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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郦王墓1.0 ...

  •   袭州汝县,一个缔造了传奇的地方,当年先帝从天而降,正是摔在了这里。先帝着陆的那片小土坡如今已成为闻名遐迩的古迹,此乃汝县第一胜地。第二胜地是城外蓬莱山的郦王大墓,环墓而生的池水开满红莲,由皇家护卫看守,并流传一段可歌可泣的爱(wang)情(shi)故(ba)事(gua)。

      马车路过那片小土坡,其上立有一块刻满先帝殊勋茂绩的石碑,四周种满了浮夸的花木,正开得骚气。

      每逢清明人们都会来此上香,以表对先帝的缅怀,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并说说先帝的八卦。

      安逸记忆中,小爹并不喜欢先帝,每遇不顺,小爹都会来坡上朝石碑唾弃,然后逞心如意的回家。因为小爹是郦国人,先帝打败郦王,合并郦国建立大周,小爹有故国情(pi)怀(qi),他表示理解,只是多年过去,不知石碑被小爹的唾液腐蚀成什么模样。

      车夫:“先生,你家在城内何处?我好送你到家门口。”

      “你沿路问,一间叫‘早登极乐堂’的药房,城里人无人不知。”

      车夫钦佩道:“…药堂起这个名字,想不刻骨铭心都难。”

      马车驶入了城中。那年走时小县城还是石卵小路,如今已是青石大道,路两旁阁楼淋漓,前方是正在建设的市集,规模看来约有五百亩地,东面的城河上,县太爷正指导民工拆卸朽桥,重筑新桥。官府忙忙碌碌,百姓倒悠闲自得,洋溢笑容,看起来日子过得心满意足。

      政通人和,百废待兴,日新月异,欣欣向荣。

      车夫感慨:“做我这行的走遍大江南北,每当故地重游总有隔世之感。开运河、建水库、修大路…大周正如日中天呐,庆幸我娘把我生在盛世。以前跑商多难呢,现在几方便。”

      “虚的。”安逸冷漠道。

      “先生为何有此见解?”

      “大周建国未及三十年,尽搞这些耗钱的东西。国库一空,外敌一旦入侵,这些高楼大厦都将是柴火。步子迈太大都不怕扯蛋。”他不知郁泱猴急个什。

      “先生,你家到了。祝团团圆圆,阖家美满!”车夫掀开帘子,替客人欣喜道。

      安逸下了马车,已经是傍晚。家还是那年模样,干净整洁,地面上的石砖擦得锃光瓦亮,因为小爹有洁癖。还能把石砖擦得瓦亮说明俩老头身子骨不减当年,依旧身强体健、宝刀不朽。

      安逸走进门去,堂内空无一人,转去院落,稀稀疏疏的晒着新摘的草药,还未收拾。再进里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灵位前,穿着简洁大方,头上还未有一丝白发,样貌还如四十岁一般,不曾老去。

      老头是一个瞎子,摸索着点燃一炷香插在香炉上。安逸才记起来,今日是曾祖父忌日。记得年少时曾祖父待他极好,连去世前都哄他开心,挨打时护着他,在外边弄到好吃的点心也悄悄捎给他,但记忆中小爹跟曾祖父相处得不怎么融洽,成日吵吵闹闹,鸡犬不宁,只是曾祖父去世那天,他那不争气的小爹居然嚎啕大哭,大有“汝去兮,吾孤独求败”的沮丧。

      安逸回忆当中,潸然泪下,而那边…

      “作死的老头,年年供着你奉着你,你这么疼那不知归家的小杂种,怎不教他滚回来,我等于白养了儿,我不痛惜,你就不怕无人继承香火吗!”

      小爹还是那副鬼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小爹名字安静,性格的确安静,老爹名字安慰,人如其名,小爹不安静的时候老爹就不得不安慰小爹。

      “爹。”

      安静当即一怔,呆若木鸡。片刻,把燃烧的香拔了出来,把火星碾灭,冲灵位道:“得,没您老事了。”
      然后迈着急急的碎步,瞎走过来。

      安逸怕他撞上事物,连忙迎上去。安静一把捧住安逸的脸,颤抖的手抚摸面相,辨认是否是他那不孝儿。结果是,当即一巴掌呼上去:“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抱一抱,不闹。”安逸紧紧抱住小爹,久久不愿放开。

      安静推开安逸,把孩子全身摸了一遍,松了口气:“还好四肢健全,等等…你的右手怎么了?指骨碎了…”

      “不碍事,不小心摔的。但我左手好使。”

      “你!”安静指着安逸鼻头警告,“我最讨厌残废!我眼盲,你老爹是个哑巴,你若再废一根手指头我废你一个人!”

      门外传来一段有旋律的风铃声。每每听此,安静就知道安慰回来了。

      安静不用看就知道,见到安逸的安慰已经傻愣了,破口凶道:“看什么看,还不去河边打鱼,想让你儿子吃素呐!”

      风铃发出激烈的声音,仿佛在说“遵命”。

      “提两大桶去。”说话时,安静一直把着安逸的手脉。

      安逸放心了,老爹还那么精神奕奕,包容并溺爱着小爹。

      安静:“你脾胃不好,老子待会给你开一剂药。今晚老老实实跟我说你这几年干了什么,一封信都不来。我可听说了,你在修云寺当了和尚,班姝案是什么回事,皇帝又欺负你了。”

      “爹,我失忆了…”

      天色暗了,安慰推着一辆马车回来。车上四只大桶装满了鱼,是他方才蹭着夜色在一个偏僻的池塘下网捞来的。

      自从大周禁鱼,水里的鱼泛滥成灾,一网下去随便能打上几百尾。

      三人鬼鬼祟祟地把水桶抬进厨房,倒进一个大大的浴缸。

      安静:“猴子,想怎么个吃法随便提。”

      安逸不客气:“统统来一遍。”

      安静:“英雄所见略同。老尉,去买辅料来。”

      安慰唯命是从,还没来得及正眼看儿子,也欣喜被呼来唤去,急匆匆地跑去市集,转眼气喘吁吁的满载而归。

      一次性宰杀那么多条鱼,被逮住定会被游街示众,三人赶紧把大门栓得严严实实。

      安静坐在凳上,执着盲人杖,大有我眼瞎我弱我有理的脾气,颐指气使道:“赶紧生火,别老让我催你。”

      安慰又紧接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

      安静悠闲地从橱柜捧来一坛腌好的酸黄瓜,道:“我们先开开胃,别理你老爹。”

      说时,有人急促地敲门。三人一怔,抬起木板将浴缸盖住。安逸转去打开大门上边一个可以活动的小口,向外探去,问道:“是谁?”

      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门外知县看清了门内的面孔,惊讶道:“阿逸你回来了?正要找你。还没到戌时你们家把门掩这么紧干嘛,放我进去。”

      安逸回头朝两爹做了个手势,示意没什么问题,然后故作恼火朝知县凶道:“你睡女人大敞着门?等等,我穿衣服。”

      三人把厨房收拾了干净,然后开门接待知县。

      知县一进门,打量了一会爷们仨,好奇道:“你们仨一起睡女人?”

      安静不耐烦:“你这样破我们的好事不厚道。”

      知县朝里屋喊道:“姑娘,你要是被他仨强迫的,可以跟本官说,本官替你做主。”

      安静:“有屁快放。”

      知县从怀里取出一份诏书,递给安逸:“朝廷下的急件,要你们家安逸赶紧进宫。”

      安逸尾椎一紧,连忙查看诏书,问道:“太后批的还是陛下批的?”

      知县:“陛下还没回宫,是太后批的。”

      “陛下没跟驸马一道回都?”

      “没有。听说太后生气了。”

      安逸托着额头,乏力地撑着桌子,浑身没了力气。安静把上安逸的脉搏,明白猴子是害怕了。

      安静问知县:“你可探到什么消息,太后为何要诏我儿进宫。”

      知县:“听说…匈奴来和亲。”

      安逸抬起头,疑惑道:“和亲?大周没有可嫁的公主。”

      知县:“啧,匈奴护于指名道姓,要安逸你呢。”

      ……

      安逸觉得自己在做梦。“娶我?”

      知县嫌弃地点点头。

      安静气炸了,一把拽住安逸头发,发怒道:“你个水性杨花的东西,叫你勾引人家了!尽不给老子省事!说,跟护于什么时候的事。”

      安逸打开安静的手,反驳道:“谁勾引他了,这事我们待会再谈。”转向知县,“你还有什么事要说,没事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知县拽住安逸手腕再三叮嘱:“你老爹胡来我不管,你现在是护于的人,少惹事。”

      “懂了懂了,你先回去吧。”

      安逸把知县推了出去,刚要合门,门板当即被人一脚踹开。安逸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哪个混球!”

      只见头戴帷帽的人闯进来,横冲直撞,进了院子冲进里屋,转了一圈出来又转去储藏室,像在搜索什么。

      安逸当即看出了猫腻,暗暗地挪到厨房门口,悄悄扣上小锁。

      那人瞥见安逸的小动作,忙走过去。安逸见状展开双臂挡在厨房门口,眼前的人要知道他们在蓄谋杀鱼,笃定诛九族,没毛病。

      安静听到动静,问道:“来者何人?”

      安逸不想吓到两位老人,吞吐道:“当官的,一个…嗯…老同窗。”

      那人一手掐上安逸的颈项扣到门板上。安逸能嗅到他身上腾腾的杀气,却毫不示弱地昂起首,隔着帷纱直视那人的眼睛,跟那人杠起来。“你很不礼貌。”

      那人一手把安逸甩开,破门而入,在厨房搜寻了一遍,然后注意力转移到发着水击声的浴缸。安逸头皮发麻,连忙跑过去踩在盖板上。

      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人指着安逸鼻子:“你下来。”

      安静感知那人来势汹汹,又是官员,想来是儿子的死敌,正来揪儿子的把柄。他绝不能让那人知道他们在烹鱼全席!

      安逸一脚蹬在那人胸膛上,左手握住砧板上的菜刀示威道:“别过来,我可不怕做千古罪人。”

      那人眼疾手快,拽过安逸打了个横抱放在一旁座椅上,竟没把安逸扔地上,然后只手掀开木板,活脱的鱼当即跃起来,甩了那人一身的水。

      那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屋子…没有女人。

      爷仨如闯大祸,僵直在了原地。

      许久,安静强行解释道:“观赏性鱼,养得肥肥壮壮,老夫最疼爱它们了。”

      凭郁泱对他的恨,能饶过他?安逸放弃了挣扎,默默转去一旁盛了碗饭,坐到饭桌前啃起腌黄瓜:“爹,最后一顿饭,我们仨好好叙叙。”

      一句话怨念极深。

      郁泱知道,他把安逸回家后的第一顿合欢宴搅黄了。

      爷仨一声不响地围坐在饭桌前,和谐地吃着晚饭,时间仿佛静止,将郁泱一人搁置一旁。

      安静伸手抚过安逸的额角,尽是冷汗。把他儿子吓成这孙样,看来是不得令那人好过了。安静往安逸碗中添满腌黄瓜:“你现在是护于的人,多吃些,白白胖胖才惹人喜欢。”
      意在暗示那人,如今他家安逸身系两国亲疏,是举足轻重之人,别说吃几条小小的鱼,吞一条河也使得。

      安逸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道,“小爹,咱俩去散散心。”

      “好。”

      爷俩出门,安慰无辜地坐在原处,麻丨痹地背对着来历不明之人。许久,才走到柜台前,抄笔写下几字递给郁泱:“安逸若得罪了先生,我赔不是。”

      郁泱心头一时不是滋味,又静默了许久,取下帷帽:“我…是来…”
      不知所措时忽然灵光一闪,猛地从浴缸里打捞出一条肥鱼扔在砧板上,拔出佩剑三刀两砍将鱼剁成八块,声张道:“之前跟你家安逸发生了点小矛盾,我是来跟他道歉的,你瞅。”将鱼剁得稀巴烂,以示诚意,“我也喜欢吃鱼的。”

      安慰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总归是心安了,毕竟不是自己先下的手。又写来一张字条:“安逸不懂事,先生别往心里去。”

      郁泱:“原是我莽撞,搅坏了安逸和二老的好心情…”

      安慰想了一计,既给郁泱台阶下,又把郁泱拉下水:“你既诚心跟安逸道歉,不如我们把鱼煮了,给他一个惊喜。等安逸吃饱了,自然气也消了。你剖鱼我来煮,如何?”

      亏如此狡猾的老头,才养得出安逸那种奸诈泼皮的儿子。郁泱咽下一口气:“成。”

      另一处,安逸引安静走到无人的小树林,扶安静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四下无人,只听得有风吹草动的声音。

      父子俩遇到棘手的事而独处时,完全是另一种气度,像在灵堂上摆出死人脸,花花草草立马肃然起敬,异常庄严肃穆,甚至有点神圣。

      安静开门见山道:“他是谁?”

      安逸:“一个不怎么要好的同窗,不会有什么事。我在疑惑护于的提亲。”

      “你跟护于有过交集?”安静心思缜密,倘若儿子跟护于无缘无故,那问题就大了。

      安逸:“有过一面之缘。那年匈奴求和亲,单于来朝时带着护于,那时护于才九岁,我背过他。”

      安静揉揉眉心,道:“护于既然要你,私下寻你便可,何故劳烦朝廷召你。既然劳烦了朝廷,并且以这样的理由,想必单于是知道的。那问题来了,古今中外,皇子皇孙娶男妻都不是光彩的事,单于为什么会答应护于,是放纵护于还是另有阴谋。你想过没有?”

      不假思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匈奴觊觎我大周江山多时…我会去。”

      安静坚决反对:“可我不允。”

      “我明白爹的心思,可太后的意思我估计推不掉了。一介草民能平息的干戈,朝廷何乐不为呢?”

      安静:“可这是平息干戈还是图谋不轨?你还太年轻。”

      “无论是平息干戈还是图谋不轨,都应去。躲不过的何必烦恼,我带父亲出来,是想父亲辅助我,给我一些见解,而不是阻挠我。”

      安静怒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父亲?你才回来几刻,朝廷一封诏书下来,父亲都变成空气了吗?你自翰林院念书,一年至多回家两次,一个失忆,离家七年,这次匈奴和亲,你是打算一去不回了吗!”

      “我心里有你们。可你教过我,家国第一。”

      “你!”安静想骂他愚笨,又软了下来,“是我教错了你。我原想你一飞冲天,光耀门楣,可我越来越老,始知阿公的话是金玉良言。一世安逸好,我们爷仨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别去掺合了。”

      “纵使不和亲,我也会走,像太公一样独行天涯、四海为家。”
      安逸透过枝丫望着清明的夜空,想起幼时太公带自己到山岗上玩耍,俯瞰城池,跟他说过一席话。

      ——阿逸,你认为天下是谁的天下?
      ——天下是皇族的天下。
      ——谁是皇族?
      ——太后。
      ——不,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阿公,什么叫天下人的天下?
      ——心怀得了天下,你就是皇族;置身朝堂之外却能操控朝起朝生,这就是皇权。你父亲不懂,你现在也不懂。

      可他某天起好似懂了。

      安静:“只要你保得命在,云游四海也好,继续风花雪月也罢。我不阻碍你恣意人生,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别招惹皇家的人。以往是我不对,不该让你到翰林院去。”

      一个疑问藏在安逸心里十几年了:“爹,你跟郁氏到底有多大的过节。”

      安静思索了片刻,似是而非道:“没什么好瞒你的。我说过,我是郦人,跟随郦王讨伐过先帝,被列入郁氏诛族名录。我不得不改名换姓,苟活于市井之中。所以你我的真实身份不能让皇族知道。”

      “可是先帝对我很特殊,很偏爱,他似乎知道我们。爹,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安静:“是灭国之仇,我不会让你知道的。先帝对你好是因为你有双赤瞳。先帝吞并列国,如不善待列国王室子孙,列国子民定会群起反抗。”

      安逸逮住一个契机,连忙问道:“所以我是郦裔,又是晏人之后?”

      安静:“不,你只是郦人。”

      安逸无视安静方才的回答,近乎逼问:“为什么我的眼睛是红的,你跟老爹都是黑的。我娘是谁,事到如今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安静执起拐杖凶凶地打着地面,大发雷霆:“你没娘,你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父子俩脾气一模一样,谁也不肯妥协。

      安逸忍了多年,今儿势必刨根问底,毫不收敛,威胁道:“那我还偏要招惹皇家的人,先帝还能跟一块石头过不去?”

      安静把拐杖砸得老远,狠狠扇了安逸一记耳光,气鼓鼓道:“你是看不起为父清贫,盼望着晏族权贵的身份了是吧。是,你是晏王室后人,还不滚去西晏找你娘,快滚!”

      安逸转身就走,抛下一句报复的刺心的话,越发显得不懂事。“你以为我稀罕郦人身份呐。”

      空荡荡的树林响起一声怒骂,惊飞一群雀鸟。“你个逆子!当年我就该把你掐死在襁褓!”

      安逸气愤愤地回到家里,桌上已摆满了十多道美味的鱼肴,他端起一盘子,发泄一般狼吞虎咽。

      做菜时郁泱不慎烫伤了手腕,起了个大水泡。两人在里屋涂药,安慰听到动静,起身走去外边,令郁泱暂在屋里坐。

      安慰看了一会四周,没见安静,敲了敲桌面。安逸怨道:“被我扔在小树林,自己找去。”

      安慰气得拽了他一把头发,然后跑了出去。幸亏老爹是个哑巴,不然这会定把他骂成孙子。

      郁泱见这情势,感知一家子闹了矛盾,不好现身,索性静观其变。

      一刻后,安慰牵安静回来,将安静引到座椅上坐好,服服帖帖地给安静揉肩捶背。可想而知一路上安慰有多卖力讨好。

      安静顺了几口大气,妥协道:“我们先不谈你娘的事,只对当下匈奴提亲,我不许你去。你明儿赶紧找个姑娘娶了,就回太后说你有妻室,不能和亲。”

      安逸气撒过了,也消停了些,道:“历来和亲,以假公主冒充真公主一类鱼目混珠之事屡见不鲜。太后非要我去,改称我无妻又有何难。”

      安静:“郁泱那小蹄子早年不是昭告天下,称你身染花柳之疾、有盗取老妇亵裤之癖,我们就这大做文章,看护于还敢不敢要你。”

      郁泱两眼一闭,生无可恋地埋头在墙板中。

      安逸:“全大周都知道我有病,护于岂会不知,说明他志不在睡我。”

      安静:“匈奴若只把你当做男宠为父才不担心。你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是怕他们拿你先帝私生子的名义,对大周图谋。可你又非先帝亲生,万一他们撕票怎么处?”

      安逸:“你知道大周为匈奴心惊胆战多少年,你知道皇帝在北疆喝了多少凉风,你现在能安居乐业是谁给的?”

      冥冥中,火/药味又浓了。

      安静:“你逞什么英雄扯什么大义,捐躯赴国的大有人在,用不上你这个刁民。”

      安逸:“父亲,从小你就教我身先士卒…”

      安静打断:“教你这些你倒记得清楚,那我教你搞定郁泱那个小杂种,教你娶他睡他取而代之你有没有记!”

      “啊!”虎躯一震,手臂上的水泡突然破开,辣得郁泱叫了一声。

      爷仨一齐望里屋探去,傻了。

      安逸不由得老脸一烧,双手盖住了脑门。得,他在郁泱面前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也没了,不过好似也不打紧,他在郁泱眼里早已不堪,今天不过更不堪罢了。只是不知在大周,窥测神“器”、图谋上位要判个几年?

      安静怒抽了安慰一记耳光:“怎么不跟我说屋里有人!”

      安慰一路上只顾着安慰他,哪还记得提醒他们有外人在旁。

      谋反叛逆,放路人听到都将大祸临头,何况被君主逮个正着。屋子顿时又陷入尬寂。

      卡在他们当中,郁泱觉得连呼吸都是错的。一家子自个捅破了小秘密闹得不自在,还得他一外人圆场。他默默低下头擦药,故作懵懂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绝对听全了!

      安逸百爪挠心,恨不得把脸扒下来。大周恐怕再无他容身之地,他要去和亲,不然老脸往哪搁。

      正尴尬时,急急的敲锣声由远而近,更夫一边跑一边紧张地呼嚷:“不好了不好了,郦王墓被盗了,死人了!”

      安静打了个冷颤,眉头一紧。

      安逸当即冲出门外拦住了更夫,严肃道:“详细说来!”

      更夫气喘吁吁:“听看墓的护卫说,当时地面一震,墓里传出惨叫声,他们一去搜查发现了个盗洞,堵在洞口处逼里面的人出来。哪知盗墓的也是强硬,竟跟护卫打了起来。两方都有死人,情势紧张,趁盗墓的还没跑远,你家挑个健壮的,赶紧抄家伙上去堵!不跟你说了,我去叫人了!”

      “喂喂…”安逸拦没拦住,只好速速转进储物室拣家伙。

      安静不屑道:“你要去护墓?你打得过别人吗?”

      储物室传来答话:“手头有些紧,我去拣几个宝贝。”说罢从储物室出来,背着两捆麻袋和锄头铲子。

      门外一声尖锐的马啼,随后知县唤道:“大半夜的我刚睡下就发生这破事。安逸快上马,看你是翰林学士见多识广,姑且叫上你了。”

      安逸一个跨步跃上马背,下意识问道:“你只有这一匹马?”

      知县:“废话。亏我清正廉洁,朝廷才赏的马,要不然还真骑不上。”

      “得,你下去。”安逸杠住知县的腰将他撂下了马,然后对郁泱道,“上来。”

      郁泱错愕了一瞬,然后抢过知县手里的火把,跨上马背坐在安逸身后。

      安逸当时第一意识是郁泱是皇帝,最有权力料理此事,没有想过多其他的。而等郁泱坐上马后,他忽的背脊一凉……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安逸挥着马鞭往城外蓬莱奔去。后面传来知县喋喋大骂:“你们两个混蛋!”

      安静焦恼得来回走动,吩咐安慰:“你也去探个明白,回来如实说与我听。”

      安慰拍了拍安静的肩膀,令他放心,然后跟着大伙人离开。

      忐忑的行了一段路,总觉阴森森的,身后像坐着一只安静的白衣飘飘又怨念深重的阴魂。安逸再也受不住,下了马牵着马缰往山上走。

      郁泱刚被捂暖的胸膛又凉了下来:“你徒步走,赶到郦王墓贼都走干净了。”

      安逸不作答话,拖着马缰跑起来。

      郁泱愤闷,跟安逸说话总是鸡同鸭讲。“我叫你坐上来。”

      安逸搓搓手,愣是不上:“草民哪敢跟陛下平起平坐。”

      “你吃鱼,敢说自己不是胆大包天?”

      “那是陛下你给的勇气啊!我都闻到了。”安逸自认为自己特别有做奴才的嘴脸和潜质,讨好道,“陛下身上满是鱼腥味,若不是陛下杀鱼,我哪敢吃呢?”

      郁泱当即冷脸,强行别开话题:“那你家窥测我大周神器已久呢。”

      安逸咬咬牙,转过头道:“我爹他老年痴呆,说胡话呢。陛下若执意如此认为,那我远离陛下,以示清白。”
      借着月光屁颠屁颠地跑到前方老远,然后停下脚步回头探望,怕郁泱摔进山沟,等郁泱差不多走近了,又向前跑去。

      安逸穿着白净的衣裳,在黑夜中像一面指路的旗帜,十分好寻。

      可此情此景竟教郁泱莫名心慌,他常常做那样的梦,在一片无垠的地方,一个白色的身影恍恍惚惚,在天地间若隐若现,他无数次赶上去要拽住那人,却总是扑了空。

      似中了邪术,他双眼忽然发花,眼前真的模糊起来,仿佛被勒住了喉咙,他吃力地呼吸,身子越来越乏力,再无力握住火把,嘶哑地叫了声:“安逸!”

      安逸心道:什么鬼?
      郁泱那声娇喘跟分娩似的。他赶紧折回去,见郁泱从马上摔了下来。要命,皇帝是要驾崩了吗?

      安逸搂住郁泱,忙给郁泱把脉。郁泱脉象不稳,正急急的喘息,额头冒着一股股冷汗,双手死死揽住他的腰。

      安逸连忙将郁泱打了横抱,捎他上马,安慰道:“没事的,我就带你去看大夫。”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咽下了卡在喉咙的饭团,郁泱竟毫无征兆地缓了过来。“一时气急,顺过便没事了。继续往郦王墓。”

      安逸依旧往山下走,也不知哪来的底气违背皇帝的意思:“去看大夫。”

      郁泱疲惫地靠在马背上,吼道:“去郦王墓!等看得大夫,菜都凉了。”

      “死人坑要紧还是皇帝命要紧!”没想到郁泱脾气还挺倔。

      郁泱坐直腰杆,恢复正常道:“你不是要表示清白吗,还不远远的闪开。”

      啥?!

      安逸有点无计可施:“大道也就算了,我抄的是小路,陛下知道往哪走?”

      郁泱默不作声。

      安逸索性乖觉,担心郁泱再度发作,这会子更不敢走远了。比起一个月前的相爱相杀,两人似忘记前嫌而达到了某种和谐。这种迷之状态安逸感到很邪乎。

      翻过一个山坳,见前方草丛涌动。那片草丛后是一条干涸的水沟,最是隐蔽,安逸当即停住脚步。

      郁泱谨慎道:“怎么?”

      “有人。”

      安逸扶郁泱下马,躲到一旁的树丛后,递给他铲子:“拿好,自卫。”

      郁泱不屑地扔掉铲子,握住腰上的佩剑:“我有。”

      “成。”安逸没再理会郁泱,在熄灭的火把上淋上油,点燃就朝涌动的草丛里扔去。

      只听草丛传来一声惨叫,涌动得更厉害了。

      安逸装腔作势大喝道:“汝县巡卫在此,你们被包围了,把手收进裤兜里,挨个滚出来!”

      草丛忽然禁止,絮絮叨叨的听不见在说什么。

      安逸连忙改口:“东西留下,人滚!”怕真的跳出几个壮汉来。

      “奶奶的,敢骗老子!”阴沟里传来一声怒骂,跳出个身高八尺的壮汉,见安逸畏畏缩缩地抱着锄头,像头疯牛向安逸冲去。

      “啊!”一声惨叫,安逸被撞趴在了石壁上,喷出一口老血,“奶奶的,夭折了。”

      郁泱连忙拔出剑朝那人刺去。那人当即躲开,一声大喝,阴沟里应声跳出四五个人来。

      安逸连忙冲上前挡在郁泱和一伙人中间,讨好道:“各位大爷别打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认输,就这条路下山,绝对安全!”

      郁泱一把将安逸揽到身后护住,气横横的上前就要砍人。

      “败家娘们!”
      安逸恨铁不成钢地揪了郁泱一把,拐住郁泱的腰就甩到身后去,从怀里掏出笔杆一样的小火把点燃,冲一伙人奉承道,“各位爷用这支小火把,大火把容易引人注意。”

      见没人接纳小火把,安逸便插在地上,又掏出一袋银两放好,然后折回郁泱身旁抱头蹲下,也催郁泱蹲下。
      “饶了我们吧,我也是来蹭的,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我们杵着不动,各位爷慢走!”

      “算你们有见识。”
      一伙人拿走火把和银两,朝山下走去。

      郁泱恼火道:“你居然放他们走?”

      安逸捂着受伤的腹部:“又打不过。”

      郁泱:“看他们行动缓慢,一定卷了太多随葬品。”

      不出一会,那伙人自个乱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倒下。

      安逸扬起嘴角:“搞定。”

      郁泱恍然大悟:“那火把有蹊跷?”

      “什么火把,一支蒙汗烟。”

      安逸奔过去,搜查晕倒的人,看他们身上有无私携宝物。在一个大汉怀里摸到一支卷轴,凭质感应是珍贵的文献。然而那大汉一个空翻起身,身手矫捷,一拳向安逸袭去。想是有防备,没有吸入迷烟。

      郁泱眼疾手快,打开了那一拳,与大汉交手。大汉察觉不利,趁机开溜。郁泱一手抓住卷轴,岂知那厮也不放手,两人生生把卷轴撕了两半。

      情急之下,大汉抓起囊中的石粉撒向郁泱,就郁泱躲开的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泱折回安逸身旁,安逸还在检查昏睡之人,郁泱将盗墓者盗出的宝贝装进安逸的麻袋,然后扛起铲子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挖起坑来。

      安逸检查完了,才发现郁泱诡异的举动,走过去问道:“陛下是要干什么?”

      郁泱:“知县很快会带人查过来,我找个地把随葬品埋了。”

      匪夷所思:“陛下要藏这些随葬品?”

      郁泱愣住了:“我们不是来偷吗?”

      我们?偷?

      安逸错愕地眨着眼,傻了。

      “我骗我爹的!我盗墓还能带着大周皇帝来呀?”我说郁泱你脑子进水了吗,你的才高八斗呢、才智过人呢、颖悟绝伦呢?安逸心里冷嘲热讽,但说的话还是要比心里所想的含蓄,“陛下很差钱吗?”

      朗朗乾坤苍天明鉴,皇帝偷鸡摸狗可不是他拐带的!

      飕——凉凉的。郁泱一把扔掉了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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