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之花[异能]》深海先生

73、替换章

　　那张浓密的黑发下露出来的是一张我熟悉的苍白面孔，此时却那样的森冷、嗜血。那有力的尖锐蹼爪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衣襟，将我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拎到了半空中，指甲抓破了我腹部的皮肤，扎入我的身体内，霎时间剧痛如利刃穿腹。
　　“阿迦……勒斯……”声音在牙缝里被咬碎了，我的呼吸难以自控地颤抖着。
　　我慌张地摸到腰间的枪，手指却好像在冰冷的枪身上凝固，握住了却没有力气将它拔出来。我咬着牙关，睁大眼睛，望着他的眼睛，再次企图从这片死水中找寻到一丝波动：“我是……德赫罗！”
　　他似乎真的有了一点反应，动作有些迟疑。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几声尖啸，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只腐烂的人鱼幼种从船下又爬上来，朝我缓慢地逼袭而来。阿迦勒斯一把将我甩开，用鱼尾将那些幼种狠狠地一扫，与他们翻滚在一处，一同跃入了海中。
　　“阿迦勒斯！”我踉跄了一下，目光追踪着他跃入海的身影，但海水很快吞噬了一切。见四周火势逼来，我连忙借着绳索发射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滑到了对面的甲板上。
　　“这是怎么了？”
　　“天哪，这是谁？”
　　“……”
　　围过来的人群惊讶地盯着我，声音在我的脑中盘亘成一片嗡嗡的杂音。天旋地转间，我捂着被鲜血濡湿的腹部，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德赫罗？”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一声并不陌生的高喊。
　　我的背襟被一只手抓起来，另一只手从我的腋窝下抄过来，架住我摇晃着的身体，我抬头就看见莱茵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睁大眼睛打量着我，蹲下去，一把将我扛起来。
　　“你伤到哪儿了？”莱茵大声问着，迈着大步将我抱进船舱。
　　我没法回答他，嘴唇疼得直打哆嗦，大脑嗡嗡作响，无力却下意识地望向冲天火光中燃烧的海神号。阿迦勒斯已经不见踪影，刚才他所在的位置被烈焰吞噬，只剩下挣扎着扭曲的黑影，在我的视网膜里揉成模糊的一片。我庆幸地发现洛狄娅和尼克几个人被船上的水手拽上了船，这就像一剂及时的强心剂，让我没在剧痛中晕过去。
　　很快我被莱茵送到一间舱室的床上，船上的医生也迅速赶了过来。我该庆幸自己伤得并不重，没有到肠穿肚烂的地步，只是被划伤了表皮和肌肉，凭借我出色的自愈能力，可能要不了一个晚上就能愈合，只是不知道感染了阿迦勒斯的鬼东西会不会同样使我感染。
　　“我的伤怎么样？”看着医生们对我进行清创处理，我问道。
　　“有些感染了。你很幸运，被送来得早，目前没有炎症扩散的迹象，只是有些皮肉被腐蚀了，得切掉才行，会留下点疤痕。”
　　我松了口气，留疤就留疤吧，反正也回不去学校了，在海上漂泊，有点疤痕反而能让自己增加点威慑力，让人不敢随便欺负到头上来。
　　“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小家伙？我找你找了很久。是谁把你伤得这么重？”
　　莱茵弯下腰，伸手下来似乎想要抚摸我的头，我撇开头躲了过去。
　　“好久不见，莱茵。谢谢你。”我勉强朝他挤出一个笑容，以表示我对他的谢意，可我着实难以忘记是他带我踏上那一去不返的旅途，是他亲手抹除了我的国籍与身份，使我只能像个无国籍的难民一样飘荡在大海上，居无定所，再也无法返回家乡。
　　“是什么人对你下这么重的手？”莱茵并未介意我的态度，再一次问道。
　　我耸耸肩，闭口不答，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回答我，德赫罗……是上次袭击我的那个人吗？他是什么人？”
　　我试图挣脱他的手，可他的中指上镶着一枚蓝宝石的戒指却不期然地跃进我的视线里，令我眼皮一跳。
　　那竟然是一颗人鱼孢子！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莱茵有些困惑地望着我，显然被我的反应弄得有点意外。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他也许并不知道这颗石头到底是什么，慌忙松开了手，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他敏锐地盯着我，玻璃似的蓝眼珠里升起一种揣度之色。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对吗？”他用那种曾经的导师般的口气问道，一边带着探询意味打量着我的神色，一边用拇指转动着那枚人鱼孢子，“之前你出现在那艘船上，不会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吧？你现在也对这种俗物感兴趣了？真不像你啊，德赫罗。”他停顿了一下，将那枚戒指套上我的中指，“别和那些海上流浪汉混在一起。跟我走，做我的瑞德，好弟弟，乖孩子，好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这个小东西给你玩玩也无妨。”
　　他的语气是商量的口气，可隐约透露的控制欲令我感到反感。这个病态的极端分子，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忍住了。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俗物”，他对这枚戒指上的东西只是一知半解。而这个人鱼孢子，是阿迦勒斯需要的，我得替他拿到。并且，除此以外，莱茵他们一定也是前往日本广岛的——我要到达那个时空漩涡，找到阿迦勒斯，就必须与他们一起行动。
　　“你想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莱茵，还是你们希望得到更多？”我稍微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腹部的疼痛却使我跌回去。
　　“嘿，别乱动，否则你的肠子可能都会掉出来，变成一个连如厕都需要人帮忙的废人。那时候你就会求我来照顾你了，乖孩子。”他用半威胁半哄劝的语气说道。
　　我却感觉神经像被一根钉子狠狠地扎了一下，一把挥开他的胳膊，怒目而视：“别说得我好像一个废人一样，莱茵，我不想跟你聊这个。”
　　我举起手上的戒指，一字一句地道：“带我一起去你们要去的目的地，相信我，我的用处比你们想象得要大。”
　　说着我在自己的耳朵上比划了一下，莱茵的眼神波动着一丝亮光，我想他依然对我两年前变异的那副模样印象十分深刻。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你的用处一向不小，小天才，”他叹了口气，“只是我舍不得让你发挥你的用处，舍不得让你变成一条可怜的人鱼，就像那条被真一利用的鱼饵。”
　　我敏感地在他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联想到在幻象磁场里那条鬼船上遇见的紫尾人鱼，我心中的一个猜想迅速成形：“雪辰……那条被真一利用的人鱼，是不是现在还在你们的手上？就在在这条船上？”
　　莱茵挑起一边眉梢：“怎么了？”
　　“该死的……”我骂了一声，越想便越觉得刚才发生的一系列骇人事件符合我的假设，那条袭击我并让我看到过去的幻象的紫尾人鱼，也许是为了向我传递某种信息，它是为了雪辰而来的。
　　我隐隐地感到被困在这艘船上的雪辰会引来不堪设想的大麻烦：“你们该放了他……否则会招来那些东西……”
　　我下意识地向旁边的窗户外望去，竟然在黑暗中突然瞥见了一张腐烂的鬼脸，极快地在玻璃后面一闪而逝。
　　刹那间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爆了起来，而莱茵的脸上骤然变色，他显然也看见了。
　　Chapter 44 误伤
　　“那是什么东西？”莱茵立刻警惕地站起来，靠近窗边，拔出手枪向外张望。
　　我也同样紧张地将目光投向外面，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起了灰蒙蒙的浓雾，隐隐约约地能望见不远处的峭壁起伏而过的轮廓，月亮像笼罩着一层蜘蛛网，显得朦胧而污浊。
　　一切静悄悄的，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我和莱茵的幻觉。可我知道那绝对不是。那张鬼脸，或者许多鬼脸，就隐藏在这片雾霾之中，暗暗地窥视着窗子里的我们。它们不受时间与空间的局限，它们是四维生物，它们无处不在。
　　无法言喻的森寒之意蠕动着爬上脊背，我攥住了被单，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并未看到什么东西，莱茵犹豫着放下了枪：“我出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安分地待着，别乱跑。”
　　我的目光犹如被吸在窗户外的黑暗里，一时没回应他，莱茵不满地扳过我的肩膀，迫使我转过去，可就这时，我忽然看见他的肩上多了一只“手”。准确地说，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色蹼爪，一张骷髅鬼面从他背后的阴影里缓慢地浮现出来，海草般潮湿浓密的发丝下，黑洞洞的眼孔正悄无声息地“看”着我。
　　“你的背后……”我的头皮一炸，吓得大吼起来，霎时间头顶的灯泡嘶嘶地闪烁了几下，四周变得一片漆黑，我的眼前却呈现出一片幽幽的荧光绿色，反而分外恐怖。
　　黑暗中我看见莱茵的脖子被那只蹼爪猝不及防地掐住，他整个人离地而起，被向后面拖去，可他的背后不再是舱板，而是赫然裂开了一道深幽的缝隙，数不清的扭曲鬼脸在缝隙之中静静地狞笑着，探出了毒蛇般的长长的腥臭的舌头，卷住莱茵的四肢，将他向里面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