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纵横四海2》白虹贯日

2、第 2 章

　　马天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唤，实在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来到楼下餐厅，推了推门，门倒是虚掩的，他走进餐厅，找了找，便找到厨房。
　　厨房亮着一盏小灯，有个人坐在洗手台附近，肩膀偶尔动一动。
　　马天宇轻手轻脚走过去，拍了一下那人肩膀。
　　那人呛住，咳了个惊天动地。
　　马天宇反而被吓到了，帮忙拍背顺气，解释道，“我没用多少力气。”
　　李易峰咳得眼泪直冒，好不容易咳停了，用手背抹了下嘴，“大哥，人吓人，吓死人。”
　　马天宇说，“我哪儿知道你胆子那么小。一个人待在这儿干嘛呢？”
　　李易峰示意自己面前的面碗，“肚子饿，泡碗面吃。”
　　马天宇看了一眼，肚子正好咕噜一声。
　　李易峰会意，“你是不是也饿了？那儿还有一包面条。”
　　不远处的桌子上的确搁着一包速食面。
　　马天宇说，“我是饿了，不过你那也叫面？”
　　李易峰看了看自己的碗，后知后觉的说，“不然叫什么？”
　　马天宇把袖子卷了卷，一边走过去一边说，“给你露一手试试。”
　　拿起那包面，马天宇愣了一下，面底下压着两张十块钱。
　　身后传来李易峰的声音，“我付了钱了，不过我不太清楚汇率，这钱够不够？”
　　马天宇回身看着李易峰，不可思议的说，“你给钱？”
　　李易峰点点头，“拿人东西得给钱，不过我找了一圈，这儿没别人，那我就只好把钱压在这儿，明天他们上班了就能看见。”
　　马天宇张了张口，顿了顿，把那两张十块钱塞给李易峰，“不用给。”
　　李易峰诧异，“为什么不用给？”
　　马天宇随便扯个理由，“这儿是天枢包下来的，他已经付过钱了，想吃什么尽管拿。”
　　李易峰一下把二十块钱放回兜里，“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拿面条了。”
　　马天宇好笑，“那你想拿什么？”
　　李易峰说，“怎么也得加根香肠。”
　　马天宇嘁了一声，“就那点出息。坐好了，把眼睛擦亮了，把口水吸住了，看马大厨给你露一手。”

　　马天宇找到一件围裙给自己系上。然后打开冰箱，找出鸡蛋，叉烧，冻虾仁，还有一把菜心。叉烧切了，虾仁不够新鲜，就用红烧，菜心用蚝油一炒，一会儿工夫，两个菜一荤一素，再有一大碗香喷喷的叉烧面搁溏心蛋。
　　李易峰动了一筷子，就再也停不下来。
　　马天宇把围裙一脱一卷，得意的说，“怎么样？”
　　李易峰光顾着吃，腾不出嘴来说话，不断比大拇指。
　　马天宇扬了扬下巴，“这只用了我三成功力，以后有机会再做一顿好的给你。”
　　李易峰咽下一口面条，说，“天宇，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啊？”
　　马天宇心中一震，但是看了看李易峰的神情不像是借题套话，心中留了一层戒备，说，“做菜是我的爱好，平常没事的时候就看看菜谱，自己瞎琢磨。”
　　李易峰说了句瞎琢磨还能这么好吃你太牛掰了，继续专心吃面。
　　马天宇挪了张圆凳过来，在李易峰身边坐下，问，“好吃吗，够吃吗？不够我再做点。”
　　李易峰满嘴都是面条，含含糊糊的说，“够了够了。”
　　马天宇搭讪着说，“峰峰，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
　　李易峰说，“没事，我以前的朋友也都是这么叫我的。”
　　马天宇哦了一声，试探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李易峰的筷子一顿。马天宇的心也是一顿。
　　李易峰的筷子继续动起来，一边吃面一边说，“你呢。”
　　马天宇一怔，“我……我修电脑的。”
　　李易峰说，“我就是个用电脑的。”
　　马天宇干瞪眼，可是没辙，忽然伸手挪开了面碗，“你吃了我的面，总得给句实话吧。”
　　李易峰也不着急，顺手把筷子整整齐齐的搁在桌上，看着马天宇，说，“我真就是用电脑的。”
　　马天宇看了半天李易峰。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认真坦荡的神情，眼睛澄澈，眼神不躲不闪，马天宇觉得李易峰说的是真的。退一万步说，即便李易峰说的是假的，马天宇也只能认了。能演得这么惟妙惟肖，自己栽了也不冤枉。
　　马天宇叹口气，把面推回去，“吃吧。”
　　李易峰一时不敢接，马天宇说，“没事，吃吧。”
　　李易峰小声说，“能加点醋吗……”
　　马天宇翻白眼，“行行行，我去拿醋。”
　　他起身去找。厨房瓶瓶罐罐到处都是，马天宇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厨房后门的架子附近。
　　有一会儿没动静，李易峰问，“找到了么。”
　　马天宇嘘了一声。
　　李易峰诧异，“怎……”
　　马天宇把手指放在唇前。
　　李易峰察觉不对，走到马天宇身边。
　　厨房后门外，连接的是消防楼梯。
　　此时，楼梯上传来极轻，也是极多的脚步声。
　　马天宇与李易峰对看一下，心知肚明，来者不善。
　　马天宇正在想对策，忽然眼前一暗。
　　原来是李易峰担心对方察觉厨房有人，没有多想，伸手就把灯给关了。
　　马天宇心道一声不好！
　　果然，几乎同时，门外那伙人开枪，枪上装了消音器，声响不大，子弹却是密密麻麻打在了门上，顷刻之间，便将后门打得如同蜂窝。
　　对方听门内无声，便试着推门进去。
　　厨房无人。
　　对方一眼扫过，看见了两碗刚吃完的面。与同伴使了个眼色，留下两人在厨房，其余人穿过餐厅，奔向楼上。
　　厨房中的柜子林立，架子层层叠叠，但毕竟面积有限，对方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李易峰和马天宇躲在冰箱后侧，李易峰用口型问马天宇，“怎么办？”
　　马天宇皱眉苦思。
　　持枪的人一步接着一步，手中握紧枪，距离两人藏身之处越来越近。
　　李易峰环顾四周，忽然使劲捅了捅马天宇的胳膊，示意马天宇看天花板。
　　马天宇顺着李易峰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领神会。
　　持枪的人正在搜寻，忽然眼前一花，飞过去一团亮晃晃的影子，他下意识抬枪对准，却看清是一小撮烧起来的纸团。
　　纸团精准无比的击中了天花板的烟雾感应器。
　　厨房是火警重地，再抠门的老板也不会克扣这一块的防火安全用度。
　　烟雾感应器极其灵敏，一瞬间，刺耳的警铃声振动整座楼。

　　客房内，吴京立即拔枪，高伟光也拿枪在手，两人贴在门后，伺机而动。
　　袁弘打开行李箱，扯开箱子夹层，拿出藏在其中的一只配枪。
　　杨幂翻身下床，来到窗边往下一看，夜色小巷中，人影蠕蠕而动。
　　突然，四人房间电话齐声大响。
　　四人看了一眼电话，各自接了起来。
　　陈伟霆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样。”
　　袁弘说，“安全。”
　　杨幂说，“安全。”
　　高伟光说，“安全。”
　　袁弘说，“电话会议？”
　　陈伟霆嗯了一声，“其他人呢。”
　　吴京说，“我在。”
　　陈伟霆等了一等，没听见李易峰和马天宇的回答，微微皱眉，说，“来我的房间。813。还有，看一下马天宇和李易峰的情况。”
　　袁弘说，“明白。”

　　813房间位于走廊末端。
　　四人打开房门，看见彼此，都不多言，加快脚步进了813。
　　陈伟霆站在窗前，回头发现仍旧少了李易峰和马天宇，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杨幂也发现少了那两个年轻人，“马天宇和李易峰呢。”
　　袁弘说，“房间里面没人。”
　　陈伟霆说，“如果是外人侵入，不可能会笨得惊动厨房的火警。”
　　杨幂点头，“应该是马天宇和李易峰干的。他们两个触动警铃是想向我们示警。”
　　高伟光问，“你确定？”
　　杨幂说，“楼下有人。”
　　陈伟霆说，“我也发现了。”
　　高伟光皱眉，“是什么人？”
　　陈伟霆说，“还不能确定。”
　　袁弘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伟霆说，“先要确认马天宇和李易峰的情况。”
　　一直沉默的吴京此时开口，“你们先走。”
　　众人看向他。
　　吴京说，“这群人，应该是冲我来的。”
　　袁弘笑了。
　　吴京看向袁弘，眼神冰冷。
　　袁弘摊手，“抱歉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如果说到找上门的麻烦，恐怕不是你一人专利，你有你的麻烦，我有我的麻烦，”他环顾众人，微笑道，“在座各位，应该也跟我一样。”
　　杨幂的嘴唇抿了一抿，高伟光沉默的拉开枪的保险栓。
　　陈伟霆的视线掠过众人，嘴角一扬，“北斗最不缺的就是麻烦，最不怕的也是麻烦。不管是谁的麻烦，既然找上门来了，就把他解决了。”
　　杨幂看着陈伟霆，“怎么解决？你说过，我们还有任务。”
　　陈伟霆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先集合了人再说，高伟光，”他看向高伟光，“想办法把马天宇和李易峰领回来。”
　　高伟光提枪出门。
　　吴京说，“我呢。”
　　陈伟霆说，“守住门口。”
　　吴京说，“明白。”
　　随即出门。
　　杨幂和袁弘看着陈伟霆。
　　陈伟霆说，“我们的任务最重。”
　　杨幂和袁弘露出询问神色。
　　陈伟霆说，“把所有人的行李都搜集起来。”
　　杨幂和袁弘点头，各自离开。
　　陈伟霆再转身，窗外夜色仍沉。
　　被尾气烟尘遮蔽的夜空之中，肉眼虽无法见，北斗却已开始闪耀。

　　火警警铃声中，大量水柱喷洒而下，覆盖整座厨房。
　　持枪的人没有防备，一时手忙脚乱。
　　马天宇抓住机会，抄起平底锅，抡圆了胳膊挥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余音袅袅，持枪的人晃了一晃，整个身子栽倒在地。
　　马天宇捡起枪，回头一看李易峰却蹲在地上抠那烧得差不多了的十块钱纸币。
　　马天宇一跺脚，“快走！”
　　李易峰应声，“来了！”
　　他抠起一块碎片，赶回马天宇身旁。
　　马天宇闪身躲在厨房门后，小心翼翼的探头打量餐厅情况。
　　李易峰问，“外头有人么？”
　　马天宇回答，“看上去没人，”他看了李易峰一眼，问，“你刚刚抠什么呢？”
　　李易峰摊开手掌，那张十块钱纸币没全烧完，留下了一个被熏得乌漆墨黑的国徽。
　　马天宇愕然，“就这个？”
　　“故意损坏人民币那是犯法的，”李易峰说，补上一句，“不过当时也没其他办法，事出突然，应该可以酌情处理。”
　　马天宇冲李易峰竖个大拇指，“李同学，你行，你够可以的。”
　　李易峰说，“诶，问你个事。”
　　马天宇回头观察餐厅，一边说，“什么事？”
　　李易峰说，“这十块钱算不算公费，能不能报销？”
　　马天宇呆了呆，看了一眼李易峰。
　　李易峰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马天宇挠了挠眉心，“我估计，应该能报。”
　　李易峰松了口气。
　　马天宇忽然嘘了一声。
　　两人立时噤声。
　　后门隐约传来脚步声。
　　马天宇低声道，“靠，到底来了多少人。厨房不能再待了，我们得想办法跟他们汇合，”他握紧了紧手里的枪，看着李易峰，低声问，“开过枪没有？”
　　李易峰一怔。
　　马天宇说，“没开过？”
　　李易峰顿了顿，缓缓点头。
　　马天宇长出一口气，“跟在我后面，我要你跑，你就跑，明白吗。”
　　李易峰点了点头。
　　两个人提着心屏着呼吸，正要迈出第一步。
　　李易峰忽然说，“等一等。”
　　马天宇的心脏漏跳一拍，低声说，“怎么了？”
　　李易峰说，“我没有武器。”
　　马天宇四下张望，选了一把菜刀递给李易峰，“拿好这个。”
　　李易峰说，“就这个？”
　　马天宇说，“居家旅行砍人跑路必备良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易峰闭上嘴。
　　马天宇推开厨房的门，握紧手/枪，踏出第一步。
　　幸好，餐厅没有伏兵。
　　两人快速穿过餐厅，正要上楼，马天宇一脚踩上楼梯，李易峰忽然说，“等一等。”
　　马天宇压低声，“又怎么了？！”
　　李易峰说，“为什么没动静？”
　　马天宇一怔，随即明白李易峰的意思。刚才的警铃声应该已经惊动了陈伟霆一干人，但是为什么没人出现？两人的面前是一条通往楼上的楼梯。天花板装着声控灯，为什么灯没有因为警铃声亮起？莫非电源已被切断，莫非，陈伟霆他们已经被控制住了？
　　或者说，此地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局？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帮人是冲着北斗来的，还是……冲着自己？
　　马天宇越想越是心慌意乱，脚步难以移动。
　　李易峰迈上楼梯，马天宇来不及多想就一把拉住他，“等等！别轻举妄动！”
　　李易峰看着马天宇，说，“不管怎么样，他们还在楼上，我们要先确定他们的安全。”
　　马天宇咬了咬牙，垂眼思索，却看见脚边有一样东西，他心内猛得一震，不由得弯下腰去拣。
　　李易峰诧异，“天宇？”
　　马天宇捡起那东西，抬起头，却看见一个黑影出现在楼梯上端。
　　他立即将李易峰扯到身后，拔枪对准那人。
　　高伟光沉声道，“是我。”
　　马天宇松了口气，李易峰问，“你没事吧？其他人怎么样？”
　　高伟光说，“跟我来。”
　　说罢转身就走，李易峰紧跟上去，马天宇紧随其后，将拿枪的手掩在身后，掩饰住扣在扳机上，发抖的手指。

　　一路走去，走廊上歪七倒八的躺着许多人，全都一动不动。
　　李易峰脚步一停，问，“都死了？”
　　高伟光说，“昏过去了。”
　　李易峰抬起脚，跨过这些人。
　　走廊的尽头是陈伟霆的房间，其余人都在房内。吴京守在门口。
　　高伟光让李易峰和马天宇走进房间，自己守住门口的另一侧，监视走廊动静。
　　陈伟霆说，“你们没事吧？”
　　李易峰说，“没事。不过，”他想说报销，但是看了看眼下情况，还是选择不说，改口道，“那帮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
　　陈伟霆说，“还不能确定他们的来意。你们俩是最先接触到这批人的，当时是什么情况？”
　　李易峰说，“当时我和天宇在厨房吃饭，这群人忽然从后门出现，除了几个人留在厨房，其他人都奔了楼上，我们想办法弄响了警铃，找机会逃了出来。对了，我们出来之前，听见后门有脚步声，应该还有埋伏。”
　　陈伟霆走到窗前，压下百叶窗的帘子，注视楼下，“来的人不少。”
　　袁弘也来到窗边，往下一看，说，“三四十。”
　　高伟光说，“再加上我和吴京撂倒的那些，应该有六十几个。”
　　袁弘挑眉，“阵仗不小。”
　　陈伟霆说，“这帮人直奔楼上，看来是目标明确。”
　　袁弘笑了笑，“或许吴京说对了，就是来找他的。”
　　“他们是冲我来的。”
　　众人看向李易峰。
　　李易峰一怔，随即转头，诧异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马天宇。
　　马天宇深吸一口气，说，“他们是来找我的。”
　　陈伟霆问，“他们是谁？”
　　马天宇说，“缅甸阮家。”
　　陈伟霆想了一想，说，“阮家？你怎么知道是他们，而且他们找你为了什么？”
　　马天宇说，“刚才我看见有人丢掉的半截烟蒂，那是阮家专供的香烟。至于他们找我，”他顿了顿，吸了口气，说，“是因为我把他们的内部录音公布在了网上。”
　　李易峰愕然，“什么样的录音？”
　　马天宇说，“他们交易的录音。”
　　李易峰还想问是什么交易，袁弘已说，“国际刑警查阮家的贩毒证据查了十年，半个月之前忽然出手一举拿下，原来是你。”
　　杨幂抱着双臂，说，“阮家用的是金三角局域特区电话，根本不可能查到他们的通话记录，连话费都不可能调取出来，你居然弄到了录音？”
　　马天宇苦笑，“我太聪明，手又欠，没办法。”
　　袁弘盯着窗外，“剩下的人，全部都进来了。”
　　响彻大楼的警笛声此时戛然而止。

　　陡然寂静的空气之中仿佛仍有余音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