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之花[异能]》深海先生

74、替换章

　　“救我……德赫罗！”莱茵的整张脸都因为恐惧而变了形，我爬起来夺过他手中的那把枪，向那个黑洞中嘭嘭射击，可谁知道子弹声却在我背后的舱板处猛然炸响！
　　见鬼！
　　我惊恐万分地从床上弹下来，一屁股跌在地上，那条缝隙反而裂得更大了。仿佛地狱里的魔鬼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般，裂缝径直延伸到了我的脚下。黑色的丝团从中一股股涌出，好像附骨之蛆般紧紧地缠绕上了我的身体，并向上迅速蔓延。一时间，我感到周身被冰冷腥臭的泥沼裹住，大得诡异的力量犹如漩涡般将我向下拖。
　　我本能地在地面上翻滚起来，企图挣脱开那些缠住我的丝团，可就在我挥舞着右手去撕扯它们的时候，裂缝中的鬼脸却好像被火灼到一般，突然向后缩去，刹那间裂缝迅速合拢，在甲板上一点痕迹不留地消失了。
　　“Yuki…mu…ra…”空气里残留着一个幽幽的声音。
　　我错愕地呆在那儿，抬起手，中指上由人鱼孢子制成的戒指正熠熠发光。在我意识到是什么驱赶走了这些怪物之时，莱茵已经向我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扣住了我的那只手。
　　也许是因为极端势力军人的心理素质异于常人，我几乎没在他的脸上发现刚才的恐怖遭遇给他造成的任何影响，他恢复镇定的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他盯着那枚戒指，捏着它，打算将它从我的手指上取下来。
　　可我立刻抓紧了手里的枪，将它顶在了莱茵的下巴上，冷冷地威胁道：“带我去雪辰那里，现在！你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莱茵，那些东西随时会再次出现，如果你不想搞砸你们的行动计划的话，就按我说的做。”我看了看他的身后，“我救你，可不是因为我不忍心让你死，而是我们在同一艘船上，我们需要合作。别把我当作你的人质，否则你会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
　　莱茵的瞳孔一缩，点了点头，一种异色在他的眼睛里若隐若现，他终于收起了看我时惯有的轻浮与玩味：“你变了，德赫罗。”
　　我不屑地笑了一下：“噢！是的。在这点上你和莎卡拉尓功不可没，我该怎么感谢你们呢？”
　　“可这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喜欢。”
　　他抬起手，试图抚摸我的脸，被我狠狠地一枪托砸在脑门上，一脚将他踹起来。我的腹部仍然疼痛难忍，使我的行动有些迟缓，可我知道自己必须快点找到雪辰，不然，这艘船可能今晚就要被大海吞噬了。
　　来到甲板上后，我发现整艘船上的供电设施都停止了，上下三层舱室黑漆漆的，除了我和莱茵以外，人们似乎都在沉睡，周围没有一点声响，仿佛一艘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的幽灵船。一切都陷在坟墓般的死寂之中，连海鸟的叫声和海浪的拍击声都诡异地消失了，我们似乎进入了另一个虚幻的空间，一个噩梦般的世界。
　　我们小心翼翼地贴着船舱而行，好避开大海上茫茫的夜雾里隐藏着的难以察觉的危险，可实际上没有哪里是安全的，这种感觉简直令人感到窒息。在莱茵的带领下，我们穿过甲板，进入底舱，来到了一间格外隐蔽的舱室前。隔着窗户，我一眼便看见里面的玻璃池中雪辰的身影，他被泡在一种淡红色的海水之中，舱室里也异常幽暗，就好像拍照片用的那种暗房。
　　“为什么这样关着他？”我不禁感到疑惑起来。
　　“这是真一先生的吩咐。”莱茵的手动了动，我警惕地将他用力顶在门上，却见他只是缓缓地伸进衣兜去取什么东西，我一手挡住他，一手探进去，立刻摸到了一串钥匙。
　　他侧过头，眼神里泄露出几分紧张：“他很危险。一年来，他的身上持续散发着某种放射性的物质，接近他的人精神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真一先生这么做，就是为了将他隔离开来。你确定要进去？”
　　“难怪……这就是为什么那个鬼东西找不到雪辰的原因……”
　　我的心头一跳，抓住钥匙插入锁眼里，用力一拧，拽住莱茵将他猛地推到一边，自己走了进去，反手锁上了门——以防他突然坏事。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那个一人多高的玻璃水池，我爬上池外的梯子，看见雪辰正仰面漂在水面上，任由淡红色的水托着他修长的身体浮浮沉沉，流线型的蓝尾巴犹如划过傍晚天际的一缕星云。他静静地闭着眼睛，漂亮的东方少年面孔好像是玻璃雕成的，让我回忆起他在火光中那种决绝的神情，我甚至不敢破坏他此时安宁的沉睡。可惜我不得不这么做。
　　“嘿，你得醒一醒……雪辰。”我轻轻拍了拍玻璃，注意到他的身体上同样出现了那些黑色斑点，我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立刻，雪辰被我惊动而睁开了眼睛，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缩起身体躲到水池的角落里，那双黑亮的眼睛惊慌地看着我。
　　我换了个方向靠他更近了些，好使他能看清我的脸：“我是……你见过的。”
　　他的目光聚在我的脸上，神色立刻放松了下来，摇曳着鱼尾游到我的面前来，垂下脖子，叹息道：“未来的首领，是什么将你引到我这里来？”
　　未来的首领？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我愣了一下，本来想追问他一下，可想起来此时事态紧急，应该直接切入主题才对。
　　我有点语无伦次地组织着日语：“我想……是曾经你遇见的那条人鱼，他在寻找你。他有一条紫色的尾巴。”我比划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看见了你们的过去，我猜测也许是他在向我传递他想要见你的信息。”
　　“是他，果然是他在寻找我。”雪辰若有所思地喃喃着，目光望向水面下折射的波光，却好像落在云深不知处，嘴角慢慢地浮现出一丝苦笑，“我其实早就感觉到了。我的确该把命还给他了……请你，放我出去吧，到了我应该接受自己宿命的时候了。”
　　说着，他攀上玻璃池的边沿，身体随着池壁滑下来，我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什么宿命？命运不是由自己掌控的吗？”我勉强扯了扯嘴角，“虽然我没资格这么说。不过，在你离去之前，你介意告诉一个陌生人关于你的故事吗？因为……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但是假如你觉得冒犯……”
　　“不，能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说出这些，我觉得很幸运。”雪辰抬起眼皮，我突然透过他的眼睛触摸到了沉淀在深处的沧桑，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已经在大海中度过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岁月，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穿着和服的少年，而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但是没有什么故事，有的只是一个谎言与谎言的代价。‘阿修罗’，我那么称呼他。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复仇的‘阿修罗’吗？”
　　我摇了摇头，雪辰闭上眼睛，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好像沉入一个不堪回首的噩梦里：“因为身为‘鱼饵’的我，引诱了还是孩子的他……我骗他说，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带他去人类的世界玩，却将阴谋和杀戮的烈火引到人鱼族群中去。我的家族害死了上百条人鱼，用它们做极尽残忍的实验，所以，我们也付出了同等的代价。”
　　惊心动魄的场面随着他的娓娓道来而重现眼前，我仿佛又看见那条紫尾人鱼立在烈焰中犹如阿修罗般浑身浴血的模样，雪辰望着他的愧疚又痛苦的眼神，最后他们像坠入海中的飞鸟般绝望的姿态。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胸口像压了块大石般沉重，联想到那条人鱼现在的恐怖样子，更让我不敢继续问下去，因为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拿着一把手术刀，去切开被时光封存的旧伤，剖析那鲜血淋漓的过往。
　　对于雪辰，这样的问题实在太过残忍了。
　　“你比我勇敢太多了。”他的蹼爪忽然轻轻地放在我的头上，就像一名慈祥的老者对待他的后辈，“你敢与命运对抗，敢于孤身追寻答案，就算你们是截然不同的种族，我想我们的首领也没有挑错他的继承者，你是一个能够挽救亚特兰蒂斯的存在。”
　　“可我不是他的继承者，我怎么可能成为首领？我是他的……”我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可这个时候，我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寻常的动静。雪辰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我回过头去，也震惊得全身僵住。我背后的舱板上赫然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缝隙，一双苍白的蹼爪从里面伸出来，将它撕得更大，与涌出的汩汩海水一并钻出来的是一条粗黑的鱼尾，接着，它的主人好像从墓地里复活的僵尸般，从缝隙里缓缓探出了苍白的上半身，一双幽瞳嗜血地盯着我。
　　“阿迦勒斯……”我刹那间被吓得一下子跌进了身后的水池里，他异化后竟然也具备了这种可怕的四维能力。老天，这是我做噩梦也料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