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会沧凡》陋室人

4、解衣推食

　　李元昊躺在那里这两天各种情景在脑中走马灯一一的晃过，又如何当真睡的着。随着马肉逐渐烤熟的香味飘散过来，李元昊转过身来再看坐在火前的沈二郎，单薄的衣衫背后的早已湿尽，紧紧的贴在他瘦而有力的背上，让人看着都觉得冷。李元昊悄悄起身解了自己身上的狐裘过去给沈二郎披在身上。
　　沈二郎也未伸手拒绝李元昊的狐裘，只是淡淡的说：“别白费心思还挨冻了，解衣推食那套对我没用。”
　　李元昊早在连挨了沈二郎几个钉子后，对此也不以为意了，神色如常的说：“不用你承情，我就看你就穿那点衣服还湿透了，看着别扭，遮起来，我眼不见为净。”
　　沈二郎听了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当然可以说一句又没人逼着你非看不可，也可以说一句，你别扭碍我什么事。但到底，他没有拒绝李元昊的这翻好意。
　　李元昊见沈二郎没有拒绝自己的狐裘满意的笑了一下，也在火堆旁坐了下来，瞧着沈二郎笑了一下说：“汉人死后尸体都是埋进土里，他们称之为土葬，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我们草原人死后则是将尸体丢到草原上让狼群来撕食，等狼群把尸体吃净的时候，就是这人上天堂之时，我们称之为天葬。”
　　沈二郎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说：“不管什么人，在遭遇饥荒时，人竞相食的事都多着呢。再说这入土为安，实则是安的活人，人死了若不及时埋了，尸体一坏臭气熏天不说，闹不好还要起瘟疫呢！”
　　李元昊听了这话哭笑不得的说：“你说的尽是抬扛的话，这天灾之下非常之时,为求活命的本能之举与寻常时节的恣意枉为岂能相提并论。”
　　沈二郞听了皱了皱眉，把已然烤的七八成的马肉尽数丢了出去，口中不满的说：“吃口马肉也要听你像个妇人一样啰嗦个不休，真不男人。”
　　李元昊微微一愕继而开怀大笑：“沈二哥，我长这么大，可是头一回听人说我不男人的。”
　　沈二郎不屑的一哼：“我又不是你的手下，也犯不着去低声下气的讨好你。”
　　李元昊失笑道：“为了一口吃的闹脾气，也不晓得倒底是谁不男人了。好了，等到了云州城，美酒佳肴任你享用，咱们不醉不休。”说罢伸手就朝沈二郎右肩拍去。沈二郎见此，抬手一格，不闲不淡地说：“免了，我不习惯。”
　　李元昊见此也不以为意，一笑收了手。

　　李元昊和沈二郎一路回到兴州城，李元昊府中人见李元昊满身血迹的只带了一个人狼狈而回，而且李元昊的狐裘还在那人身上披着，李元昊和沈二郎二人在府门前刚一下马，府中出来的下属们，已是关切的团团围上。
　　李元昊不动声色地说：“没事，只是路上遇上了几个小毛贼，大家又走散了，他们过几天也就回来了。”说罢就要上前携沈二郞的手入府，沈二郞见此手臂微微后摆，冷然说：“我自己会走，你不用拉拉扯扯的。”
　　李元昊无奈的一笑，手臂朝府门微微一摆向沈二郞笑道：“那就请贵客入府吧。”
　　两人一同入了王子府，李元昊令人摆下丰盛的接风宴，又令众侍卫做陪，不住口的向众人夸赞沈二郞的武功是何等的了得。众侍卫皆知李元昊自身武艺不错，能得他一赞实属不易，像今日这般的赞不绝口，那是绝无仅有之事。不由一个个又敬又佩的向沈二郞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小汉子频频敬酒。有个身材高大的直心眼汉子不服气地说：“既说的你武功那么高，你这手臂又是被那个高手给砍去的啊！”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都是为之一滞，李元昊更是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众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二郞的脸色，一时间厅中只剩下跳跃灯火还在闪烁着。
　　唯有沈二郞扫了一下自己的左肩，一脸不以为然地说：“这跟头是在我老婆手下栽的。”
　　众人听了这话越发的不解起来。
　　沈二郞看见众人的脸色，轻哼了一声道：“我那会儿是有名的强盗头，我老岳丈是朝庭的官，可我偏就跟她女儿纠缠在了一起，后来我老婆发现了我的身份，就给了设了局，让我喝了迷药，有个小人想杀我灭口，被我老婆给拦了，不过这条胳膊就没保住了。”
　　众人听他轻描淡写的描述那惊心动魄的事情，无不紧张，这时听他住口，立时又有人问：“后来呢？”
　　沈二郞咯咯一笑：“后来有人给我送解药，我就又从牢里有跑出来了，又顺手把我老婆带出来了。我老婆说，她跟我可以，可我不能再当那杀人越货的强盗头，正巧我也干烦了那勾当，就带着老婆回老家了。”
　　李元昊面色沉重地说：“她并不爱你。”
　　沈二郞干笑一声：“许是吧，要不然又怎会整天疑神疑鬼的挑我的毛病呢！”
　　众人面面相觑，实难想象沈二郞这是找了一个怎样作天作地又心狠手辣的老婆，要换自己，这样的老婆早打死一百遍了吧。
　　不知怎得，李元昊听了沈二郞这些话，就只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频频举杯和沈二郞碰杯，酒是佳酿，李元昊又跟他碰杯碰的实在，沈二郞本就是热血之人，不多时便喝得宁酊大醉。只依稀记得自己被人扶回了房中休息。
　　第二日一早沈二郞醒来，还觉得头有些晕晕乎乎的，一个美貌的丫鬟见他醒来，恭敬的端过了洗脸水来，沈二郞皱着眉把人打发了出去。
　　沈二郞梳洗过后出得房去，见李元昊正等在外面，饶是沈二郞素来桀骜不驯，这时看见李元昊一个王子一大早的立在冰天雪地里等自己也不由得颇为动容，笑道：“王子殿下倒是好酒量，只是这相待的礼数，让在下一介闲人甚是不安。”
　　李元昊笑道：“沈二哥怎地突然如此客气起来了？倒是吓了我一挑呢，不嫌弃的话，叫我元昊也就是了。银子我准备好了，沈二哥过目之后就可以让他们装车了。不知沈二哥这银子要用到什么地方，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沈二郞笑了一下说：“你如此处处真诚豪爽，倒衬得我像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一般了，既是如此，你给我往云州送八千两也就是了。”
　　李元昊忍俊不禁地说道：“那这折扣打的可有点大啊！”
　　沈二郞亦是挑眉一笑道：“以后就是你治下之民了，不该分点好处于你，提前巴结巴结吗？”
　　李元昊更是笑得眉眼皆开：“你以后要住云州？”
　　沈二郞道：“现在是有这个打算，我先过去看看那边有什么合适的房子没有。”
　　李元昊立即说道：“肯定有，云州城的好院子，我就知道那么几处，这么着，我陪你过去，看看你中意哪处。”
　　沈二郞赶忙推辞：“这不好吧，王子殿下事务繁忙，怎好如此相扰。”
　　李元昊哈哈一笑：“我就一个天天到处乱跑的闲人，又有什么事务要忙的，就这么定了，咱们一起去云州看院子，小弟还能借此机会多多讨教一番呢。”
　　沈二郞还待推辞，李元昊已是说道：“我陪你去，知根知底，也没人敢坑你，你才能买到好院子，比起沈二哥的救命之恩，这只是小事一桩，就这么说定了。沈二哥再推辞便是要与兄弟生分了。”
　　沈二郞见李元昊如此坚持，再推辞也有确显得自己过于拘泥了，于是笑了一下说：“那就有劳了。只是有一点要说清楚，我于你没有什么救命之恩，我只是做了笔不下本的买卖，把你的命卖给了你自己而已。你给我钱，咱们就银货两讫，说不上什么恩不恩的。”
　　李元昊大笑道：“好！”

　　李元昊说云州城的好院子，主人差不多都在兴州住着，先去看了院子，到交割时带得来兴州，带着诸多银子来回也不方便，于是沈二郞便依了李元昊之言，两人带着随众一路到得云州。
　　李元昊先带沈二郞去了一处院子，里面不但亭台楼阁，雕梁画柱无不精致，且后院之中假山水榭，银屑玉砌，青松斗奇，红梅争艳，又有洒扫的仆僮规矩的立于一旁。沈二郞摇了一下头说：“这院子我买不起，走吧。”
　　李元昊笑道：“此间主人缺钱，这院子正要贱卖，你若觉得合意，此时买了下来甚是划算的。”
　　沈二郞斜眼笑道：“此间主人不会是因为要买命，才会缺钱的吧。”
　　李元昊哈哈大笑，过去揽了沈二郞的肩膀道：“知我者，二哥也！实不相瞒，我手头还真没那么多现钱，不如就把这院子抵了你那八千两吧。你省了再去别处找院子了，我也省得丢那份人了。”
　　沈二郞看着院子想了一下道：“也罢，这回我就占了你这个便宜。”
　　李元昊喜道：“极好，我这就让人去州府衙门把地契换成你的名字。”
　　沈二郞一伸手阻止了李元昊道：“不必麻烦了，我这人没长性，在哪都呆不久，还不晓得能住几天，费那事干嘛。”
　　李元昊笑道：“叫下人去一趟就行了，也没什么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