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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孤女 ...

  •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翻滚着,带来了一场暴雨,光秃秃的树枝在风雨中颤抖着,发出凄凉的悲鸣,使人心惊。

      这样的天气秦汨儿穿着单薄的衣衫,手脚冰冷。她的姐姐秦娇、秦芮和弟弟秦跋正在温暖舒适的主屋里,围在母亲王氏身边享受着天伦之乐,父亲的通房丫头绿倚把炉火弄得旺旺的,丰富的食物直让人吞口水,一家人显得其乐融融。没有人会想到秦汨儿,父亲和大娘不准许她走进主屋,她的存在只会让人扫兴。

      汨儿吸了口冷冽的空气,她必须学会看别人的眼色,尽力不惹人讨厌,就像把她一手带大的马夫爷爷所说:“不能告诉别人汨儿识了这么多字;不能告诉人汨儿识得音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汨儿会功夫;不能……否则会被家里人讨厌。”

      主屋的隔壁是弟弟读书的书房,汨儿轻轻地走进这屋里,从书架上拿了一本《 笏山记》,靠在宽大的书案后面看了起来,这个故事爷爷给她讲过,说的是一位叫颜少青的才子如何建立笏山王国,成为笏山王的故事。可是听故事和自己读这个故事是另一回事,颜少青的才干和谋略都让她着迷,她几乎忘了自己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秦跋喊着秦汨儿的名字跑进书房来,没有找到她,就对他的妹妹说:“臭丫头不在这里,准是跑到雨地里去了。讨厌的东西!”

      汨儿侥幸地想:“幸好我躲在书案的后面,他才没有发现我。”

      谁知秦娇从门口探头望了会儿就尖叫起来:“她在这里,就在书案的后面!你看,那可不是她的脚?”

      汨儿立刻从书案后站起来,心里怕极了。除了在父亲面前,秦跋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的凶恶粗野。

      果然,秦跋趾高气昂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瞪着她,做了个手势让她过来,汨儿无奈的走到他的面前,还没等她站稳,秦跋就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尖声吼叫着:“你躲在书案后面干什么?老实说出来。”

      “我在看书。”汨儿怯怯地回答。

      “把书给我!”他从她手中抢过书,说:“不许你动我的书!这家里的一切今后都是我的,书也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动这里的任何东西。你应该去大街上乞讨,或者到青楼里讨生活。我们不能养活你这个废物。现在你给我到院子里站着,为了惩罚你的过失,没有我的允许今天不准吃饭。”

      汨儿只能到院子里站着。心里庆幸着天公作美,雨停了。

      此时却见秦跋拿起桌上的砚台,瞄准了她的头,猛地砸过来,汨儿本能的闪开,可是连绵的大雨让地面变得又湿又滑,她摔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到了花坛上,立刻流出血来。秦跋和秦娇高声大笑,汨儿长久以来不堪屈辱的复仇情绪爆发了,她对着屋檐下的两姐弟喊道:“你们是心肠冷酷的家伙,简直就是刽子手!”

      秦娇吃惊地看着她,秦跋则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你个小贱人竟敢对我这么说话,看我怎么教训你。”他跳到院子的湿地上,一把揪住汨儿的头发,狠狠地砸她的头,鲜血沿着脖子往身上流,汨儿此刻愤怒远远压过了疼痛的感觉,她不知不觉用了爷爷教她的功夫,一把扯开抓着她领口的手,和秦跋厮打起来。

      在一片惊呼声中,夫人匆匆赶来,命令家丁把汨儿拉开,顺手给了她一耳光,转头对绿倚吩咐道:“把这个小蹄子关到柴房里,任何人不许给她东西吃。”

      “大娘……”

      象没有听到这可怜孩子的哀求,她用一种近乎残酷的语调说:“和你那下作的娘一个德性。”便施然转身,款款离去。汨儿捏紧了拳头,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却听到耳边一声炸雷,响起爷爷的声音:“汨儿!”她一惊,立刻咬牙忍了下来。

      ※※※※※※※※※※※※※※※※※※※※※※※※※※※※※※※※※※※※※※※※

      汨儿被推搡着来到后院,绿倚一把把她推倒在柴房里,娇笑道:“将军和夫人真是仁慈,养了你这个野种十年,可惜啊,这个野种不知道感恩,竟把少爷给打了,看将军回来怎么收拾你!”

      想到那个称为父亲的人,汨儿心里又惊又怕,她后悔没有听爷爷的话忍一时之怒,如今可怎么办呢?看到汨儿煞白的脸,绿倚咯咯地笑起来。旁边的红珏本就看不惯绿倚平时摆主子架子,听了这话,当下冷笑道:

      “绿倚姐姐,你一口一个野种,不怕传到将军耳朵里?不管怎么说,将军对外可是承认这个女儿的,名义上她还是我们的大小姐,半个主子。”

      “呸!她也配当小姐。连个烧火的丫头都不如。”说完斜着眼看着红珏似笑非笑:“少拿将军压我,你那点儿心思谁不知道?就是将军大人在这儿,我也这么说。”

      红珏看着绿倚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的,匡当一声把柴房给锁了,骂了声“倒霉催的”也走了。

      当汨儿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爷爷。恐惧、悲伤、失血、疑惑,使她象秋虫一样绝望,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跌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仿佛漂在海面上,荡悠悠地随着波浪摇动,橘红的光非常柔和,耳边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在叫她的名字。“我在哪里?”汨儿心中充满了恐惧。似乎有人把她放在干草堆里,沉重的头靠在柔软的衣物上,她觉得非常舒服。

      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去,她睁开眼睛,只见微弱的灯光下映出爷爷慈祥而关切的面孔,他半跪在床头,正望着她,看到她睁开眼睛,明显松了一口气。

      “将军快要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今天的事情你就危险了。傻丫头,怎么不听话呢?”

      “对不起。”汨儿动动嘴角发出微弱的声音。

      爷爷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爷爷忘了你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汨儿已经做得很好了。”

      “爷爷……”汨儿的眼泪顺着干涸的血迹滴在耳边。

      “好孩子,要是将军问你话,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切不可再意气用事。记住爷爷说过的话。”他微微用力地握了握汨儿无力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力量,微笑着接着说:“你很快就能好起来,别忘了用内息调理伤口。”然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离去了。在离开柴房的时候,汨儿听到他自语道:“可怜的孩子,可千万要挺住啊。”

      第二天,也许只是过了几个时辰,谁知道呢?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柴房的门被打开了,她被推搡着来到主屋,平时温暖的主屋此刻寒气逼人,厚重的帘子被掀起,清晨冷冽的空气直灌进来,让汨儿单薄的身躯打了几个冷颤。

      屋子中间坐着受天下人敬爱的大将军秦元凛,两旁站着夫人和丫环仆役,秦娇、秦芮和秦跋却是一个未到,汨儿看这阵势吓了一跳,自我安慰道:“不怕,不怕,汨儿没有错,不用怕”。鼓起勇气看向父亲,秦元凛看着她清明的眼,不觉一阵烦闷,冷笑道:

      “你倒是不怕我。”

      大娘在一旁说道:“这孩子粗野懒惰,最喜欢欺负人,是妾身管教无妨,让夫君见笑了。”

      “与你何干?”秦元凛温声安慰妻子,又严厉地对汨儿喝道:“身为女子,懒惰是大忌,何况还蛮横无理,欺负弱小,简直无法无天!”

      父亲的话让汨儿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可是如果没有大娘的挑唆……一股怒火冲出她的胸膛,突然想到爷爷说的“忍”,便咬着下唇狠狠地瞪着大娘,心里恨道:这女人如此恶毒残酷,我再也不会叫她一声大娘。

      这时候绿倚“哎呀”了一声,娇怯怯地说:“夫人您看,她在瞪您,真可怕。”

      秦元凛皱眉问道:

      “汨儿,我且问你,你如何能够识字?”

      “汨儿并不识字。”

      夫人冷哼了一声。秦元凛的眉皱得更深了,又问:“如此,为何发现你在跋儿的书房里看书?”

      “汨儿只是见画册好看随手翻翻,就被少爷和娇小姐发现了。”汨儿从来不叫他们弟弟和姐姐,她一个小奴婢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何要收自己为女,却知道从出生到现在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夫人笑道:“果真呢!那《东国游记》可不是画得好看得紧。”

      汨儿刚想反驳,她明明看的是《笏山记》,不是什么《东国游记》,突然看到王氏狡猾的眼,猛然醒悟,原来这女人在套她的话,如果她张口反驳,不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识字了吗?于是低头不语。

      秦元凛分明看到这丫头眼神闪烁,此刻又不说话了,不禁升起一阵怒火:“哼!不识字最好,要是我发现你骗我,仔细你的皮!”说完挥挥手让她退下。

      汨儿偷偷呼出一口气,正庆幸今天有客在场,将军格外开恩,却听夫人叹道:“夫君切勿动怒,这孩子只是贪图图画好看拿来把玩罢了,倒是力气不小,跋儿不过说了两句就打了起来。”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可怜我的跋儿,到现在还起不来床。”

      “哦?”秦元凛冷冷的眼刺得汨儿打了个冷颤,怔怔地想:“我被拉走的时候,秦跋还跟在后面给了我几拳,他日日练习拳脚,我即使会些吐纳功夫又怎么会把他打伤?您是天下人敬仰的大将军,怎的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却见秦元凛走到汨儿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任脉运起功来。汨儿只觉得一股气在身体里乱窜,难受极了,却拚死咬住下唇不运功抵抗,任由父亲试探。秦元凛放开她手的一霎那,她终于支持不住瘫软在地上,全身颤抖,不住的干呕起来。

      秦元凛的副将司徒流明和将军一起回来,还未归家,就先在将军府看了这一出,不禁叹了口气:将军修习的内功霸道刚烈,这样毫不怜惜的用在一个伤童身上,实在是……

      秦元凛听到司徒流明叹气,知他所想,只是沉声说道:“管教劣女,让流明见笑了。”

      司徒流明没有想到这个衣衫单薄、骨瘦如柴的孩子是将军的女儿,心里一惊,料到有什么隐情,但是大将军的家事与他何干?便淡淡地回道:“将军治家和治军一样严明,流明佩服。”

      话音未落,就看到地上的女童抬起头似笑非笑的对他轻蔑一瞥,司徒流明的脸腾地涨得通红。

      说起司徒流明,可是大有来历。他是丞相司徒志的幼子,皇上现任宠妃柔良贵妃的同母弟弟,从小甚得宠爱,做皇子伴读与几个皇子一同长大,亲密如兄弟。皇上曾半开玩笑地说:“谁家白玉郎?衔珏入画梁。”可见希望流明入赘皇家的心思。可流明按太子的话说就是一“怪人”,不知从何时开始立志从戎,偷偷乔装入伍投在大将军麾下当个小兵,于兀那特尔大草原一役立下奇功,等封了偏将才知道此人是在京城闹失踪案的丞相幼子,从此竟成为一段传奇,惹得无数少女芳心暗许。可他脾气清冷,对谁都淡淡的,丞相对这个儿子也无可奈何。如今谁能想到,平素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白玉郎被一个女童窘得红了脸?

      此时汨儿听到父亲对那王氏说:“跋儿竟会被没有功夫的女孩儿打伤,太让我失望了,今后练习拳脚功夫的时间加倍。”王氏陷害不成,反而让爱子受苦,心里恨汨儿更甚,道了声“是”便不再说话。汨儿毕竟是孩子,偷偷吐了吐舌头,暗道:“该!”司徒流明看了不觉好笑,刚才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留意秦汨儿。

      当大家都以为此事已完的时候,突然听到秦元凛说道:“来人,拿家法!”

      汨儿顿时全身冰凉:“莫非那家法是要用在我的身上?”

      王氏也没想到事情会如她所愿般动用重刑,心里窃喜,却假意劝道:“多大点事儿也要动用家法,可别叫司徒将军笑话。”竟是用刚才司徒流明的话激将秦元凛,说着拿眼得意地瞟汨儿。却没有注意到流明冷冷的眼。

      果然,秦元凛说道:“家法须严,不能律家谈何治军?”

      流明心道:好狠毒的妇人。不禁后悔刚刚说过的话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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