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风摇影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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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澄跪倒在浮玉殿内。黑暗中，只听到剧烈的喘息。
方才秦震川离开时，时间紧迫，两人几乎毫无准备。星图变换之际，空间之门大开，澎湃的灵力，差点压碎他的肋骨！
他耗尽全力，由跪倒转为侧坐。一手撑住了起伏的石砖——这石砖隐有玉质，雕刻着天地山河的缩影。可他早将阎浮洲堪舆图熟记在心，居然找不到一处熟悉的地形！
这幅地图，到底描绘何处？
又为何会出现在阎浮洲的太渊城？
连番疑问，冲击着秦玉澄的神志。借着微光细看，他忽然发现，地图只有半张！
青岩为山，银砂为水，各处山川俱埋入金线，勾出地脉。若长歌在此，她或许会惊讶：此地与苍梧台颇为神似，却更加恢宏浩大。以秦玉澄的眼光，都看不出材质！无处不在的幽光，远远沁来，金银细丝，辉光交错，青岩块垒，玉色莹莹，仿佛整片山河，气韵贯通，流淌向未知的远方——那远方！那远方，空空荡荡，只有一片无垠虚空！
整座大殿，半虚半实，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好像这座由整块青岩雕成的大殿，被无形利刃劈成两半。一半是精雕细刻的青岩神殿，一半是空阔浩淼的神秘虚空。
二者貌似截然对峙，却又以一座圆形祭台相连。
那祭台孤拔不群，仿佛起伏的山峦中，直上云霄的孤影，稳稳坐落在虚境与实景之间。可奇妙的是，留在实景中的一半，只是虚影，留在虚境中的一半，却清晰可见！
顺着祭台向上看去，虚实之间，一副变幻莫测的星辰图谱，发出神秘的银光！
只消一眼，便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秦玉澄霎时如坠虚空，周天星辰旋转，千变万化，如水银泻地，无隙可出。直到胸口的玉牌一闪而隐，唤回了他的神识！他心知自己修为不足，压住几欲沸腾的真气，闭目调息。
一门之隔的浮玉殿外。
响起了罗刹令甜腻而柔媚的笑声——
“好嘛，没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小子，能有这样硬的心肠。不入我魔门，真是可惜了。”
天空红雾翻滚，大地赤潮奔涌，两片平行的猩红中，立着一个庞然大汉！
那大汉已经无法用魁梧形容——双脚在地，赤潮只淹没了脚背，直身挺立，头顶却接近天空。孤悬于天地的浮玉殿，只堪堪到他的胸口。山洞般的鼻孔中，喷出的鼻息就像可怕的风暴，在大地上卷起汹涌浪涛。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巨人散发的气息，分明有合道修为，却目光呆滞，宛如石雕。
“已经是第五个了……小玄初，你的太虚法眼有没有看错？那小子真的毫无所动？”一声娇嗔，伴着疑惑，从巨人左肩传来。
山岳般的肩膀上，居然坐着一个红衣女童！
即使与常人相比，这女童也只有七八岁高，却妖娆地不像孩子。眼波如丝，娇唇如火，丰沛的长发半披半挽。发髻下，一朵盛放的曼珠沙华，吐出猩红细丝。
万万没有想到，这声音娇媚，自称老夫的罗刹令，居然形如女童！
“我也说了，杀一两个或许有效，杀多了毫无意义。”玄初漫不经心地收起青伞，搁在船尾。白骨小舟，就停在与巨人肩膀同高之处，只是离得很远。
“哟？这时候，开始和姐姐表现你太微弟子的慈悲心肠了？”罗刹令娇笑，耳边纤薄的花瓣被狂风吹得烈烈而舞。
仿佛习惯了罗刹令拿他的过往打趣，玄初不以为忤，唇角含笑：“非也，玄初只是对无用之功，不感兴趣。”
巨人手掌平摊，举在胸前。展开的手掌比浮玉殿还大。五具仆妇装扮的女尸，整整齐齐地码在右手掌心上，就像五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而他的左手上，还捆着一串活人，都是破阵后秦家的幸存者。有的重伤垂死，有的惊恐畏缩，有的一脸麻木，全被一条暗红长蛇捆着。那蛇直似绳索，却是活物，从蜷聚的猎物身上依次滑过，向每一双恐惧的眼睛，吐出猩红信子。
可唯独有一双眼睛，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平静。那锦衣少女手脚被缚，斜倚在一群仆妇丫鬟扭曲的脊背上，墨色的眼眸，却看向浮玉殿前。
那是秦玉澄的六姐，魏夫人唯一的女儿，秦玉萱。
红衣女童，将眼下情形一扫而过，稚脸一寒：“哼！秦玉澄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从未出过太渊，哪里练得出一副铁石心肠？他不出来，必有蹊跷。难道是浮玉殿内外隔绝，不能传音？”
“不会。这浮玉殿只能从内部打开。倘若不能传递消息，秦家要如何联络？想必是浮玉殿另有玄妙，影响了秦玉澄的五感。”玄初寥寥数语，已推断地八九不离十，“何况，这天下间能抵挡罗刹惑心的人，又有几何？”
罗刹令受他一句恭维，眉目轻轻舒展开来，“不是还有你么？能只身冲破六令联手，活着走到魔尊大人面前的人，可只有你一个。我们的时间不多，姐姐只能帮你到这，下面的事情，全得看你啦——小玄初。”
血河令笑而不答，妖娆的红雾，轻轻卷起柔白的衣角，也遮蔽了秦玉萱凝望浮玉殿的视线。
锦衣少女斜倚的姿态中，隐约透出疏离淡然，在遍地血污中格外刺眼。
红衣女童冷哼一声，瞳子里厉光一闪。猩红的细蛇仿佛感知主人心意，缓缓收紧，信子直吐向秦玉萱鼻尖。
白骨小舟上的玄初，却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忽地轻笑：“或许，我有办法了。”
罗刹令一怔，只看玄初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被血灵大阵击溃、四散坠落的铜镜，纷纷从赤潮深处跃起，聚向半空。居然以某种玄妙轨迹，重新旋转起来！
罗刹令凝神戒备，忽然瞳孔一缩——看那铜镜飞旋的轨迹，赫然正如秦归阳操纵的镜天大阵！难道玄初在短短几次交手之中，已经记下了镜天大阵的运转规律？哪怕不用阵枢，也可调度？
正当罗刹惊诧之时。
半空残阵，忽然加快！
铜镜滴溜转过，引来阵外一道血光。那血光几经周折，从一面面氤氲的赤铜上奔涌而过，居然织成一片绵延光网，将最后一束晶莹赤彩，投射到浮玉殿前。
翠碧的岩石，发出奇异轰鸣。
秦归阳倾尽全力激活的浮玉禁制，突然亮起朵朵莲瓣，随风而舞，宛如烛焰。一束小巧金光，从秦归阳灰飞烟灭之地，款款升起。
那就是操纵整个镜天大阵的阵枢——那面雕刻奇绝的铜镜！
女童忽然不说话，褪去了讥嘲的脸上，是某种深沉难测的捉摸不定。
玄初的目光并未投向罗刹令，却仿佛知她心意：“镜天阵枢是无主之物，既然能操纵铜镜，折射烛光，必然能用光线反推镜天所在。拿到此物，就能控制浮玉殿中，幽烛引的本体。”
“原来幽烛引的本体，在浮玉殿中？”罗刹收住目光，忍不住问。
“我曾调阅过天下监察司收集的异火传闻。”玄初对经年往事只是点到为止，不欲多言，“如果浮玉殿真的是仿照羽族万古云霄殿所建，那幽烛引的本体，就该安放在浮玉殿中才是。”
罗刹对这些上古隐秘，所知不多，但也知道：论情报收集，首推直属于天道盟的天下监察司；其后，也只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默一堂，能勉强与之相提并论。
玄初灵气一卷，那面小巧铜镜就跃入手中。他端详着雾气蒙蒙的镜面，翻转过来，只见镜后山海錾纹中，刻着三个小字——风摇影。
清风无心，所动摇的，又何止烛焰之影？
玄初微微一笑，对镜天烛影大阵的运转之法，已略有揣测。
“罗刹。”他温言道：“镜天之阵，能引动浮玉殿内的幽烛引。如果浮玉殿彻底被封，秦家就以这面铜镜，将消息映入殿中。”
说着，那白衣人居然将整座太渊城的阵枢，抛给了罗刹令。
罗刹令接过铜镜，蓦地一怔，不由看了一眼转身欲走的玄初。
白骨小舟缓缓而去，如同晚归的旅人，划入天际流荡的赤霞。玄初的声音远远传来：“寅时将至，阎浮洲地气即将注入太渊。血河也该透过地脉，到达鱼际港。素商虽然不能离开月阙，但中都应该收到了消息。浮玉殿这里先交给你，我去给他们准备一份礼物。”
罗刹露出锋锐的笑容，一眼扫向默然斜倚的秦玉萱。
“好，那老夫现在就请殿内的小友开门。”
被缚的锦衣少女神色一动，仿佛无悲无喜，幽幽目光，落向浮玉殿紧闭的岩石大门。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风摇影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