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纾》杂草记

3、路

　　坐在飞奔的马车上，外面是三月看似温暖的金色阳光。沿途，街上的商铺渐渐少了，人声和摊贩也愈来愈稀疏。而马车驶到此处，路边已经只剩下苍天的树，依稀可闻树后潺潺的流水声。身旁的男子，依旧一言不发地紧紧抿着嘴角。
　　秦亦纾知道，他们正在往城外去。虽然她的脑袋，仍然混乱得像一团糨糊。
　　早上，正当她把三天前的那个所谓约定当成是闲来无事的开的一场玩笑时。老鸨突然闯进屋里让她收拾衣服离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她赶出了烟花楼。然后，她看到门前的马路上停着的马车，和车边与她几乎可以称为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一直到秦亦纾踏上马车，她都像是戏台上被人提着线的人偶，来不及说一句话，或者作一个自己的决定。不过，即便她能够做出决定，命运的轨迹也必定不可能改变吧。看老鸨那笑得一脸灿烂的面孔，也猜得到她究竟受了人家多大恩惠，她就算说不走，又能如何呢？
　　秦亦纾的脸上不禁又浮现出一抹苦笑。虽说她的梦想是等一个心爱的人为自己赎身，而如今这样的奇迹竟然实现了一半，可仅仅是一半，结局又能如何呢？她不知道，却无意开口。
　　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安安静静地接受所有的一切，因为很多事情，即便询问，哭诉或者争论，结局都不会改变，她的力量何其微弱，如何抗衡命运那只翻云覆雨手。
　　出了城后，四周更为荒芜，寂寂无声。天色已经暗了。吃着身边的男子递过来的馒头和糕点，秦亦纾仍旧一语不发。空气里，沉默蔓延。
　　次日午时，他们进入距离南阳三百里外的平阳城。
　　马车停在一条不繁华也不荒凉的路边。男子递过来一个沉沉的包袱。她把包袱放在腿上，安静地打开。入目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她恍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早晨，老鸨送到她手上的十两银子，换取了她的童真的十两银子。那么刺眼。
　　男子终于开口，语气平板而淡泊：“你走吧，以后别出现在南阳以内。”
　　“为什么？”秦亦纾幽幽抬头。
　　“没有什么为什么。”说完，男子薄薄的唇依旧抿成一条细细的线。
　　秦亦纾看着他，不知怎么想起那句俗语：薄唇的男子皆薄情。他一夕之间改变了她的命运，可留下的，仅仅一句没有什么为什么。那么简单的话语，决绝地打散了她心底细不可查的隐隐的期待。果然，奇迹这样的东西，还是不可信的啊。秦亦纾突然笑了，灿若烟花。她什么也没有再问，提着装满银子的包裹和她的衣物下了马车。
　　车夫扬起马鞭，已经疲累了的马无可奈何地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现在眼前是全然陌生的城镇，虽不及南阳的繁华，却也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貌。秦亦纾站在路口，瞬间迷失了方向。
　　她环顾四周，突然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身边始终微笑着的女子。
　　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微苦而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