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十六章 ...
-
汉阳宫。
李陵和李兰跪在殿前。李威斜坐在椅上,右手把玩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光泽圆润,通透清澈,一面还刻着一个“机”字,正是刺杀李陵的那位黑衣人在逃离中不慎掉落的。
良久,李威缓缓道:“素来传说民间有个"天机阁",专做那暗杀、刺探之事。每名天机阁的成员都会佩玉以示身份。朕还寻思着,民间的组织竟会有如此纪律,实在不敢相信。但今日一见,朕真是大开眼界啊。天机阁一说,恐怕成真啊。”
李威话音一落,李陵和李兰均不敢出声。李威见状,起身走到李兰面前,将玉佩放在他眼前,问道:“兰儿,这玉佩,你可见过啊?”李兰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身子。他抬头迅速望了一眼玉佩,道:“儿臣不曾见过。”
李威道:“哦?兰儿真的不曾见过吗?是否是刚刚你看的不够仔细的缘故呢?”李兰缓缓抬头,眼神直直地盯着玉佩,道:“禀父皇,儿臣真的不曾见过此物。”
李威听后不怒反笑,他提高声音道:“李兰,你真当朕年迈糊涂了吗?”李兰听李威喊出自己的全名,吓得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下,高呼:“儿臣绝无此意!”李威点点头,转头高喊:“将徐寅带上来。”
说话间,徐寅就小跑着进了汉阳宫。李威道:“把你方才和朕说的再说一遍。”
徐寅恭敬地跪在殿前,道:“回圣上,贫道三日前出宫去郊外的山间采取炼丹草药,不料在山腰隐蔽处发现了一处草房。贫道正想进去讨杯水喝,不料其中却传出了三皇子和另一名陌生男子的声音。”
李兰听得徐寅之语,顿时浑身瘫软,出声不得。徐寅瞥了一眼李兰,继续说道:“草民断断续续地也听不完全,只听得了三皇子说出了”天机阁”、”七皇子”、”宠爱”等词。草民自然是不敢窥视皇家机密,赶忙原路返还了。没想到昨日,便出了刺杀七皇子一事。皇上恕罪,草民应当将此事早些禀告给您才是!”说完重重磕了个头。
李威扶起徐寅道:“道长不必介怀,此事你做的很好。下去吧。”徐寅行了个礼,转身出宫。李威转向李兰怒声道:“徐道长所说可属实?”
李兰趴在殿前,抖如筛糠,呼道:“父皇明察!我.......确实在三日前出过宫,也......也曾去过那山腰的草房,但我绝不是会见天机阁的刺客去商议谋害七弟之事啊!”李威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道:“一派胡言。李兰,你嫉妒朕对陵儿的宠爱,便暗中偷会天机阁刺客,请他刺杀陵儿。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李兰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紧紧的咬着嘴唇,不多时便将其咬的鲜血淋漓。他这才明白,自己的一时疏忽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如今种种指证都指向了自己,恐怕是无论如何推脱都洗不清嫌疑了。
况且,那人也终于又一次远走高飞去了。这一走,恐怕是今生也无望再见了吧。想到此处,李兰的心蓦地沉了下去,他忽然觉得,就算是住在华美的宫殿中,吃着精美的食物,又能如何呢?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的话,也只是夜夜伴愁而眠罢了。
良久,李兰才勉强止住哭泣,他抬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用通红的双眼望着李威,缓缓道“儿臣,知罪。”
四个字一出,李兰仿佛是被巨大而沉重的岩石压垮了一般,挺直的腰也软了下去。
“啪”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空阔宫中响起。李威放下手,望着倒在地上的李兰高高肿起的一侧脸颊,冷声道:“来人,先把这个逆子打入牢房。”
几名侍卫应声而来,拖走了李兰。李兰一语不发,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看不出情绪,任由那些侍卫摆布,只在经过李陵身旁时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李陵不敢与他对视,只低头望着汉阳宫地上铺的华美的地毯。
李兰的背影在巍峨的宫殿群中渐渐消失,李威才回过身来对李陵柔声道:“陵儿,跪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快起来。”李陵摇摇晃晃地站了起身,略踉跄了一下,李威赶忙扶住李陵,连声问道:“陵儿,没事吧?”李陵摆了摆手,低声道:“多谢父皇关心,我没事的。”
李威点点头,道:“经历了这么多事,陵儿想必也累了,快回宫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李陵点头称是。
————————————————————————————————————
李陵回了欣泰殿,一进房门,便望见了徐寅站在中间。一旁的宫女上前道:“七皇子,徐道长执意要进来。他说与你有约在先......”李陵挥了挥手道:“我的确与道长有约。红袖,你就先下去吧。我和道长有些要事要商谈。”
红袖恭敬地退了下去,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李陵走向桌案,从壶中倒了茶独自喝了起来。徐寅见状,走上前去,喊了一声:“七皇子。”
李陵猛地重重放下茶杯,他顾不得四溅的茶水,朝徐寅低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三皇子!”徐寅退了一步,脸上显出几分,说道:“七皇子,你这可就冤枉贫道了。贫道于三天前在郊外山腰处听得三皇子与天机阁的人交谈,可是确确实实的事啊!”
李陵摇摇头,道:“徐寅,父皇是吃了你的药,所以对你信任有加,神智也没有以前清晰。可你便以为我也是那么好骗的吗?”
李陵急急地灌了一口茶水,道:“李兰虽然素来与我不合,性情也骄纵了一些。但以他的胆量,做些小手脚也就罢了,怎么敢雇刺客来杀我?”
徐寅挑了挑眉,道:“七皇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骄傲的三皇子呢?依贫道看,他是见你得了皇上的宠爱,情急之下才兵行险招的。”李陵冷笑一声,忽然转了个问题,问道:“你说,你去的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徐寅的眼睛飞快地转了一转,道:“正是城郊外的那座青岩山啊。”李陵道:“青岩山?为什么他要将青岩山作为会面地点?就算李兰要雇人杀我,他为何不选择城中偏僻的角落,反要选择青岩山这个如此远的地方作为会面地点?还有,李兰他会蠢到自己亲自出面去和那刺客谈吗?还有,这如此机密之事,为何外面无人把守,并独独让你听了去?”
一连串的反问让徐寅反应不及,他不自然的摸了摸胡子,支支吾吾地说:“这......这......贫道也不知。三皇子的想法我等草民如何能猜透?”
李兰气的猛地站了起身来,指着徐寅大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诬陷三哥不说,还让我陷入如此两难之地。三哥一定是认为我指使了这一出好戏!”徐寅忙道:“七皇子息怒,贫道这也是为了殿下您啊。您看,这么一来,殿下不就少了一名竞争之人吗?”
李陵笑道:“那,道长便是承认自己诬陷三哥之事了?”看着李陵似笑非笑的表情,徐寅犹豫良久,推脱道:“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了。毕竟这事已成定局。殿下,您说是不是啊?”
李陵听后沉默良久,徐寅见状,赶忙上前道:“殿下,这事已经过去了,您就别再多想了。只要皇上现在最宠爱你,这不就行了吗?”
李陵无言,只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徐寅退下。徐寅如释重负,一溜烟地就出了殿门。
见徐寅走后,李陵重重地做回椅上,想起李兰最后望他的那个眼神,愧疚、不安至极。
————————————————————————————————————
厚重的石门朝两方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面色肃杀的牢头带着李陵走在牢房中。
李陵对两旁牢房中不绝于耳的呼叫、痛骂充耳不闻,只埋头向前走去。一炷香的功夫,牢头停了下来,他指着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说道:“禀七皇子,那便是关押三皇子的地方了。不过,我们这大牢的规定较为严苛,还望七皇子体恤啊。”
李陵点头道:“我明白。我不会停留太长时间的。”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些碎银塞给了那牢头:“大哥辛苦了,这些钱就拿去买酒吧。”牢头赶忙接过,笑嘻嘻道:“谢七皇子赏赐!”
待得那牢头渐行渐远,李陵才转向牢房。那牢房中光线微弱,十分昏暗,李陵凝神看了好一会,才发现李兰正跪趴在牢房一角。
“三哥,三哥?”李陵轻轻唤道。李兰闻声抬头,盯着李陵看了好一会,忽的轻笑出声:“七弟,你来这里作甚?”
李陵垂下眼眸,道:“我来看看你。三哥.......对不起。”李兰胡乱摆了摆手,道:“别和我说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李陵松了一口气,道:“三哥你放心,我去求求父皇,让他放你出来。”李兰摇摇头,笑道:“七弟啊七弟,我真是看不透你。有的时候呢,你看起来挺聪明伶俐的。有时候,你又傻的可爱。”
李陵疑惑的眨了眨眼,李兰见状,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份好意我心领了。父皇那,你就不用去说了。”李陵急道:“那怎么可以?你会被判重刑的。”李兰反问道:“那又如何呢?”
见李陵被堵的说不出话的模样,李兰又笑了出来,对他说道:“七弟,你现在正当宠,好好利用吧。”
李陵听得李兰说的劝慰之语,只觉得难过至极。他红着眼圈起身,道:“谢谢三哥。那我就先走了。”正当他转身之时,一声极细的“对不起”传到了他的耳中。
李陵回头,见李兰的面容在昏暗的牢中愈显苍白,他的眼神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疲惫,声音也沙哑而低沉,不复往日的嚣张跋扈,“对不起。我以前对你做的事。”
李陵摇摇头:“不......三哥。其实,你也并没有对我做了什么罪无可恕之事。”李兰虚弱地朝李陵弯了弯嘴角,把头埋在了袖中。
李陵走出了牢房。一时间,外面强烈的阳光照的他眯了眯眼,“罪无可恕的,是父皇。”李陵在心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