黎北石和吴南生已经长了个，比起十来岁的时候高了不少，十年的时间，变化真的很大。刚才小北的动作尹老也看在眼里，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两个都已经成年，看样子现在的关系应该不错，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似年少时候剑拔弩张的模样，尹老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当年两个小孩儿相互吵嘴赌气是多久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寒暄了片刻，尹老便带着几人去酒店吃饭。

　　饭桌上，吴南生倒是一反常态，跟尹老谈起挺多比赛的事情，在南生心里，尹老就像一直护着自己的家人一样，也只有当时在棋院的时候，有尹老在的时候，自己才能那么恣意胡闹。

　　倒是黎北石话少了很多，只是礼貌性地客气了几句，在南生侃侃而谈的时候给他添油加醋几句。

　　尹老问他：“小北，你这几年回过家吗？”

　　“没有，比赛太多，平时也没有多少空闲时间。”黎北石没多做他想，回到得倒是直白。

　　“小北啊，我年纪大了，有些成年往事也不大记得住了，见着你人才想起来要告诉你。你通过职业棋士考试之后的第二年，你父亲来过棋院，你父亲从夏老师那儿打听了你在院里学棋的事情，问了挺多，也特意来拜访我，说是为你来感谢我们棋院的老师。”

　　黎北石没有吭声，半响，他扯了个笑，客气生硬地说：“院长，我知道了，谢谢您。”

　　吃完饭后，尹老借用了酒店的棋牌室。

　　因为惠州经常会在这附近举办比较大的围棋比赛，通常参赛的棋手和来观赛的人都会提前入住附近的酒店，所以附近的酒店为此会特意提供棋牌室。

　　不一会儿，服务员送了两套棋子过来。

　　尹老问：“那你俩谁跟小北下？”

　　“我。”左手边的小家伙立马举手。

　　尹老对黎北石说：“小北，这是哥哥尹棋。”说罢，又转头看了一下右手边的小家伙，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吴南生说，“那弟弟尹弈就跟南生下。”

　　四个人入座之后，尹老说：“这次下让先棋，尹棋和尹弈执黑，不贴目，双方各持有一个小时，那么，对局就开始吧。”

　　所谓让先棋，一般是在非正式比赛或民间对局时用的比较多，让棋力较弱的一方执黑先行，最后数目时黑方不贴目来计算胜负。

　　啪哒......

　　啪哒......

　　啪哒......

　　棋子此起彼伏落下的声音。

　　两局棋局转眼间一前一后结束了。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半，黎北石跟吴南生离开了尹老入住的酒店。

　　尹老先把尹棋尹弈两兄弟回了房间，他去酒店前台退还围棋。

　　房间里只留下了双胞胎两兄弟，一左一右在双人的大床上并排仰躺，看着天花板，像是面壁思过一样，还长吁短叹了一番，颇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意思。

　　“哥，你怎么输得这么快？”

　　“你还不是一样，中盘就认输了，输了那么多。”

　　弟弟有些愤愤不平却又心服口服地说；“我哪里知道，虽然我知道他不弱，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强，他下的都是我想都没想到的棋路，完全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挽回，就结束了，哥，明天决赛，我觉得黎北石会赢。”

　　“你怎么说变就变了，早上还信誓旦旦地说吴南生一定会赢，我反倒觉得吴南生一定会赢。”

　　“你不是说黎北石绝对不会输吗？现在又说吴南生会赢。”

　　“以前听说吴南生下白棋很弱，今天我还没看清形势，就被他的白棋一举刺穿了中腹，他白棋都这么厉害了，虽然黎北石也很厉害，但是直觉告诉我，明天春兰杯决赛吴南生会赢。”

　　“黎北石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输的。”弟弟头枕着手，想起几个小时前的棋，又想起外公介绍他们俩的时候，“哥，你说这次外公是真没看出来咱两互换身份了？”
　　“那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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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哥哥，哥哥装弟弟，弟弟装哥哥，哥哥弟弟分不清→_→白夜追凶2应该快播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