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窍（一定能完结）》不轨良人

3、轲景

　　现在有没有本子找上轲景？
　　这个肯定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但要加个好字，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剧本和有实力的剧组搭配，就是一个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启动风险投资的前景组合，越好的导演，制片人，或者其他话语权较重的剧组人物反而越注重演员班底的组合，往往剧本终稿还没有完成，再不起眼的角色差不多都有了内定版。这种大型剧组，基本上是不会找上他的，起码，在这个时候不会。
　　毕竟电影和话剧终归不同。
　　话剧的表演形式注定了它更加注重编剧和导演的功底，演员在这种时候更像是一种可有可无的陪衬——名演员也许能够为上座率锦上添花，然而话剧终究是小众性的艺术，大多观众只在乎演员有没有表达出剧本上的效果。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表现了话剧会成为最高艺术的原因:演员不必真的将自己融入角色的全部灵魂，只需纯熟的技法和某一面的情绪将人物的某一面展现出来就足矣，真正控场者全数是身兼编剧制片人数职的导演。
　　而对于电影来说，好的演员能同时提高上座率和叫好率是所有人的共识——或许有带着话剧眼光选演员的剧组，起用新人甚至剑走偏锋，但现实的说，至少稍微大型一点的商业片都是不会做出这种冒险的决定的。一个演技过关的知名演员，和一个演技更过关的不知名演员，说不上哪个更好，然而如果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一个演技还不错的当红小生和轲景放在一起，结局勿须言明。
　　——更直白的说，很多人愿意起用新人，也不敢轻易和轲景搭上线。
　　话剧可以容忍一个疯子，因为它的纯粹；电影却不敢拿公众试水，因为一旦轲景再出点什么问题，遭殃的就是更实际的利益。
　　这也就是很多影剧评人辗转反侧的根本原因——他们大多两界皆有涉猎，既不愿看到人才的埋没，也少有人敢为他做保证。
　　包括轲景自己，也没料到就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真的敢来以身犯险。
　　不过倒不是像六年前那样导演亲自将剧本送到他手上。
　　而是他上车后，今天正式上岗的助理告诉他的。
　　由于轲景以前也是一夜爆红，离开得也快，并没有来得及签下经纪公司，所以现在回来，也没有什么门路走捷径，幸好L城是T国首都，小剧院不算少，才算有了这个机会。
　　助理是剧院里和他合得来的导演极力推荐的。
　　他一开始没有多想就是拒绝——按照他的设想，不出意外至少也要演个半年，才会有一些文艺片将信将疑地找来，到那个时候再请助理，不算一件难事，也刚好合得上日程。
　　没想到这次沾了戚翰的光，“一战成名”，才上车，助理小吴就将手机举到他面前，一脸兴奋:“轲哥，剧本啊！有人给你发剧本来了啊！”
　　“……”
　　轲景平静的脸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就算过去了一早上的适应时间，对“轲哥”这个称呼接受度仍然不高。
　　他没立刻接话，先系上了安全带，这才对小吴道:“开车。”
　　小吴:“……”
　　他刻板的表情和冷漠的命令显然打击到了这个初入演艺圈还带着满脑子光怪陆离想象的小助理，小吴的情绪垮塌表现得很明显，但也总算是记起了自己的职责。
　　但生命不息，八卦不止。
　　他火热的内心促使他在挂档之前冒死将今天早上刚到手的牌子货丢到了自己老板旁边的位子上。
　　手机砸在坐垫上，声音倒不明显，引人注意却够了。
　　轲景看了眼还长亮着的屏幕，瞥了眼小吴。
　　后脖颈上的汗毛齐齐一竖，小吴的勇气都花在了刚才那个动作上，现下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胆怯，脚一抖，车就被“嗖”的一声踩出去了。
　　轲景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车在几秒后发出的刺耳刹车声，见前面的助理耳根都红了，决定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近些年国内的竞争越发激烈了，大学生找份工作也不容易。
　　再说也没见到合适的。
　　他自己沉默地用两三分钟在这些琐事上发散了一会儿思维，才分出神来想到剧本的事。
　　他不认为在这样的夜晚发过来的剧本会是件好事。
　　仅凭他今晚的一次稍微大型一点的表演，会专门找过来要么是图他以前的话题度，要么就是专门来找过气演员撑门面的，反正总不会是好本子，好的剧本都是懂行的人的心头宝，不敢给他糟蹋。
　　这样的剧本，在他六年没怎么打开的邮箱都压成了长篇目录，回来一个月，说没一个人认出来他那叫梦话，十几本这样的东西陆陆续续地发过来，也仅仅起到了增长目录单的作用而已。
　　这也是许多人以为他并没有回来的一部分原因。
　　而轲景的打算是一直很明确的。在好的剧院里认认真真演个什么角色都可以，再在这里学两三年也没所谓，但是他必须得堂堂正正地回到大荧幕前。
　　这不是说他如今的演技不足以支撑起一部小成本电影，只是他这一次回来，只是想演电影，演好电影。
　　如果一个剧本连演员演绎的欲/望都勾不起来，还谈什么输出成为另一种更加立体的艺术呢？
　　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一丝不苟地点开文件看了下去。
　　小吴一边开车一边偷/窥老板，发现他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剧本上，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去。
　　不过，他越窥越觉得:其实轲景当年红得真是有一定道理哎，那张脸像上天专门雕刻出来的，就算精致俊逸的五官被挡住了，轮廓柔和下来的时候，不要说是观众的心会被融化了，就是他……
　　——等等!
　　小吴一惊，方向盘都差一点打错，连忙倒回来，玩得一手好漂移。
　　只是后车座的雇主显然不能欣赏这种美。
　　刚刚确实因为剧本情绪舒缓了一点的轲景抬起那张棺材脸，默默地盯着他。
　　小吴:“……我不是故意的，轲哥。”
　　他本来就和轲景不熟，见到对方今天第二次用那种近乎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自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出乎意料的，轲景还是没有对他多加责难，只对他说了四个字:“好好开车。”
　　这就算轻轻放过了?
　　小吴感受着倒退的景物带来的风驰电掣，隐约觉得一种不真实的幸福。
　　——他的预感是对的。
　　车开到一条大道的十字路口上，一直沉默寡言的轲景忽然让他把车泊进左边的一个临时停车场。
　　小吴依言照做，停好了以后有些谄媚地转过头问:“您停下来是要买什么东西吗？我去，我去就行了。”
　　轲景的拇指还在手机屏幕上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移动着，最后确认了发送才抬起头看向他，回神想起他的问题，回答说:“不用，你下车就行了。”
　　“啊？”小吴没反应过来，摸不着头脑地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轲哥，我记得你不住在这儿啊。”
　　轲景看着他，没做声。
　　小吴慢慢转过弯来。
　　“打车费报销，算在工资里。”他说。
　　小吴的脸瞬间就涨红了，急忙摆手:“那不用那不用!我这……”他要站起来，被一扯想起来安全带还系在身上，连忙解开，利落下车，站在车外补完:“我这本来就是要自己回去的，不过您自己开车回去吗？”
　　轲景也走下车，闻言，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顿了那么一两秒，点了点头。
　　小吴刚才坐在车上不觉得，现在这人真的站在他旁边，还顶着那么个神情，顿时直面了排山倒海的压力。
　　他有当狗腿子就要当好的决心，准备老板开车走了以后就离开，不成想陪站了一分钟之久，轲景还没上车，压力变成了更直接的紧张，抬起头张嘴欲问，对方一张三无脸上的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先于他表达了疑惑。
　　没等小吴再来个脑筋急转弯呢，那双眼睛就移开了，看向了正前面远一点的地方。
　　这个俊美的男人站在大雪里遥望向远方的样子，无愧于他曾经红得发紫的名声。
　　——然而知道真相的小吴身心都是崩溃的。
　　他顺着轲景的目光看去，一个会发光似的男人闯进他的视线里——纵然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然而一身高级货足以让本就身姿挺拔的人显出超凡的卓绝气质，那张脸也长得好，总而言之，这是个放到娱乐圈也绝不会泯然众人的男人。
　　他还没想多，提着公文包原本沉稳的男人在看到他们这个方向时隔着老远就眼神一亮，迈开长腿，没几步就跑到了他们面前，毫不掩饰惊喜地搭上他今天刚承认的据传“即将要回归电影圈”的演员上司的肩，说:“啊！轲，你真的专门来找我了？!”
　　大冷的天，小吴看到轲景冷厉的轮廓幻觉一般地柔和下来，说:“我拿到了一个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