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0、替换章 ...
-
水流从我的周身掠过,使我已经僵硬的身体慢慢复苏过来,思维也重新回到了大脑之中。我发现我仍然身处在水下,但周围已经不是一片黑暗,头顶不远处就是白日的亮光。我立刻划动手臂,灵活地甩动鱼尾向上游去,就好像早已习惯这个新的身体那样自如。
就在我享受着这种在海中畅游的自由之感时,突然之间,一大片暗影从顶上铺下来,在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脊背上就袭来一阵灼热的剧痛,那似乎是一颗子弹击中了我。我本能地向上蹿去,刹那间,暗影迎面包围了我的所有去路,身体周围被猛地团团缚住,向上提去,我这时才看清,这竟然是一张渔网!
“哗啦”一声,我被惊人的力道从水里捞了出来,出现在我面前的赫然是一艘庞然大物,犹如钢铁怪物似的机械臂将我悬吊在半空中。我天旋地转地翻过身体,晃了晃头颅,除了震惊之外同时感到讽刺极了——这个情景简直跟我在船上遇见阿迦勒斯时一模一样,只是我与他换了个位置!
“嘿!快看!又一只人鱼!这只人鱼竟然是银色尾巴的,我从来没见到过!”
不远处传来一串惊呼,那竟然是日语。
我立刻循声望去,只见船舷边,十几个黑发黑眼的南州人正一脸惊叹地望着我,令我感到不可置信的是,他们之中,分明站着一个样子十分出挑的青年,那是雪辰。
PART 8 异轨道时空
Chapter 48 时空
“雪辰!”我在将我提到甲板上的渔网中挣扎着,身体被扑上来的几个水手七手八脚地按住,可我爆发出来的力量非常惊人,几个人一时无法制住我,而我却同样无法挣脱这层十分坚韧的束缚。雪辰显然听见了我的呼喊,他一脸惊讶地盯着我,可我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鱼尾上就传来一阵细小的刺痛——
我低头就看见一个人手上正抓着针筒对我进行注射,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是麻醉剂一类的玩意儿。该死的!我愤怒地当即就想踹死这个家伙,于是我已经变为鱼尾的双腿做出了相应的动作,狠狠地摆动着抽向他的脊背,将他猛地掀进了海里。但在我刚刚完成这次抵抗后,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便自下而上蹿上了我的身体,我的全身上下就像灌满了铅那般沉重不堪,连抬起一根手指也做不到,更别说张嘴说话了。
雪辰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的身边,蹲下来安抚性地压住我的尾巴,看着我的双眼以示他没有恶意。看上去他似乎对如何与人鱼相处很有经验,可笑的是,他不知道我其实曾经是一个与他同样接触过人鱼的人类。
我微微动了动嘴巴,用口型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看懂。可就在雪辰疑惑地张嘴欲言时,一个中年男人发出了一声低喝,水手们立即将我抬起来,拖进了船舱里的一间舱室之内。隔着渔网的缝隙,舱室内的情景映入我的视线之中,不禁让我感到一阵骇然。那间舱室里赫然横陈着近百来个透明的水箱,每个水箱都有两米左右,刚好容纳下一条人鱼。但大多数水箱是空的,只有几个水箱里面装着人鱼,有雌性也有雄性。
我回想起雪辰曾跟我提到过的关于他们对人鱼做的残忍的实验,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见鬼,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经历这种事,并扮演了其中一个牺牲品!
可此时,我根本没有力气挣扎,任由自己被扔进了其中一个玻璃舱之中。我虚弱地浸泡在水中,看着几个类似研究员的人交谈着,一动也动不了,但值得庆幸的是这种麻醉剂似乎起到的是肌肉松弛的效果,并不至于让我昏过去。我仔细聆听着他们的交谈,可玻璃舱隔离了声音,外界的声音在我的耳膜中模糊成嗡嗡一片。我注意到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异常熟悉,而他身着的黑色和服也让我忽然意识到了,这就是曾经的真一。
雪辰和真一都在,那么,阿修罗呢?
我愣了一下,艰难地转动脖子望向其他的玻璃舱,可并没有看见拥有紫色尾巴的人鱼。阿修罗此时还没有出现,那也就是说,我由此可以确定这时的时间点——在广岛遭遇核弹事件后,这群日本人是绝不可能还有闲暇研究人鱼的,所以我正身处二战之前,或者核弹砸向广岛之前的二战之中。
我必然无法靠一己之力阻止二战这个世界性的矛盾的爆发或延续,以及它带来的一系列灾难,但我来得及告诉阿迦勒斯,让亚特兰蒂斯避免这场灾难。也许,还能顺便阻止雪辰与阿修罗之间惨烈的悲剧的发生。
可此刻阿迦勒斯在哪里呢?我又该如何找到他?我必须首先脱离这些日本人的控制才行。可恶!我得静待时机。
我这样想着,索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期盼着药效快一点从身上退去,却禁不住在逐渐袭来的疲乏中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几夜,我突然被胸口一阵奇异的电流击打感惊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胸口皮肤下的一块区域正微微闪烁着蓝色的光,就好像某种指示灯一样。那正是阿迦勒斯的鳞片的位置,这个信号也许意味着阿迦勒斯就在附近。
我的精神猛地一振,试着动了动身体,感到药效竟然已经失去了作用,并且我的力气似乎比以前更大了,这很可能也是因为这块属于王者的鳞片的关系。我立刻从水中坐起身来,透过玻璃警惕地观察着外界。舱室里黑乎乎的,并没有其他人留在这儿,泡在其他隔离水箱中的人鱼都不约而同地向我投来了期望的目光,可我清楚自己不能将他们现在就放走,否则会引起很大的动静。
“很抱歉,但我将会回来帮助你们的。”我低声说道,惊讶地听见一串奇异的声波经由我的喉腔震动发出,立刻就得到了那些人鱼们点头的回应。这让我油然生出了一种责任感,让我清楚地意识到现在保护和救援这些幼种就是我与阿迦勒斯共同的任务。
我蜷缩起鱼尾,竭尽全力地甩向玻璃,只听见“噼啪”的一声裂响,这座异常坚固的牢笼竟然在我的全力一击下四分五裂。我从里面一跃而起,滑到了地面上,犹如蟒蛇般地驱动肌肉紧实的鱼尾,它运动起来的确比人类的双腿要迅速得多。我感到身下那紧密闭合的鳞片使摩擦力大大减小,鱼鳍每一次推行都使我悄无声息地滑出好几米的距离。
当我接近舱门的时候,一串杂乱、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知道大事不妙,便立即闪身藏匿在舱门后的黑暗之中。
舱门下一刻就轰然开启,几个人影撞了进来。我趁机迅疾地将尾巴犹如一道闪电般扫向他们的脚踝,就在他们惊骇地纷纷跌倒在地之时,以他们猝不及防的势头蹿出了门外,借着鱼尾的推力在甲板之上飞越而过,快速地扑进了大海之中,在身后的叫喊追逐之声中潜入了幽深的水里。
胸口的电流窜动感在这时更加强烈起来,我能肯定阿迦勒斯就在不远处,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他的方位与距离范围,只需要再精确一些,再清楚一点。我的神经一跳,忽然回想起来人鱼是通过某种特殊频率的声波彼此联系,那么我不是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感应到阿迦勒斯吗?就像刚才我无意中做到的那样,在人鱼形态下,这已经成了一种我具备的身体功能。
我向幽暗的四面扫视着,张开嘴巴尝试着发出如同刚才那样的声波,周围的水流立即随着我的发声而产生了奇特的波形。它们向四面发散开,我很快得到了种种不同的回应,在脑海之中形成无数杂乱纷繁的影像。它们带着声音,甚至带着气味,我难以置信自己能从这些无比复杂的信息之中分辨出一丝属于阿迦勒斯的“数据”(我只能这么形容),但我的确感应到了他所在的大概位置。
循着那个方向,我摆动尾巴像一枚梭子那样快速地游了过去,就在越来越接近海面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儿袭来一串更加强烈的声波,严重影响了我的方位判断,几乎使我一下子就像迷路般彷徨起来,在海水里不停地打转,就好像被什么吸附住了似的。我不得不暂时停下游动,朝上方的水面游去,借着透进海水中的月光,我这才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只不大的船影,它的下方挂着一个黑色的有两个喇叭形状的物体——那是声呐。
影响我行动的无疑就是这个鬼东西。我警惕地游远了些,缓慢地浮出水面,露出半个头观察着那艘船,然而我立刻惊讶地发现,坐在那艘船上的竟然是雪辰。他穿着一袭白色的和服,正忘我地吹奏着笛子,似乎并不是身处大海之上。悠远动听的笛声飘荡在海面上,配合着海浪拍击的声音,听上去宛如来自大自然的天籁,我也不禁一瞬间为眼前这静谧唯美的一幕有些失神。但我很快就清醒过来,因为我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陷阱,针对人鱼的陷阱。
这就是雪辰提到的,他曾经作为鱼饵引诱阿修罗的那个时刻。
我支起身子向海面上放眼望去,果然见到数十只人鱼也在附近的海面上浮出了身体,有一只人鱼距离雪辰的船最近,离他只有咫尺之隔。他生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紫色的鱼尾在月光笼罩的海面中若隐若现,分明就是阿修罗。他看上去被雪辰的笛声深深地吸引住了,蹼爪攀在船沿边,仰起头微笑着望着这个漂亮的日本少年。
随即,他们愉快地交流起来,比划着手势,玩闹嬉戏,阿修罗拿出一枚贝壳交给他的玩伴,而后者则教他吹笛,似乎十分熟络——这显然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我该怎么阻止他们继续交往下去呢?就在我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打算伺机上前之时,胸口又突突地跳起来。一股让我感应极其强烈的波流从我的后方袭来,我直觉那就是阿迦勒斯。我敏感地从水中浮出半截身子,向我的四周梭巡着,寻找他的踪影。很快我就看见海面上浮起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银灰色的头发在月光之下仿佛散发着一层淡薄的雾气,眉宇间透露着来自海底深渊的阴沉。
“阿迦勒斯!”我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而他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似的,径直朝雪辰的方向游去,他竟然同样被雪辰的声呐吸引了。我的心脏一下子沉到了底,赶紧截住他的去路。
他因为我突的然出现而明显吃了一惊,立刻停了下来,用一种警告意味的眼神盯着我,打量着我,就好像在看着一只冒冒失失地胆敢挑衅首领的幼种。而的确,我此时还未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并不知道现在闯进他眼前的这个家伙,是他血脉相连的后裔。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双眼,大着胆子接近他。无论在哪个时空,我都携带着属于他的基因,即使生命核心还未导入,他也应该对我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感应。
或许是触犯到了阿迦勒斯的“安全距离”,他突然一甩鱼尾,波浪顿时将我掀开了数米。眼看他头也不回地便要游走,我急得大吼一声:“阿迦勒斯!”
阿迦勒斯的身形突然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侧过头来。他的眉毛高高挑起,目光宛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刮在我的脸上。我意识到是“agaras”这个人鱼语让我引起了他的注意。
“Agaras…”我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音节——我在向他表达我的顺从,将他认作我的主人与尊长,接受他的支配。尽管这并非他真正的本名,可起码可以让他消除一点对我的戒备,不那么拒我于千里之外吧?
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瞬间,眼前黑影一闪,阿迦勒斯如闪电般迫近眼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将我按倒在身后的一块礁石上。脊背顶着嶙峋而粗糙的礁石,咽喉被卡在他锋利的爪间,我一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是条砧板上的鱼。他充满审视意味地俯视着我,双眸微眯:“幼种,你……是哪里来的?我没有……见过你。”
“你……未来的后裔。”我实话实说,声音断续而嘶哑。
阿迦勒斯捏着我下巴的力道骤然收紧了,眼睛亮得吓人,泄露出几分明显的狠戾与暴躁。我不禁怀疑他下一刻就会一把掐死我,因为我的话对他而言也许实在是太荒谬了。
“是真的!”我强调道。我伸手想要碰触自己的胸口,可他立即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臂,不让我动弹,而此刻我胸口里的鳞片死寂沉沉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可把我急坏了。
我用目光示意他注意我的胸口:“这块斑点,就是未来的你留下的印记,那儿的皮肤下藏着你的一片鳞片,也许你将它取出来,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他半信半疑地抚到我胸口的那块胎记之上,如刀尖般锋利的指尖停在我的胎记处,在我的皮肤上划开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血丝从里逐渐沁出。他的指甲刺入我的皮肉引起尖锐的刺痛,我却惊讶地感到那块鳞片似乎已经融入了我的身体,皮肤下面什么异物也没有,但假如阿迦勒斯的手指捅得更深一点,我可能就会被他杀死了。
他会忍心杀死我吗?也许我的死亡才能换来他的觉醒?为什么鳞片会找不到了?难道阿迦勒斯告诉我的那些话并不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