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纾》杂草记

8、夜

　　八月十八盛夜祭，平阳城内数第一。
　　不愧是盛名远扬的祭典，当日，几乎平阳所有的主要街道上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红灯笼，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摊连一摊的夜市仿佛条条不见头尾的巨龙，铺排在街道的两旁。街上或者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或者是一对人浓情密意，可谓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小贩的吆喝声，游客的嬉笑声，讨价还价声，混合成了最动听也最欢乐的乐曲。
　　秦亦纾有生以来头一回参与这样的祭典，虽然是半强迫性的，脸上也首次露出了和十六岁女孩相符的新奇与欢喜。她的身边，是同样左顾右盼的向以睿。
　　各色的摊位，直弄得他们眼花缭乱。
　　看到街边表演着猴戏的杂耍团体，秦亦纾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不大的戏台上，猴子唱主角，看着它可笑又可爱的动作，她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正看得入味时，恰巧被从后排几上来的小孩子推了一下。秦亦纾下意识地拉住身边的人的衣袖，刚一触手便感到原先光滑柔软的丝织布料竟成了粗布的棉麻质地。她这才发觉人潮汹涌，而本该在自己身边的向以睿早已不知所踪。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走散了也没关系，反正回到客栈总会遇上的。这样想着，秦亦纾仍然乐在其中地看完了整场表演，赏了些碎银，又转身把那些小摊津津有味地挨个看来。
　　路过有卖糖葫芦的摊位时，秦亦纾蓦地想起她初到平阳的那天，在路口看到一个温文的男子买了一串糖葫芦给身后笑靥如花的女子。鬼使神差的，她竟也想买上一串这既不精贵也谈不上美味的玩意儿来嚼嚼，可手刚一碰到衣袋里冰凉的铜板，便忽然失去了兴致，这么一大串山楂吃下肚去，免不了满嘴的粘乎和酸味。自嘲地笑笑，秦亦纾缓步移向别处。银白的月光照在身上投下淡淡的影，修长而单薄。
　　等到秦亦纾觉得困乏了想回客栈歇息的时候，街上的人已经渐渐散去了，想必是过了子时。她向着灯火阑珊的方向，踏上回去的路。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才踏着自己的影子，刹那间，竟觉得欢乐过后，迎面扑来的是更为深刻的孤单与寂寥。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名叫向以睿的男子，他可能已经在客栈等着她了吧。
　　秦亦纾不觉加快了脚步。
　　离客栈还有两三个路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亦儿。”亦儿？一定是思乡心切幻听了吧，向以睿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
　　“亦儿。”身后的声音响了些，又重复了一遍。秦亦纾这才疑惑地回头，皎皎的月光下，浓重的夜色里，不远处纯白的身影向她翩翩走来。本该是唯美的画面，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浪漫。因为男子的双手举在胸前，各握着一支糖葫芦，看得出一口也没吃过，但裹在山楂外面的糖衣已经有些融化了，透明的糖丝垂下来，粘上了袖口。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他有某些智力上的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