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云霞争变 ...
-
三个月后，正是秋日，金风飒飒，叶落霜轻。长歌在秦玉澄的帮助下，完成了《百脉始生篇》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的修炼，成功筑基。
此时，她刚刚出关，正陪秦玉澄下棋。
眼前是后山深谷，一片片深黄浅朱，浓青淡紫，染得层林如画，绚烂夺目。枕霞亭边，幽谷之上，道道云气，化作纵横十九路棋盘，几点白云，充作黑白虚实二子，疏疏落落凝聚在半空。
两人正以云流对弈。
长歌知道些粗浅的围棋规则。秦玉澄半教半玩儿，也没有认真。
少年斜倚在孤亭危栏边，凌空点了一丝云气，圈成空心，执黑落子。缓缓道：“下了两个时辰，这手抟云法诀，你总算练熟了，明儿去族学，至少能应付应付。唔……这步我下平五十。”
长歌今晨才完成筑基，秦氏族学每逢二六开课，她还没去过。忽听秦玉澄提起，她不禁有些好奇：“族学的入学测试这么难？需要考抟云诀？”
筑基才能御器，此器，亦指天下有形之物；金丹方可御空，此空，可代一切无形之体。云乃无形无质之物，考校一个筑基修士抟云法诀，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长歌有此问。
但是秦玉澄教给她的抟云诀，却与众不同，从未见载于书册。长歌忽然想起那只追云葫芦，这抟云诀可能是秦玉澄自创。通过不同方向、不同力度的风，控制云的形状，而非直接驾驭云气。而召唤清风，正是练气期八大基本法诀之一的巽风诀。
基本法诀长歌练了三个月，可直到今日筑基，她才能勉强控制云流。
秦玉澄托着下巴，扭头看过来：“快下快下，你的下一步棋呢？别担心族学的测试，他们只会考木、火、土、金、水、风、雷、冰八大基本法诀。这么多年，连个新鲜点儿的题目都没有。到时候你上台这么一亮相，使出一手抟云诀，就没人敢欺负你啦！”
“嗯……入九四。”长歌稳住风力，点下一枚白子，听着秦玉澄话中三分真意，七分胡扯，心中一暖。
“喂！我下到哪儿，你就追到哪儿吗？这可不行，要学着统筹全局。平十四。”秦玉澄语调欢快，仿佛教人用他自创的法诀下棋十分可乐。
深谷中云丝凝成的棋盘微微一荡，仿佛清风吹过柔软的绫罗。
空心云朵代表的黑子随风而动，整齐而清晰；实心白子却散而复聚，仿佛颇为吃力。
长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深吸一口气，凝神道：“那我试试？入三三。”
见长歌一子落开，秦玉澄顿时笑弯了眼睛：“入九五。”
“你怎么又下回来了？”长歌看着胶着的下半棋盘，和疏疏落落的上半边，口中疑道：“入八四。”
“哈哈！这叫兵不厌诈。上五六。”秦玉澄冲长歌眨眨眼睛，又转身指挥云流，排兵布阵。
长歌一看他又一子落在右上角，非补救不可，只得跟过去：“上二四。”
秦玉澄从棋盘上移开目光，看着长歌认真的脸，偷笑道：“这样可不行，你得认真点儿，把你修炼时的疯劲儿拿出来。上二五。”
“风太大，只能保证云气不散，别的可管不了太多啦。去三六。”长歌不以为意，拢了拢被山风吹散的发丝。黑玉七宝膏十分灵验，不过三个月，长歌就蓄了一头过肩的长发。用红头绳简单挽了个双环髻，干净清爽。
“这手……还行。”秦玉澄看了一眼，赞道：“总算有模有样了。去□□。”
长歌已经下了两个时辰的棋，有些疲惫。眼前云流将散未散，只能堪堪笼住。
她正想着下一步棋的走法。不料云流中传来一声大笑，震得山鸣谷应。
“谁下的臭棋，我在地上看了半天！真他娘的憋气，让我来！”
长歌一怔。
秦玉澄忽地笑起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能让秦玉澄开口叫大哥的人，整个秦家，只有一个秦震川。
十方圣境之一，金戈山庄的化神修士。自修成九纹金丹，获得世族谱牒后，他就去家游学，数百年未归。三个月前，秦震川辞别师门，回到太渊，一举扫灭血河门据点，一时声望无两。
长歌这三个月来，听了满耳朵新闻旧事。此人乃秦氏庶出，天资极高，生性狂放不羁，又有化神修为，在秦家仆从中声望极高。如今不知为何，突然归来，原因众说纷纭。在下人们口中，最有市场的就是赵夫人要为震川大公子娶妻。
秦震川依旧是一身黄褐短打，捆着绑腿，踏着芒鞋，缓步踏上山间回廊。
那脚步却似缓实急，顷刻进入枕霞亭。待他坐定，从怀中掏出一只酒葫芦，山谷中激荡来去的回声，才缓缓散去。
“我道是谁下得棋。嘿嘿……”秦震川虎目微睁，看了一眼长歌，笑道：“原来是个小女娃儿？你才筑基么？这手法术还算能看。”
长歌敛眉垂手，恭身行礼：“婢子长歌，见过大爷。今日才学的棋，让大爷见笑了。”
秦震川一挥手掌，那手掌蒲扇也似，骨节粗壮，筋肉分明：“在我面前，不需那套，没由来得气闷。”
“就是嘛，与其气闷，不如喝酒！”秦玉澄一笑，眸色清亮，正好给长歌解了围。
秦震川大笑道：“哈哈哈！说得好！不如喝酒！不如喝酒！”
那笑声如惊雷炸响，震得整面山壁，簌簌颤动。山谷中的云流棋盘，忽如巨浪掀起。秦玉澄的黑子尚能凝形，长歌的白子直接震散，化作飞云卷去。
长歌心神一颤，受化神修士一声大笑，浑身如遭电击。
秦震川直接把那黄扑扑的酒葫芦，往秦玉澄怀里一揣，笑道：“老弟，我这酒等闲可不会拿出来。你敢不敢尝？”
“我来瞧瞧这是什么……咦？”秦玉澄拔开葫芦塞，迎风一闻，讶然道。
“怎么？瞧出什么不同？”秦震川紧盯着这十五岁的少年，下意识搓搓手。
“这是西北名酒飞燕妆，可这香气不对，大哥，你还添了些药？”秦玉澄一皱鼻子。
“我化了十枚化雪丹在内，你也能闻出来？就冲你这好鼻子，给你多尝一口。”秦震川抚掌大笑。
化雪丹乃三品灵药的巅峰，对破丹成婴颇有奇效，正对了秦玉澄的修为。秦玉澄神色中颇有赞叹之意，却摇头道：“酒虽好，只是可惜了这化雪丹”
“哦？这是何缘故？”
“化雪丹专为修士破丹成婴而制，本是五灵齐聚，罡煞皆备的灵药。灵气充沛，意蕴锋锐。虽然能提升飞燕妆辛烈的口感，却太过雄浑，失了酒中飞燕，轻灵洒脱之意。”秦玉澄双目微阖，娓娓道来。淡金色的秋光照在他脸上，隐约能看见少年细细的绒毛。
“如此说来，你有更好的办法？”秦震川忙追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秦玉澄摇头晃脑道。
“嘿嘿，说吧老弟，别卖关子。”
“直接取咱们太渊城的辛金灵气入酒呀！既可助酒气之烈，又可赏飞燕之妆。现成的酒引子，为什么一定要用丹药呢！”秦玉澄眼睛亮得仿佛要发光。
那大汉先笑了：“徒手聚灵，化无形之灵为有形之象，那可是化神修士才能做的事情。八弟是在考我么？”
“我早就想这么干啦！把天地间各种各样的灵气，封入美酒佳肴，每天都可以拿出来尝鲜。可母亲不喜欢我这样胡闹。”秦玉澄瞅着那其貌不扬的黄葫芦，怏怏地看着秦震川：“幸亏大哥你回来了。”
秦震川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变着法儿托他酿酒，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秦家于他，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他数百年来第一次回家，也是刚刚认识这位秦氏唯一的嫡子。他曾经想过这会是怎样一个人。是聪明绝顶，还是顽劣成性；是乖巧伶俐，还是纨袴不堪……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自由烂漫的性格。
甚至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修士，都不相同！
“好！我来试试！”秦震川一口答应，完全没有生出拒绝的念头，顺顺当当上了秦玉澄的贼船。
秦玉澄笑眯眯退了几步，把枕霞亭前一片空阔的山谷，都让了出来。
秦震川沉吟片刻，缓缓拔出长剑。
那是化神修士的剑！
长歌早就从狂热崇拜的仆从中，得知了这把剑的名字——风雷追日。
那是一截金色的光芒，仿佛裁自炽烈的太阳，锋利而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它缓缓出鞘，整片山川都在微微震动。雪白的云层忽然被无形的力量弹开，露出一片纯净而深邃的蓝。那极致而遥远的湛蓝中，有一片片金色的光芒，飞羽般坠落。
长歌忽然抬头远眺——
遥远的大地上，传来滚滚风雷之声。太渊城上空，铜镜汇聚而成的金龙，忽然转向枕霞亭。霎时漫天漫地，金辉璀璨。辛金灵气如狂潮一般蜂拥而至，又被大法力束成涓涓细流，灌入葫芦口中。
宛如灌入了整片天地。
那就是化神修士的力量吗？长歌的心中，掠过这样一个念头，忽然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想法——她渴望力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云霞争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