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性启示录》晴云r

4、缘起3.0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去了。
　　也许是在漫长的光阴里，被寂寞腐蚀了心，又或许时光真的转得太过久远，久远地他已经不再去回想任何事。
　　他叫子衿，青子衿。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莫子毅的时候，他的名字被他悠悠地念出口，“青子衿，青青子衿的青子衿？”
　　他点头，“正是。”
　　莫子毅大笑，“好名字，当正是好名字。在下莫子毅，与公子做个朋友，可好？”
　　好吗？当真是好的。
　　那是他们的开始，青子衿和莫子毅，一切的一切好像姻缘的开始，从这头到那头，红线不知不觉就将两个人绑在了一起。再后来，红线又被无情地断开，以那般残忍决绝的姿态，未留一丝余地。
　　明黄色的袍子，绣着金丝龙腾，唯有当今圣上才够资格穿戴，当莫子毅以那般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雷声轰鸣。即使在滂沱大雨中淋了一整天，也没有如此刻般寒心，那一刻，他知道，他要等的人大概是等不到了。
　　弓箭手忽然将整个树林包围，他还是不明所以，他不肯死心，“子毅，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走么？”
　　“哦？”那人握起了拳头，看不清表情，“原来我竟是答应了要和你一起走的么？”
　　他大笑出声，右手扬起，接到命令的弓箭手熟练的放箭，奇怪的是，箭箭中身，却是箭箭未击要害。
　　如果他就那样死了，大概他也没有任何怨恨了，原来一直以来，他爱上的那个人竟是当今圣上，那他大概真的是死不足惜。

　　“那我是不是还和你说过我爱你？”莫子毅突然问他，望着他的眼神冰冷而无情。
　　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却又很快被雨水冲刷，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疼痛，眼前唯有莫子毅狰狞的笑容分外鲜明。他不明白，若是这段感情不过是圣上一时兴起的调味剂，抹掉便算了，又何苦如此？
　　他回答道：“子毅，我爱你。”

　　闻言，莫子毅有片刻微怔，但是很快，便被愤怒所取代。
　　真正是愤怒，那双燃烧着的眸子是他以前从未在莫子毅身上看到过的，他的子毅总是微微笑着，带着如沐春风的和煦。可是现在，他已经渐渐分不清究竟眼前的人是假象，还是他的记忆才是假象。也许，莫子毅这个人，从未真正存在过。
　　他陌生地看着莫子毅翻了翻手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好看的手指，说出来的话却如修罗般冷漠，“爱我吗？那为我去死，如何？”
　　莫子毅笑了，却是带着一抹邪恶。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毫不犹豫插/进了他的胸口，“从哪里开始呢？”
　　莫子毅拔出匕首，仿若没有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带血的匕首划过他的脸颊，有缓缓往下，“接下来是哪里呢？”他弯着脑袋，很认真地思考着，手下却没有停止动作，这一下干净利落，他的手筋大概是被挑断了。
　　这样的痛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始终没有闭眼，他难以置信，真的是子毅，他的子毅正在毫不留情地折磨着他，当不知道第几刀落下，落在哪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出口询问，“子毅，为什么？”
　　莫子毅停止了动作，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雨水将他变得更为狼狈，“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爱，我爱子毅。”那个会抱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的子毅，那个会说“子衿，我爱你”的子毅。他的子毅。
　　“是吗？”他转过身，挥了挥手，护卫长站过去，恭敬地听从着他的安排，而他步入雨中，决绝，没有留恋。
　　他最后一眼见到的莫子毅，是他的背影，而最后一次听到莫子毅说的，却是——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痛……”
　　微弱的呼声从手下传来，子衿蓦地回过神，眼中的杀意还来不及褪去，木子正吃力地掰着他的手，脸颊泛青，很是痛苦的样子。
　　子衿微微松开手，他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想起过去，那些他一直都想忘记的东西。
　　他盯着木子，看他剧烈的咳嗽，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吸引他的地方，可是这个人刚刚好像说不会爱他。
　　不会爱他？子衿眯起眼，双眸有一抹猩红闪过，不会爱他么？
　　为什么不爱他？凭什么不爱他？

　　木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瞬间，他觉得胸口一疼，意识有点模糊。
　　“嘭”一声，他倒在了地上。然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子衿随意地往地上一坐，望着木子陷入了沉思。半天他伸出手指，点在木子眉心，源源不断的信息便接踵涌入他脑海。
　　“懦弱。”
　　“无能。”
　　“自卑。”
　　“死心眼。”
　　“烂好人。”
　　子衿作出评价，整个就是一无聊的人，无聊的人生。

　　他站起身，将整个房子又好好转了一圈，对于那些稀奇古怪的家具电器，也从莫回的记忆中稍微了解了下用法和功能。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轻瞟了一眼浮在上空的一缕残魂。一声轻笑，他又转过了身。
　　“等，等一下。”
　　“若你不想被我吃掉的话，最好不要招惹我。”
　　“我……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我出不去，也投不了胎……”
　　“所以呢？”子衿回头，好笑地看着他，“你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不然你以为你还有机会飘到我头顶和我说话？”
　　“我……我只是见到你似乎很讨厌那个人，所以我……啊……”小幽魂看见子衿扬起手，黑气从中散发出来，吓得他立刻就隐了身影，逃窜开去。
　　“连我的玩具都想觊觎”，子衿放下手，为难道，“有点自不量力啊。”

　　小幽魂溍辰躲在角落里暗自委屈，他幽幽望着木子的方向，眼睛咕噜噜转悠着，好像在打什么主意。

　　木子睁开眼的时候，他又躺回了莫回的床上。
　　又？木子揉了揉脑袋，为什么要用又？他的脑子里晕乎乎的，沉甸甸的，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和大家一块报了团，后来他在森林迷了路，后来学长来找他，再后来学长好像也迷了路，他们在森林里一直走一直走，可就是找不到出路……
　　那再后来呢？
　　木子使劲地拍了拍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环顾了下四周，陌生的公寓，这不是他的宿舍。他是被哪个好心人给救了么？那学长呢？学长在哪里？
　　想到学长，他立马起身，一走出房间，便听到厨房那传来动静。
　　子衿从里面出来，手上端着一碗粥，对于这个成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木子见到他，微微发怔，有点不敢置信，“学……学长？”
　　“哦，木子，你醒了？”子衿微微一笑，“赶紧过来，粥要趁热喝才好。”
　　真的是学长，只有学长，才能笑得这般温暖。木子赶紧跟过去，在桌子旁坐下，“学长，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我怎么会……”
　　“呵，你还说，竟然在森林里突然就晕了过去，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背回来的。”
　　“啊？”木子惊讶不已，随即低下头，“抱歉学长，给你添麻烦了。”
　　“尽说傻话”，子衿摸着木子的头，满是宠溺，“来，赶紧把粥喝了。”
　　“啊？……哦”，木子愣愣地接过勺子，愣愣地喝了一口，愣愣地看着对方温柔地替他擦拭着嘴角的粥渍。
　　这难道是他的错觉吗？木子想，他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学长很不一样，他满眼的宠溺是怎么回事啊。
　　对方的手指还停留在他嘴角，似乎并没有拿下来的意思，木子怔怔，“学长？”
　　子衿眉眼带笑，直直注视着他，“可是我说木子，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
　　“啊？当然……谢谢……谢谢学……额……”
　　木子的唇突然被附住，瞳孔蓦地放大，子衿笑眯眯望着他，“不闭眼吗？”
　　鬼使神差地，木子乖巧地闭上了眼。心跳如雷，砰砰砰，砰砰砰。

　　子衿却是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简单的唇瓣相依，他望着木子紧张到有点颤抖的身体，怎么也忽略不去那绯红的脸颊。
　　这种感觉他很清楚，大概就是和心上人在一起时才有的表现，又或者说是得偿所愿后的难以置信。
　　“木子？”
　　“嗯？”木子睁开眼，迟疑地望着子衿，有点不知所措。
　　子衿直视着木子，问，“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木子正襟危坐，一只手却是情不自禁狠掐了自己一把。
　　啊！好痛。
　　木子抬头，直直望进对方的眼眸中，褐色的瞳孔中映射出的分明是渺小的自己，好像什么都跟最初的一样，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一般，他抓不住这一丝一缕的异样。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拒绝不了，他根本不想拒绝。哪怕这是梦，至少此刻，他觉得是值得的。
　　那样的话不需要练习，似乎早已在嘴边反反复复翻涌了很久，对于那朝思暮想的人啊，最后只想说——
　　对。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