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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茔墓焚书 ...

  •   季戎快马加鞭,赶上客兮一行人的时候,依旧是正午了,虽说是冬日,但还是有些许熹微从天空中斜射下来,也使得四下的薄雾散去大半。

      稍稍与客兮絮叨了几句,季戎便开始说起正经事来,也就是关于刚刚去客雨楼的那伙人的事儿。与季戎所想不同,客兮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仍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细细思索,竟觉有些不寒而栗。客兮在想什么,季戎尚未知晓,但他知道,这事情似乎关系重大。只是闲谈尔尔,两人便都收住了嘴,不再多说一句赘言。

      前行的路一般是枯燥无味的,马车内又颠簸,好生让人觉得不舒服。琦儿是个孩子,自小到大也没坐过几次马车,这时候正窝在一角,别扭的动来动去的,却也十分乖巧,尽量克制自己这种行为,因为郁林秋正在琦儿旁边小憩。郁林秋昨夜睡得很晚,今日又起得又及早,有点倦意也是难免的,琦儿也不闹,大概是觉得这样也不好,便也开始缩了缩身子,睡了起来。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郁林秋睡得很浅,很快就察觉到了,可看见琦儿还在睡着,也不想打扰她,就先撩/开帐幕,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马车在一家小客栈停了下来,再望了望四周,看起来正午就快要过去了,郁林秋准备回车内看看琦儿,余光却瞅见一个人缓缓步入视线,手上的动作随之一顿,也未多做停留,很快就又将帷幕放了下去。将琦儿轻轻唤醒,再次出马车的时候,看见他还在客栈的门口等着,心中多少有些欢喜。

      在此客栈停留的时间不多,只是用了膳食,便又上车赶路去了。客兮此时的心情也随着路途的缩小而越发的沉重起来,他知道再过一小段路,便就到了姜姑娘的茔墓。姜姑娘的墓在一块很不显眼,或者说很是偏僻的小山坡上,那个山坡很荒凉,一棵树也没有,但碑旁却是一圈圈密密麻麻的婆婆纳,是客兮和琦儿一起种的。

      不远了,客兮这么想着,手竟握紧了几分。

      日跌未时,寒风大了些许,凛冽起来。马车在进入一块小荒地的时候,缓缓停了下来。

      夏侯爷和帛玉对马车的再次停滞有些许不解和讶异,当他们怀揣好奇的探出去时,正看见裹着被褥的客兮在郁林秋的搀扶下小心的往一个小山坡上走去,走得极慢。琦儿跟在他们身旁,季戎则在后面跟着。也许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吧,夏侯爷和帛玉也去了。

      只是见着客兮弯腰对琦儿说了几句话,随后递给她一张藤纸,自己则在一旁的石台上研磨执笔,似乎是裹着被褥不方便,动作稍稍迟缓了些。待一切准备好后,方才问道:“你可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琦儿昂了昂头,看了眼无云的天,眉头皱了起来,良久之后,才说道:“想好了。”

      “那便向往年一样请林秋姐姐帮你写罢,来年就该自己动笔了。”客兮说着,又拿出了张藤纸,铺在石台上抹平,提笔写了几个字,发现琦儿还站在原地没动,就又问道:“怎么?我已经披上被褥了,你还不心安吗?”

      琦儿却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板着脸说:“太薄了。”

      客兮有些哭笑不得,但一事归一事,还是催促着琦儿快去写,毕竟时间摆在这儿,流得快着呢。见琦儿去了,客兮也沾了沾墨,提笔又开始接着写。与往年每次都不同,今日的书信内容写了很多,都不是关于琦儿的,看着更像是要履行承诺了,向姜氏道个提醒,让她细细看着。

      客兮应承,来年寒食清明之日,定会携喜讯而来。不求甚么,不多言,只望姜姑娘泉下得知,安然罢。

      墓前那用黄土和水混合垒成的风壁里燃起了星星火苗,跳跃着,闪烁着……

      客兮将被褥从肩上拿开叠好,放在石台上,等到琦儿也写完之后,这才走到碑前,眉眼深深地望了眼碑上的字,这块上好的碑材上刻着“姜氏曲茹之墓”。夏侯爷远远看着,觉得这姓氏甚是耳熟,正思索着,客兮便开始拿起藤纸,伸进火苗里烧了起来,那火苗在瞬间往上潮水般的猛涨,待快烧到他手指的时候,客兮才松开。他看着那团火苗,看着那团火苗迅速的将藤纸的最后一角吞没,都没有回过神来,他的眼睛像是陷进去了一样。再次回神,是因为听见琦儿在叫他。脑未思索口先开,客兮应了句。

      “大叔你怎么了?我叫你很多遍了你都没理我。”琦儿的表情透着些关心之意,言语间却参杂着几分温怒,或许是因为客兮把被褥拿下去了,亦或是因为客兮太久没理她?

      “没什么,想事情出神罢了,不足为奇。”

      客兮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句,便再不多言。琦儿看了他一眼,也终于将手中的藤纸伸进了火堆里。大概是纸烧完的时候,琦儿终于一个没忍住,哭了起来。

      正如琦儿以前说过的一段话——“我不想烧书信给阿娘,我想直接说给她听。”

      琦儿是希望自己的阿娘还在的,而现在阴阳之隔,天地之远,琦儿看不见阿娘,也并不知晓阿娘能否看得到自己,只是听大叔的,每年都来这里书信一封,带到地下去,如果还有缘未尽,阿娘兴许还能看到。客兮这么说,琦儿自然是信了。

      郁林秋和客兮都没有说什么,眼中却也感伤泛滥,只是在琦儿身后静静的行着注目礼,伫立久久,默然久久。

      琦儿想,不能哭,阿娘看到会酸心的……

      所以阿娘,如果琦儿不哭,阿娘会收到寄过去的信,会开心的笑一笑吗?

      琦儿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才醒过来的,只是依稀的记得自己很累,进了马车就睡着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从山坡上转身,走下去,走到马车那里。而此刻,马车行的很慢,琦儿只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抬手抹了一下,竟是片泪痕,眨巴了几下眼睛,见郁林秋也在身旁睡着了,便把刚想打的哈欠咽了回去。

      琦儿向前挪了点儿,撩开身侧丝幕的一角,朝外看了看。

      车窗之外是一片寂静的黑,茫茫莽莽,混混沌沌,看不清什么,琦儿又望了望前后,发现所坐马车的旁侧分别拴着个纸糊的灯笼,想必其他马车也是如此,再瞧了瞧天上,是一轮泛着浅浅孤光的天境,高高挂着,遥遥不及。

      因是天寒地冻的数九严冬,琦儿只是看了片刻,便回到了车里的角落坐好,暂无困意,所以只是闭目沉思着,没发出任何声响。

      几日过后,金陵城里的平民百姓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时,无意间谈论起那位得了先帝羊脂玉扣的探花。

      那探花是先帝在位举办的最后一次科举时进的三鼎甲,之后在见驾时却婉拒了先帝所赐的职位,不解释甚么,也不多说甚么。先帝便赠了他羊脂玉扣,说是日后若有难处或改观,只管去找他,相当于给了他随意进出皇宫的权力。那探花在金陵一块靠近皇城的清静的街道上买了个宅落,牌匾是“过客居”三字,倒是少见,随后就很少见他出门了,人们也渐渐淡忘了这事,而今日天干蒙蒙亮,早起搭棚的小贩出门时,却看见了那过客居的门开了,当时还讶异了好一会儿。仔细瞧了瞧,那门口似乎还有马车驶过的辙痕,是来了客人吗?

      韩笙就是那进了三鼎甲的探花,他不久前收到了友人的来信,便每日有空就敞开门在门口候着,这是他在门口等待的第二日,一大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等。已到二九,寒风凛冽里,他一袭飘扬的白衣,猎猎作响,没有斗篷,也没有暖炉,他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样伫立在大门口。

      韩笙的心里姑且算是凌乱的,从他来到金陵城那日算起,将近八年了,进进出出,走走停停,自己也等了快八年。而快到八年整的今日,那个人终于掐着好时机来了。而也在整理思绪的时候,远方传来了阵马车的噪杂声,随之也有两辆马车步入视线,还有一位策马的年轻人。

      韩笙认识那名年轻人,因为四年前,是他亲自去找季戎传达命令的。这也足够说明为什么季戎看见韩笙时,面色显得有几分诧异了,而韩笙却笑得颇有深意。

      马车在过客居的门口缓缓停下,韩笙站着没有动,随后就见季戎应声下马,牵着马往大门那儿走去,而客兮也下了马车。韩笙在门口看着,心道许久未见,这小子的腿疾倒是好了大半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服用了多少猛药,想着想着,心头便又是一惊。

      客兮下了马车后,先看了韩笙一眼,没说什么。随即走到前面那辆马车里,在车外的木壁小声的敲了敲,示意里面的人该下车了。而郁林秋和琦儿正睡的香熟,听到这几声,虽然是信了,但还有些不适应的打了打哈欠,尽量快速的下了马车。

      客兮和帛玉他们没有一道走,而是在进了金陵的城门后互相送别,各去各地了。起初夏侯爷还想着客兮这是第一次来金陵,没有去处住处,便想邀请他去自家的庐舍小居几日,谁料话还未说出口,客兮却先说要分道而行,提前告别了。故而也没多问,只是揖礼相别,无需多言。只是夏侯爷和帛玉心里多少会有几分揣测的遐想吧。

      带到所有人都下车来齐,马车匆匆离去的时候,韩笙才拱手为礼,迎客兮等人进来,开口第一句竟是客套话。

      “区区寒舍,望各位见谅,不要择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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