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幻海修罗

2、第二章 少年

　　汨儿看着家法在手的父亲，绝望了。她见过父亲对逃奴动用家法，那逃奴身强力壮，不过三两鞭便疼死过去，将养了一月也不见好，王氏就让人把他贱价给卖了。而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失血受伤没有医治，刚才父亲的内力更伤及内腑，如今再被家法在身，恐怕是再无活命的可能。不如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再走，下到黄泉也好见见亲生父母一家团聚。

　　她面对秦元凛凄然一笑：“将军大人，今日之事不是您不知道因果，而是您不愿意知道罢！小女得您收养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话未说完，秦元凛就怒道：“小畜牲说些什么？父亲都不认了，果然如夫人所说粗野顽劣。”说着那鞭子就劈头抽下，汨儿反射性的用手一挡，顿时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屋子。就连平日以欺负汨儿为乐的绿倚都看不下去，扭过了头。司徒流明心道：此童的手臂恐怕是断了。

　　却见汨儿也不扶断臂，任那鲜血滴落在地，不一会儿半边衫子就染红了，她用温和的目光看着秦元凛，继续说道：“奴婢感谢将军大人的养育之恩！”

　　“住口！”秦元凛突然暴怒挥鞭。

　　这鞭子夹着内力迅猛无比，一侧的司徒流明要拦已是来不及。满室的人都在心里叹道：这孩子这次是死定了。

　　却见一个人影猛地扑在汨儿身上，硬生生地挨了一鞭。鞭子带起的血肉溅了汨儿一脸。

　　汨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终于哭喊出来：

　　“爷爷！”

　　庭院静悄悄的，风中带起的血腥味让守在园中的家奴生生打了个寒颤，孩子一声声的哭喊却是让人揪心。

　　那鞭乃乌金所制，灌注内力可劈山裂石，这老马夫素有旧疾，为了不暴露行藏没有使用内力，硬扛了将军盛怒一鞭，此刻已是不行了。他爱怜地看着汨儿，以口型说道：“活……”便含笑而去。

　　秦元凛没想到会闹出人命，看看地上的老奴，又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汨儿，心里一阵烦闷挥挥手道：“抬下去，葬了。”便径自离去。

　　却见汨儿怒视前来动手的家奴，大声喊道：“谁敢动他！”眼角迸裂，升起一股气势。那两个家奴竟是畏惧其威势不敢靠前。

　　此刻一人“咦？”了一声，心道：此女不是池中物也。自此留了个心眼。这人正是将军府执事王骁，夫人王氏的本家。

　　王氏看着夫君的背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回身对那两个家奴厉声喝道：“没用的奴才！还不快把这个死人拖走！”

　　汨儿听了这话猛地抬头，愤怒地盯着王氏。

　　王氏走到汨儿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这孩子心里住着鬼吗？竟这样看人。”说着从嘴角浮出一抹笑来。汨儿气急攻心终于昏了过去。

　　王氏给绿倚和红珏使了个眼色，二人赶紧把她抬了出去……

　　司徒流明看着这戏如此收场，心内怅然，便向王氏辞行。王氏露出歉意的神情，对他微微颔首道：“为教育长女，秦王氏照顾不周，还请司徒少将军原谅。”

　　司徒流明道声“客气”，转身便走。王氏只当他性格如此，也不在意。却不知道流明外冷内热，此时被大将军府之事弄得起了侠义心肠，毕竟是少年，当晚就偷偷潜入大将军府要把那个叫做汨儿的女童救出来。

　　可等进了将军府他才暗道后悔，庭院深深，并不比自家老爹的臣相府差，何况将军府的巡夜家丁和奴隶比起他家的纪律严谨得多。自己莽撞的进来，要到哪里去找那叫做汨儿的女童？

　　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一人问道： “可是司徒少将军？”

　　司徒流明大惊，手中袖箭待发，那人微微一辑，说道：“在下王骁，等候将军多时。”

　　流明心里微叹：罢了，没想到大将军竟看出我的企图，只盼此事不要闹上朝野让父亲难做。

　　王骁偷眼观看，只见司徒流明惊讶之色稍转即逝，不过一瞬就恢复平常，心里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司徒将军可是为了大小姐而来？”

　　流明一愣，王骁也觉得自己问得唐突，任谁也不会认为汨儿是这府上的大小姐，赶紧接道：“少将军欲救汨儿小姐请跟我来。”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流明略一思索，想这王骁定是白天看出了自己的企图，晚上特意在此等候，想来秦大将军不知此事。但是此人乃王氏本家，可信吗？事已至此，流明决定且和他去，见机行事。

　　跟着他不过七八转就来到一荒凉小院，也不见什么家丁奴婢，再往前走就是桑树和马房，王骁打开旁边小屋的门，牲畜特有的酸臭味充斥着这间屋子，豆大的灯光照亮巴掌大的空间，这微弱的灯光下自是什么都看不清。王骁拨了拨灯芯，并未见有何改善，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流明这才看清这屋里的情况。那女童毫无生气的躺在草垫子上，恐怕天亮就要用这垫子裹了尸身草草埋了。

　　“一个时辰前王某已经帮小姐把断骨接好，上了伤药。只是小姐年纪太幼，身子骨太弱，倘若不遭此变故或许还能撑下来，如今恐怕……”王骁说着便叹了口气。

　　流明心下恻然，看到汨儿气息微弱，竟不敢移动她分毫，生怕这孩子就这么支离破碎了。

　　“你为何帮她？”

　　王骁不语，半响后长叹一声：“就当积德吧！”

　　又道：“王某已留了这南院偏门，将军尽快带小姐去医治，只盼小姐福大命大。”

　　流明这才小心翼翼把汨儿抱起来，“这孩子轻得像一片羽毛”，他想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不再叫人害她。可是她能活过来吗？

　　出了偏门，流明对王骁微微一辑，王骁大惊，慌忙道：“少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王执事，以后叫我流明吧！”王骁听着感动，也不推脱，“王某单名一个骁，字泉山。”

　　“泉山兄后会有期。”流明对他点点头，没入黑暗中。

　　王骁锁了院门自语道：“还不知明日怎么个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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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来，秦家丢失的女儿还未找到，凤京里的人却转移了闲聊的话题，这会儿他们正传唱着京里第一名妓的小词：“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与他。仔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

　　人们纷纷猜测这薄情的公子是哪位？让名妓卿卿叹：“淡薄知闻解好么？”是怎样的少年郎？

　　“叶兄，才来凤京不久就让咱们的佳人卿卿痴心一片，李某佩服！佩服！”

　　司徒流明刚走到陶然居的厢房门口，就听到李竣仪的声音，还是这样不阴不阳的，学足了他父亲那套，莫非以后也是要去吏部？推门而入，正听得叶寇石笑嘻嘻的回到：“人不风流枉少年……” 显是看到流明进来话锋一转：“流明啊，流明！我可想死你了！”说着就往他怀里扑。

　　流明侧身一让，左手瞬间抓住了叶寇石的右腕，这叶寇石的右手正夹着三根寸许长的金针，针尖泛着蓝幽幽的光，一看便知染着剧毒。

　　李竣仪看着也不禁变了脸色，腾的站了起来。

　　偏偏这边的人象没事一样，“哎呀，流明你抓疼我了。”趁着司徒流明松手又和他过了不下二三十招，直到被流明一掌拍到李竣仪怀里。

　　叶寇石被制却不说话，只看着司徒流明挑了挑眉毛。流明也不说话，径自坐下好酒好菜的慢慢吃。李竣仪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一头雾水，这人是他找来的，当时只觉得这商贾之子阅历丰富，为人风趣雅致，是个可以结交的，才想着让流明也认识认识，不曾想竟是一个杀手。可又不象单纯的杀手，流明分明识得此人。想着便松了叶寇石的脉门，也坐下来给自个儿斟了杯酒：倒是要看看这两人玩儿的什么猫腻。

　　叶寇石站着，看着两人都坐在那儿品酒吃菜，好不悠闲。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又怒又好笑，想这李竣仪不愧是司徒流明的好兄弟，甩手烂摊子的事情做起来一点不含糊，如今这尴尬事儿自己抗，这场面也得自己圆了。想着想着噗呲一笑，也坐了下来：“兄弟远来是客，你们二个主人倒是会怠慢人！”

　　“哼，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李竣仪讽刺道：“偷袭主人也是客做的事？”

　　“李兄你这话就不对了，叶某不屑那偷袭的勾当，对司徒将军出手前可是打了招呼的。”

　　“你何曾……”李竣仪话未说完就看见流明摆了摆手说道：“竣仪不要理他，说歪理你一辈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他不是说想死我了？”李竣仪点点头，流明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极淡的笑，“那是想我死呢！”

　　李竣仪正色道：“你这话真的假的？此事不是闹着玩，那淬毒的金针如今还在地上躺着。”

　　“我何曾说过假话，只是……”

　　“只是叫我杀他的人是他自己，想死的人也是他。”叶寇石笑嘻嘻的接口道。

　　“此话当真？”李竣仪看到流明点了点头才露出了愕然的神情，“你这是为何？”

　　“说来话长。”流明眼里闪出一抹恨来，稍纵即逝。李竣仪知他不想多说，便也不再问，朋友相处久了自然形成了一种默契，叶寇石看在眼里不觉羡慕起来。赶紧打岔问道：“流明找我何事？”

　　李竣仪只微微讶异片刻便了然，如果不是流明找他，自己如何能“恰巧”结交上“叶寇石”，想到流明赴宴时对这名字毫无反应，想来名字也是假的吧！暗自摇头，江湖人士果然行径诡异。

　　“想请你救一个人。”

　　“流明开玩笑吧！《天地医经》可是在你的手里。”

　　“流明愚钝，此人在我府中已将近一年，却始终无法医好。”

　　此话引起了叶寇石的兴趣，司徒流明无法医治的就是《天地医经》里没有赘述的病症，自己的师傅和天地老人斗了一辈子，如今可要分出结果了，医好此人必须全力以赴！不过，看司徒流明眉头不展想必病人和他关系非浅，此时定要好好敲敲他的竹杠。思前想去这都不是赔本的买卖，医不好大不了说“天地老人的关门弟子都医不了，本人也无能为力”，要是医好了，嘿嘿。

　　这厢叶寇石在盘算着小九九，司徒流明也不催，只望着酒杯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李竣仪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此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