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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千面萧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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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团迷雾,雾里隐约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我抬脚往前,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迷雾慢慢散开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熟悉的地方,却又放佛隔了几个世纪,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至亲之人。
房间里有点昏暗,只中间的大桌子上照了一盏晕黄的灯,桌上摆满了一桌的好菜,都是我最爱吃的,妈妈坐在桌前,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反而一脸憔悴之色。
爸爸也一反常态,坐在一旁沉默,神情痛苦,他是一个爱笑的人,很少这个样子。
我诧异的问:“爸妈,你们怎么啦?今天我生日,怎么都愁眉苦脸的,啊~感觉有好久都没吃到妈妈做的饭菜了呢!”
说完,我伸手去拿筷子,可当我要触到筷子的时候,筷子却从我手指透过,我心一颤,只以为是幻觉,伸手又去拿筷子,可筷子又从我手中穿透而过。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脑顿时陷入空白,我冷静下来,屏住呼吸缓缓的伸出手去触碰妈妈的肩膀,我想,我如此的小心翼翼,肩膀又不会跑掉,肯定能触摸得到,可一切都是我以为,手还是无情的穿过母亲的肩膀。
近在咫尺,却如相隔了几万里,怎么也触摸不到她。
顿时,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拖着疲惫的身体泄了气般的往后退去,当我站住脚时,不经意间瞥见妈妈目光呆滞的望着对面的椅子,顺着她的目光,我缓缓的向那条椅子的方向望去。
椅子上面放着一张用黑色相框裱好的照片,照片是冰冷冷的黑白色,而里面的人正朝着我微笑,灿若朝阳。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恐惧感铺面袭来,那是一张遗照,我的遗照。
当我还处在震惊与恐惧之中时,照片中的笑脸却突然慢慢的变成了诡异的笑,也就是同时,相框周围突然蔓延出无数根细小的黑色藤条,越长越粗,一根一根的齐齐扎入那张笑脸,将她的笑容扯得扭曲,终于粉碎。
我望着那张被撕碎的脸,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声叫了出来。
“姑娘?姑娘?醒醒!醒醒!”声音焦急中略带欣喜,接着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艰难的撑开眼皮,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狠狠的将眼睛眨了几下,刚想抽出手来揉揉眼皮,却发现手指动弹不得,胸口处倒是被扯得生疼,这一痛,把我彻底的从混沌中拉了出来,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清晰明朗了。
抬眼向四周望去,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刚刚遗照被黑色藤条缠碎的诡异画面仍然使我心有余悸,我不禁怀疑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虚幻的梦境。
更重要的是,我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你醒了。”声音平缓,淡而疏远。
我一惊,将视线从床幔上抽离,寻声望去,便见萧洛站在床前不远处,一身黑衣锦缎,称得他整个人格外的俊朗,整个人就像从那泼墨的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好看的要命。
他就那样负手站在那里,没有再说话,一动不动的,用那双黑得幽亮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看着眼前的人我就了然了,看来我始终还是在梦里没有逃出去,梦里的人大都偏好于静止,或者说,是我的残念起了这个梦境,想来我又光荣的牺牲了。
我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人,无比悲凉的感叹了一句:“唉……人是要有多倒霉,才能死了一次又死一次啊……”
我刚一叹完,身旁的人却突然动了,他微有诧异的看了看我,随即勾起唇角问道:“呵,又死一次?你有很多条命么?”言罢,他捋了捋衣袍,坐在了床边的矮榻上。
“啊?你怎么动了?”
“我为何不能动?”他反问到。
“我都死了,这肯定是我残存的意识做的梦,既然是在我的梦里,当然是我想让你动你就动,我不想让你动你就不能动啊!”可话刚一说完,就马上觉得不对劲了,这根本就不是在做梦啊!
我“腾”的一下,想要坐起来,可还没等坐起来,胸口处的伤口却被扯动了,直疼得我咧嘴惨叫也毫无减轻的效果。
他皱着眉一把将我按下,呵斥:“不想死就别乱动!”
我立马乖乖躺下,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话,若不是眼睛太干,怕是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终于还是没有绷住,大声嚎叫了出来:“原来我还活着!妈呀!……我还以为我死了!”
而我怎么也不会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到底有多么的惊悚,缠满纱布的双手,僵硬且又笨拙的挥舞着,活脱脱的一副诈尸的模样……
见我如此,他似是很惊讶,但也只是一瞬间的表情流露,他说:“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不怕死却又怕死的要命的人。”
而我劫后余生的喜悦感硬是被他这句话给打断了,缠满纱布双手僵硬的落在被子上。
这句话说得可真够没良心的,我不怕死那是因为我不仅欠了他,更重要的是我是真的想救他,我怕死那是人之本能。
我扭过头,看着他黑得发亮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不骗你,萧洛,我死过一次的,所以我很怕死,却又格外的不怕死。”
我不怕死,总是要为些什么的。可这句话我说不出来。
他稍稍顿了几秒,随即说道:“我相信你。”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不相信,就像在看一个小孩子撒谎一样。
我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年龄的事实摆在这,有苦难诉,在他眼里我或许就是个满口胡话,懵懂无知的小丫头片子吧。可他看起来也绝未过二十,就不知道对小孩子撒谎撒得认真一点吗?敷衍都懒得给。
我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重新盯着上方的床幔发呆。
旁边的人若有若无,当我以为他真的不在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我就是萧洛?我若不是,那日你岂不是白救了我?”
我将视线从床慢上抽离,想不看他,却还是没忍住又看向了他。
我撇了撇嘴说:“我又不是瞎子,再说了,你的左耳朵上有一颗痣,我记得清楚着呢!”噼里啪啦的说完,我就后悔了,一个人是有多么关注另一个人才会将哪里长了颗痣都记得一清二楚,我强自镇定,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你的痣长得那么明显,像我这种眼神好的人一眼就能发现了。”
他笑了笑,意味不明,可我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我下意识的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却发现喉咙干得像被刀割一样,于是我弱弱的问了句:“那个……我渴得很,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他瞥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随即在塌边的小几上倒了一杯水,水还是热的,氤氲的热气从瓷杯中冒出,他破天荒的轻轻吹了几下,整张脸便被笼罩在雾气之中,朦胧得有些不真实。
我看着他柔和的动作,怎么也不能想象他会是拿着滚烫的开水肆无忌惮的淋在别人头上的人。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寡言心善的萧洛?还是风流纨绔的三公子?想着想着我下意识的往床里挪了挪,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见状,他愣了愣,随后似是明白了我为何做此动作,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修长的手指托夹着瓷杯,指节微微泛白,再用点力估计他手中的瓷杯也能捏碎了。
我停住了往里挪的动作,显然我这个视他为洪水猛兽的动作,让他很不开心。
就在我以为他会发怒时,他向我伸来了一直手,随后轻轻将我扶起,温暖的手掌支撑着我的后背,我一时竟有些恍惚。直到微烫的瓷杯贴着我干枯的唇瓣时,我才回过神来。
就这样,我怔愣的看着他,胸口被牵扯得微微泛疼也全然感觉不到,嘴里机械的咽着水。
温热的水,如他温热的掌心一般,融化了一汪春水,有些东西在心底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滋长起来,像春天的野草般在疯狂的萌芽,像夏天的瓢泼大雨一样难以停歇,更像冬天的朔风烈烈的刮着,不肯有半点温柔。
温润的向我询问诗句的人是他;不顾一切的跳水救人的人是他;端着滚烫的茶水去淋人的人也是他,现在温柔的喂着我喝水的人也是他。
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话未经过大脑,我直接问了句:“你是不是千面公子?”
他放下了手中的瓷杯,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就是武侠小说里,面目多变的人,一般不轻易露面,露面了也是易容成不同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我顿了顿,又补了句:“额……其实半月居里的你,是伪装出来的,对不对?”
回答我的并不是他的说话声,而是他突然的一声笑,那笑声很轻,隐隐含着嘲笑的意味,不知是在嘲笑我,还是在嘲笑他自己。
他抽回手,将我慢慢放下,我有点错愕的看着他,难道我说的话戳到了他的痛点?
随即他转身站了起来,背对着我,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他要走出去了的时候,他突然又回过身来缓缓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会觉得,现在的我,才是伪装出来的?”
“我的直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直觉?”他轻嗤一声,“呵,可真够草率的。”嘴上这么说着,可我看到他的眸色却是暗了几分。
我草率吗?一时无语。
他的声音打破沉静,突然问道:“你家住何处?”
“我家住在霍……”我下意识的说到,话到嘴边一半,猛的惊醒,庆幸自己还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我这身家性命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虽然我很想告诉他我是谁,可我却不能冒这个险,因为同样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是什么身份,万一我们是敌人呢?我话锋一转,“霍将军府后面那条街上的一个小胡同里。”
秘密就是秘密,只要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那就不是秘密了。而关乎整个霍府安危的秘密,我怎能轻易外泄,即便是他,也不行。
“哪户人家?”他继续问道。
“一个小医馆,我父亲姓张,大家都叫他张大夫。”我面不红心不跳的一口气将话说完,还好我常听阿久提起这家医馆的张大夫,说他是个难得的好大夫之类的话,否则以我在这里浅显的社会经验,一时编都编不出一个地方来。
“我会遣人给你父亲捎口信,你且多养几日伤口,过几日再派人将你送回。”说完也未做停留,便推门走了出去。
当我的双眼还停留在他的背影之时,突然脑袋一懵,想起他刚刚说了“遣人给你父亲捎个口信”。
我登时吓得坐了起来,胸口拉扯着的疼痛也管不了了。我捋了捋思路,也就是说,就目前这种情况,我必须在他为我送口信回我所谓的父亲家时赶紧离开,否则我并未如实相告我的家庭底细之事马上就会被他发现,到时就不知该如何搪塞了。
真是懊恼,刚刚为何不直接说我是一个孤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之类的话,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