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棠棣之华 ...
-
秦震川何等人也，轻轻瞥了长歌一眼，对秦玉澄笑道：“你这丫头胆儿挺大，居然敢直面灵气潮，却不开防御。”
秦玉澄一歪脑袋，忽然笑得打跌：“哈哈哈，大哥你可看走了眼，她才踏入修行门槛三个月，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防护罩。”
长歌：“……”说实话她有点尴尬，心道：我安安静静做背景墙不好吗？
秦震川却虎目圆睁，一副见了鬼的架势：“三个月筑基？”
长歌更尴尬了，自从别人知晓了她的修炼速度，无一不是如此表情，甚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秦震川如此惊讶，倒是让长歌差点儿忘了，他是一位化神期的大修士！
秦玉澄趁机一把抱过酒葫芦，做得意状：“我的丫头是个天才吧！”
秦震川看着长歌，连秦玉澄趁机顺走了他的葫芦，都没有在意：“三个月前？可不正巧是九弟的诞辰？”
秦玉澄笑道：“可巧儿的事情不止这一件。三个月前，冥神祭典，又逢太渊大潮，不仅九弟出世，而且太渊城一枚辛金之灵，也诞生了灵智。”
听到这枚引起整个阎浮洲各大宗门关注的辛金之灵，秦震川不禁面露苦笑：“是啊，天地灵气诞生灵智，这可是千年一见的盛事。偏巧落在太渊城，落在我们秦家，倒成了个难题。你老哥我，这不就被师门抓了差……”
“原来大哥回来，还有这个缘故？金戈山庄想要求购这枚辛金之灵吗？”
“掌门师伯祖确有此意。只怕听香楼不肯松口，所以遣我来做个先锋，先探探父亲大人的意思。”秦震川还剑入鞘，坐在枕霞亭的栏杆上眺望远山。那蒲扇般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孤悬在外的栏杆。
秦玉澄年幼，并未触及族中事务，也没有发言权，此刻一扫顽皮神色，皱眉道：
“冥神祭典之后，听香楼连发了三封剑书给爹爹，只说闻香长老愿收我为徒，也没提辛金之灵的事。可咱们秦家这么多年来，收集的辛金罡煞之气，有一半送去了听香楼。如果他们要，父亲可能很难拒绝。”
“只怪宝物太诱人。这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宝物，又是炼制仙器的必备之品。咱们秦家留不住，我看听香楼也未必留得住。虽说十方圣境是道门巨擘，可三十三天外吹了阵风，阎浮洲就得震三年。万一哪路神仙看顺了眼儿，怎么办？”
秦震川一副铁汉模样，行动起来，八面生风，这翻瞻前顾后的话，倒叫人纳罕。
似乎那辛金之灵，是一件顶尖宝物。可长歌听着听着，怎么和自己的癸水元灵体，名号有些相似？难道是，都有阴阳五行的属性的缘故？
秦玉澄下意识看看天空，天空空无一物，得一殿上禁制重重，连飞鸟都不能上来。
“罪过罪过，神明在上，大哥还是忌口一点儿吧。”
秦震川笑了：“我辈立志修仙，怎能畏仙如虎？我金戈山庄，封存了半件仙器，那上面可是仙魔之血！遥想当年，先辈执此诛仙戮魔，何等豪情？我不过说几句，又能如何？”
十方圣境曾经是第二次道魔大战的主力，曾经仙才辈出，风光无限，长歌这三个月来，不知听了多少故事。可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既然十方圣境曾经能战仙魔，为何如今的听香楼却保不住辛金之灵？
这当中，难道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秦玉澄摇摇头，不再劝阻，可明净的眼睛里还是满不赞同，“三十三天外的仙家们如果真的需要，肯定会用等价的东西来换。明火执仗，想上门来抢的，只有魔门。这三个月来，太渊城中可一直都是鸡飞狗跳的。”
秦震川会心一笑。他昔年旧友，大部分都留在了太渊城巡逻队和秦家内卫中。这几个月来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最近，血河门以点打围，拦住了好几路试图进入太渊城的修士，有些是商盟的人，有些是散修盟的人，只是他们修为不过金丹，还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呢！他们的攻城计划已经暴露了。如果事不可为，早该撤离才对。怎么还会留在天道盟腹地？”秦玉澄挠挠头，把手中酒葫芦抛上抛下。
“那日，血河门据点中逃窜的执事们，一个都没有捉到。这确实有些奇怪。天下监察司，可不是吃干饭的地方。”
“对呀！”秦玉澄大点其头，“太渊城是阎浮洲天道盟重镇，风狮化身可监察天下，几乎无孔不入。没有道理查不出来。”
“太渊城地底，天生甬道四通八达，迄今没人知道地底最深处通向哪里。风狮也不是全能的，如果他们提前安排好了接应，抓不到人很正常。”秦震川解释道。
秦玉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长歌几乎从未见过那样沉重的表情，出现在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脸上。
秦震川有些不明所以，继续道：“八弟你也不用担心，血河门如果想攻下太渊，必须举全门派之力才行。这里是天道盟腹地，一旦开打，四面八方都能迅速支援，血河门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他们想铤而走险，也没有机会。”
秦玉澄依然皱着眉：“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心中不安。”
秦震川数百年来远在金戈山庄，对这位年幼的弟弟并不熟悉，但他隐约听说过，秦家一直没有让他拜入十方圣境，有些特别的缘故。此事涉及家族机密，哪怕是他已经化神，也没有资格接触。
“八弟在担心什么？”秦震川决定问个清楚。
秦玉澄一回神，仿佛微微一惊，旋即有些困惑：“没有什么，只是，最近做的梦，都是小时候做过的。”
长歌听了只是有些好奇，秦震川却十分惊讶，手指一瞬握紧了栏杆：“你已经修至金丹期，还会做梦吗？”
难道金丹期就不会做梦了？长歌心里存了个疑问。
只听秦玉澄闷闷道：“每天都有，如果我想，就能在梦里醒来……我能看到很多事情，却像隔了一层薄纱，我很想掀开它，可却碰不到。”
长风卷起云流，从亭外飘过，虚虚渺渺，恍如飞纱。
秦震川沉默了片刻，问：“你有没有想过，去幻空陵？或许他们能解答你的疑问。”
“大哥，你知道幻空陵在哪儿吗？虽然名列混元榜十方圣境之一，可这世上，除了从幻空陵出来的修士，没有人知道幻空陵到底在哪。”
秦震川微微失神：“你可以等三山四海法会。那个时候，整个仙灵界的金丹修士，都会齐聚东海，争夺那十方圣境的入门弟子玉牌。”
秦玉澄的神色有些黯然，“那也得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如今血河门还在太渊城中，阴魂不散，平白让人气闷。”
秦震川笑道：“父亲大人已下严令，巡逻队和内卫枕戈待旦，随时待命。这一个月来，拔除了太渊周围十几处血河门的秘密据点。也发现了不少阵法残基。看样子他们确实想要攻下太渊。可太渊城地形之复杂，远超一般城池。岂是临时布下一座大阵，就能困住的？”
“再说，自从我们发现了血河门的计划，听香楼就派了一队高阶修士前来助阵，这几日已经到了鱼际港，很快就会抵达太渊。”
秦玉澄闻言，眉宇间却没放松一分：“听说二哥在闭关冲击化神，那么至少，五哥是会跟着回来的。”
“那好啊！咱们兄弟几乎素未谋面，还能聚上一聚！”秦震川搓搓手，颇为高兴。
秦玉澄终于笑了，捧着酒葫芦道：“我也从未见过五哥呢！”
“你还小呢！以后想见，有得是机会！”
“如果哥哥们都像大哥你一样，几百年不着家，那怎么办才好？”
“我……那是……”秦震川昂藏大汉，居然扭捏起来，吞吞吐吐道：“那会儿脾气太暴躁，不得那楚夫人的喜欢，还不得麻溜地跑远点儿？再说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秦家第二十五代宗主，也就是秦玉澄的父亲，第一位夫人出自丰隆楚氏，只可惜英年早逝，后来第二任夫人出自魏氏，又不幸枉死，如今的赵夫人是第三任，多年来打理秦家大小事务，颇得赞誉。
秦玉澄噗嗤笑了：“我娘很和气的。”
秦震川感慨道：“是啊，若不是母亲大人，我恐怕到现在还不能进家门呢。”
秦玉澄宽慰道：“爹只是面子上下不来，他可倔了。你稍稍放软一点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糊弄过去了。”
这回轮到秦震川笑了，他委实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那位深沉难测的父亲大人。
“他可是这座太渊城真正的主人。”秦震川道。
“太渊城的主人也不能掌控整座太渊城呀。”秦玉澄耸耸肩膀：“昨儿我还在书房里。听说，太渊潮水不断上涨，已经快要没过地下七层。风狱被淹了一半，正在转移人犯呢。”
“哦？”秦震川虽然出生于太渊，对这座城市，却不甚熟悉。
“我查了《太渊方志》，太渊城镇压天地灵脉，潮水会随灵脉盛衰流转而起伏不定。可时，就算这样，每年冬夏两次大潮，潮水越过八九两层的记载，也只有两次。现在只是十月末，离冬潮还有两个多月，怎么会这样？”
秦震川目光一闪，似是想起什么：“我听说潮水中有一些本该出现在东海的浒苔，也许是东海海眼将开的缘故？万里之外的太渊，受海眼激发，也应时涨落？”
说着，秦震川也似觉得这推断有些牵强：“今年夏天，异星坠地，不止这太渊城，各地都有怪事发生。各家各派齐聚丘墟山不知阁，却被太微的松鹤真君抢了先，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长歌静静在枕霞亭边做布景板，不时看着流云出神。
亭中兄弟两人都没有料到，他们口中的异星，此刻正活生生站在旁边。而长歌对此一无所知。
秦玉澄又挠挠头发：“太微派没有公布异星坠落之地？”
秦震川神色颇为晦涩：“据我师尊传回的消息：就在这太渊城。”
秦玉澄讶然。
长歌却吓了一跳，她忽然想起那即将办百日宴的秦氏九公子，又想到千年难遇的辛金成灵……也想到了自己。
还没等她细细琢磨。
秦震川道：“只可惜，就算是天算子，也不能说清异星究竟是何人何物。”
长歌小心翼翼吐出一口气，暗暗看了一眼秦玉澄。
秦玉澄年少的脸庞上掠过几分忧虑：“如今诸般异象齐聚太渊，真不知是福是祸。偏偏我们秦家，已经五百年，没有出一个合道修士了。”
七大世家自古传承至今，血脉极为特别，每一代中都会出一位合道修士。哪怕不能渡劫成功，也可保家族繁盛，所以才有万年世家的美誉。可秦氏五百年来顶尖力量的空缺，只能让它托庇于听香楼，诸事不得自由。
所以在秦震川执意选择了金戈山庄之后，其余三位秦氏公子，都拜入了听香楼。
“天下英雄出我辈，父亲大人也快要突破了吧？”秦震川问。
“只是族中琐事牵扯，不能安心闭关。”秦玉澄笑道。
他抬头一看天色，只见日上中天，天高云淡，满山落叶青林交错绵延，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于是吩咐长歌道：“你去告诉暖晴姐姐，就在这枕霞亭摆一桌小宴。这里风景正好，正可与大哥畅谈。”
长歌依躬身退去，还没走几步，又被叫住。
“哎？对了，你今日筑基，明日族学开课，下午就别来了。暖晴姐姐昨儿还说，等你筑基了，带你去天街上玩儿。最近太渊城不太安稳，早去早回呀！”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棠棣之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