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老 为雪白头》望青

15、第十五章

　　李陵已经彻底入睡了。方青玉垂头望着李陵的睡颜，不自觉伸出手指，细细描摹过他脸上的轮廓，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一旦有了温柔之情，就算是再坚硬的磐石也会有所动容吧。
　　方青玉想起刚离开翰国时的自己，那时候的他离开故土，独自走进了这个陌生的国家。谁又能想到，他现在是如此的情形呢？

　　原本，方青玉尽力克制自己，不被李陵所迷惑。因为他知道，情债最难偿。方青玉和李陵两人身份有别，一旦纠缠，便很难分离。他自觉自己终究会辜负李陵，便索性不去开始。
　　可经过今日的一番折腾，方青玉看清了李陵执着的性子。望着床上的李陵，虽心知肚明他只是小病一场，但还是不禁为其焦灼不安。

　　方青玉正想得入神，却又忽然听见一声异响。他透过床幔凝神向外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从房门外一闪而过。
　　方青玉忽的警觉了起来，他小心地坐了起来，翻身下床，偷偷地躲入了桌案之后。
　　不一会，只见镜台旁边的窗缓缓打开，一名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悄悄跃入房中。也似是没想到在如此深夜中，李陵的房里还会有其他人，那名黑衣男子只是略微向左右望了望，便径直朝李陵的床上走去。

　　那黑衣人一把撩开床幔，对着熟睡的李陵望了一会，便从衣袖中拿出一小个白瓷瓶。他拔出瓶塞，正要将里面的粉末倒出之时，忽然感到后背一凉。他一转头，便看见方青玉手持匕首抵着自己的后心。
　　“你是何人？”方青玉的语气若寒冰一般。
　　那黑衣人见行踪暴露，也不惊慌，反而一弯眼角，用压低的声音回道：“我是何人？方公子，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吧！莫不是因为这段时间过得太过快活，方公子便忘了自己是谁了？”

　　方青玉双瞳猛地一收，推刀欲刺，黑衣人一个侧身躲开，伸手从床上抓起李陵置于胸前。他朝方青玉一笑，道：“当心，伤了你的李陵可就不好了。”他故意在“李陵”两字上加重了语气，透露出一种不明的意味。
　　李陵此时已然清醒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黑衣人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之音。
　　方青玉见状，眼中闪过犹豫，但他只略为停顿了一瞬，便犹如离弦之箭般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借着冲劲举起匕首就往下猛地一刺。黑衣人显是没想到方青玉如此不管不顾，手上下意识一松，李陵便乘机一矮身，一个打滚翻到了远处。

　　黑衣人飞速从袖中抽出一柄软剑，用力抵住了方青玉的匕首，方青玉咄咄逼人，将浑身力量都倾入那拿匕首的手中，将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李陵见两人僵持不下，提高声音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李陵一吼，房外立刻就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黑衣人见势不妙，转头狠瞪了方青玉一眼，一旋身跃上桌案，破窗逃跑去也。方青玉正欲上前追查，却被李陵一把拉住。方青玉回头，却见李陵一手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嘴唇青紫。方青玉赶忙将他抱回床上，问道：“怎么了？又痛了？”

　　恰在这个当口，李陵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几名手持长剑的侍卫冲了进来，见方青玉蹲在李陵床前，一名侍卫几步上前，便擒住了他的手腕。
　　李陵着急的冷汗直冒，他艰难地挥了挥手，道：“别......别抓他，他不是刺客。刺客跳窗逃了。”说着抬头向窗边示意，几名侍卫互换了一下眼神，迅速追了出去。

　　方青玉甩了甩手，低头向李陵问道：“怎么样？还疼不疼？”李陵抓着方青玉的衣袖，断断续续道：“疼......还疼”方青玉低声道：“再忍一会，御医马上就来了。唉，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偏偏乱吃药。这下可好，活受罪了吧。”李陵委屈地说：“我原本都不疼了。肯定是因为你刚才打我的那一拳！”
　　方青玉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好好，是我的错。”李陵第一次见着方青玉服软，顿时来了劲，他勉强直起身子，道：“青玉？你刚刚向我认错了？我没听错吧！再说一遍我听听！”

　　方青玉对上李陵的眼睛，拉长了语气道：“我——错——啦。”李陵听得方青玉如此伏低，只觉得通体舒畅，肚子也不那么疼了。方青玉见李陵笑得扭曲的一张脸，摇头道：“别说话了，好好躺下休息一下。”说着将李陵放平在床上，伸手就要帮他揉，却被李陵抓住了手。对上方青玉疑惑的眼神，李陵说道：“御医马上就来了，你还是快走吧。我担心......”
　　看着李陵欲言又止的神色，方青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自己要保重啊。”李陵观察着方青玉神色，有些惴惴不安，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青玉，你没生气吧？”方青玉道：“在你心中，我原是如此不识大体之人？我身为质子，本事不该在深夜中还与你独处。毕竟，你已不是那个遭人忽略的皇子了。是吗？”

　　李陵抿起了嘴，低头不语。方青玉俯身揉了揉李陵的脑袋，转身离去了。

　　方青玉刚出房门，就听见了匆匆的脚步声，他一闪身躲入亭轩之后，等确信再无来人时才慢慢出来。方青玉侧头望了望李陵房中，只见数名御医围在他的床旁，有的为他把脉，有的端来热水炭盆，有的帮他按摩腿脚......
　　“真的不是那个遭人忽略的皇子了。”方青玉喃喃自语道。又看了一会，方青玉才叹了口气，走出欣泰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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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如钩，月色如水，照的四周朦朦胧胧。树枝的影子在宫墙上摇曳、舞动。
　　方青玉独自一人在石子路上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停下了脚步。“别跟了，出来吧。”方青玉的声音在安静的四周显得十分突兀。
　　脚步声从背后渐渐接近，方青玉猛地回身举起匕首，却被来人一把挡下。那人收回软剑，对方青玉一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却还是对我如此。”

　　方青玉嘲讽道：“这么多侍卫都抓不住一个刺客。我看这皇宫中都是些酒囊饭袋。”那人道：“那不是正合你意吗？青玉。”方青玉不耐道：“赵裕，别装神弄鬼了。到底有何事，直说。”
　　赵裕一把扯下蒙面罩，挑眉道：“方青玉，真没想到你表面上看起来正经，到了这里却勾搭上了个皇子。真够可以的啊。”方青玉朝赵裕走近一步，道：“怎么，你管的范围何时如此之宽了？”

　　赵裕收起了笑脸，肃声道：“你和谁谈情和我自是无关。但你要是忘了本，我可就有义务来提醒你一下了。”方青玉垂下眼眸，道：“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本。”赵裕背过手去，道：“那便最好了。”方青玉沉默了一会，道：“身为翰国子嗣，我又如何会恩将仇报，做出不利于国家之事呢。”
　　赵裕道：“我还以为你每日同那七皇子厮混在一起，便忘了自己是谁呢。”方青玉笑出了声：“你也太小看我了。”

　　赵裕摇了摇头：“我只是做好的的职责，杜绝一切意外罢了。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方青玉道：“我尽快打通上下。”赵裕满意地“嗯”了一声，笑道：“这才是我的好青玉。”说着伸手便要摸上方青玉的脸颊，却被他一把挥开。
　　“自重。”方青玉的眼中如有寒冰一般。
　　赵裕知趣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直到赵裕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方青玉才收回了视线。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月亮被乌云遮的只剩下了个半圆。
　　他怔怔地望了许久，才挥了挥衣袖，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