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8、浅眠（八）

　　悦耳的鸟鸣唤醒沉睡中的世界，明媚的阳光倾洒在大半个地球之上。新的一天总给人以无限的希望和动力，即使是在被世人所遗忘的角落依然是如此。

　　流星街的人们被外界所遗忘，所畏惧，所蔑视，可是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每天一大早，绝大多数流星街的居民都会起来找食物，路遇对手就稍微过个几招，不同于外界的是，对于食物的争夺他们是赌上了自己的生命的。在流星街，一切的世间冷暖都被放大了，也许对许多人来说，这太过残酷，但是，也正是由于这种严苛的环境，才塑造了他们的坚强与执着。

　　空白的平静而又安定的生活被动荡不安的时光所取代，失去了软弱和单纯的他们得到的是力量与成熟。也许有人会将其称之为奸诈，但事实上，那是一种智慧，生存的智慧，这是外界难以取得的，毕竟经历这种东西不是想要得到就能得到，想要体会就能体会的。

　　早上醒来之后冥想一段时间是我这些日子呆在流星街里养成的习惯。思考生活的意义对我这么个年龄的人来说看起来似乎是早了那么一点，但是这是在流星街，小命随时会丢的流星街，不在有生之年思考点有意义的东西，那我到这个世界也算白来了。虽然有房东和雪在，我的小命应该没那么容易丢，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保不定哪天他们和什么高手杠上了，人家就叫了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来把你给灭了。当然，即使排除前面的那种情况，我也不可能一直依靠房东和雪生活下去。我的性格让我这辈子注定当不了幸福的米虫。自从上回那个细菌性食物中毒事件之后，我更坚定了自己独立自主斗争发展的信念，为此，我特地制定了三步方针：扫盲，提能，灭米虫。（孔子的语言魅力啊~~）

　　所谓扫盲，这个愿望由来已久。自从我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之后，由于这有辱我堂堂高中生的形象，所以我就一直想着能找个机会把字给学了。虽然老人有言“学了物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貌似只会这三样我想弄清方向都困难。假想一下我真的只会这三样，那么在友人给我地址的时候就会出现这么个情况：

　　“那，这是我家的地址。”路人A给了我一张写满猎人世界文字的纸。

　　“对不起，不过请用直角坐标系标上东南西北，如果有拐角的话请注明旋转角，有路障的话请用分割符号表示。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沿路的所有路标都改成数学符号或物理符号或化学符号，不然我可能会迷路……”一脸茫然地看着地址，我顺手把一本《符号的现实意义》（作者：言襄）借给了对方。第一面的内容（部分）——“两个大括号是百货商店，两个小括号是居民住房，大小各一个是杂货店，不等号是此路不通，感叹号是路黑请照明，约等号是河……”然后对方只能僵笑着把我敲晕，接着直接打包飞艇托运送往国际扫盲班……

　　而如果我把提能放在第一位，那么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昵称为单细胞生物的家伙。所以，扫盲是提能的前提，同时也是发展的前提，没有先把自己给修理了好了，怎么把天下给压平啊？

　　因此我想找个老师，目前初定人选为雪，毕竟看他每天往我们这里跑还总是开我们玩笑好像挺闲的，再加上他现在住在我们旁边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就算没有人陪同，我一个人去上学也应该没什么大的危险。所以我就把这事跟雪和房东说了，结果是他们反对票和支持票各一张。反对的是房东，理由是怕我认识了几个字就和他抢书看，弄得我是满头黑线。不就是几本烹饪书么，我对这种书根本没兴趣。然后在我的坚持和雪的友情攻势下，房东总算败下阵来。

　　“那好吧，毕竟识字也是很重要的，但是约法三章，绝对不可以动我的书。”无奈地用手撑着脑袋，房东在做垂死挣扎。

　　“可以啊，反正你那些烹饪书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那我从明天开始就到雪那里学字拉。”高兴地把手撑到桌子上，我身体前倾，想看看房东现在的表情。他吃瘪的样子我还没见过呢。

　　“烹饪书？谁告诉你这些是烹饪书的？”好像听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房东原本低着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

　　“是雪说的啊，什么吃不吃的……”难道我理解错拉？

　　猛的把脸转向干笑着的雪，房东的脸有细微的抽搐，而最明显的莫过于他那正在剧烈跳动的眼皮了，而且还是右眼皮，貌似男的如果跳右眼皮的话那就是有灾难即将发生了，希望不是什么大麻烦才好啊。

　　“呵呵，理解成烹饪书也没什么不对啊，难道你想让她更深入地了解其中的‘奥妙’么？”眨巴着大眼睛，雪一脸无辜地正视着房东，两人的眼中好像有什么信息正在传送。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啊，光靠眼神就能进行交流。

　　“的确，这么理解也对。”闭了一会儿眼睛（精神交流结束？），房东给出了最终评价。

　　“那么言啊，你明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过来吧，顺便把拜师的礼物——午饭，帮我带带过来。”不仅得益，而且得利，这次雪可是尝尽了甜头。

　　在征得房东的同意之后（毕竟饭是他拿来的），我向雪点点头。

　　第二天临近正午的时候，我打包了几块面包就出门了。最开始还十分的警惕，谁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对我手中的东西虎视眈眈呢？但是半分钟过后，我就放弃了警戒。太累了啊，防人这种事情，你在明，人家在暗，想防都防不过来，就算真有人来抢，我也只能乖乖就范，没力量，说什么都没用。

　　看周围还算太平，我想加快脚步早点离开危险地带。可是你知道的，我已经好久都没有从那房子里出来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又碰上这么个阳光明媚，暖风袭人的天气，脚步子怎么快得起来嘛。

　　微眯着眼睛，感受着从侧面吹来的柔风，我一个人漫步在两列垃圾山之间。除却眼前这些多姿多彩的垃圾和隐藏着的危险，流星街的气候还是不错的，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神游天外非我所欲，可是感觉来了止都止不住。感叹阳光的和煦，感叹暖风的轻柔，一阵风经过我的身旁，带起了几束褐色的长发，啊，生活真美好，如果这风没有顺道同时带走我手上的午餐的话……

　　是，是我的错觉吧，午餐明明在手上的呀，怎么突然之间就没有了呢？我诧异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同时双手正着看反着看看了N遍，最终确定午餐确实凭空消失了……怎么办？拜师不成可不行啊。要不再回去拿一趟？

　　于是我又回去把食物打包了拿出来，结果在距离原来案发地点不远处我的午餐又被风给吃掉了……可是我很执着，我不死心，所以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把食物“送”了出去，最后房东的粮仓被我给搬空了。

　　闯大祸了，房东回来一定会要了我的命的，要不问雪借一点？噌噌噌地跑到雪那里，发现他还没回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偷运过去得了。然后就在偷运的途中，食物再次失窃……

　　晚上雪和房东都来找我，问我他们的粮仓怎么都空了。说谎是肯定行不通的，所以只能老实招供。在我说到为了拜师把房东的粮仓搬空了的时候，房东的脸全黑了，而雪却笑得很灿烂，但当我说到为了不让房东生气所以搬空了雪的粮仓的时候，房东的脸立即阴转晴，而雪的阳光笑容却僵掉了。最后，当我以为自己肯定要再次栽在食物这种事情上面的时候，雪和房东
　　相视一笑，达成了某种共识。然后就看到雪跑了出去，几分钟之后带来了一包面包，叫我托着打包纸的下面按原路送到他家去，就算是拜师了。我那是个激动啊，不仅不责备我把他的粮仓给掏空了，还这么帮我，有这么个朋友真好！

　　接着雪就跑回家说在那里等我，然后我就托着面包上路了。

　　因为心情好的关系，我的脚步变轻了很多，但同时也忘记了这段路是食物的百慕大三角的事实。风还是那么的温和，轻轻地吹过，重重地落下……

　　重重地……落下？

　　我低头看了一下拿面包的右手，面包再次神秘地消失了，但是这次有回礼！一个正面向下的手拿我的面包的动作很像尸体的小孩子。

　　慢慢蹲了下去，轻轻撩开对方藏蓝色的头发，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皮肤好白，眼睛好黄，我，拾到宝了……

　　英气逼人的眼睛，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性感的唇线，特别是那个落地的姿势，让我想起了……奥特曼……

　　“这个版本的……是雷欧奥特曼，还是爱迪奥特曼？嘛……反正出场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都一样拉。”用手指截了截躺在地上的人的额头，想要确定一下他是否具有化身为奥特曼的潜能，结果发现是软的——没戏。

　　“言，你刚才说的‘奥特曼’是什么东西？”不知怎么回事，房东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而这个时候雪也从旁边的垃圾山上跳了下来。

　　“那个啊，就是跟超人差不多的，不过貌似是外星人的样子。当然，不是《E。T外星人》里的那种的卡哇伊型的，而是……唉，说不清拉，还是画给你们看好了。”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有限，我索性拿起旁边的小树枝在泥地上画了起来。

　　“……这个就是？！怎么眼睛跟鸭蛋似的？”看到我的大作的雪明显承受不了人家眼睛比他大的事实，开始在旁边大吼起来。

　　“这个嘛，其实更接近咸蛋超人拉，我的画画功底很烂的，没把梨画成苹果就已经很不错了！”破罐子破摔虽然非我本意，但是比起唠唠叨叨地向他们解释，为了省麻烦我宁愿这么做。

　　“对了，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房东不是在看门么，而雪也不是在他家等我么，怎么会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的？

　　“当然是为了抓住抢了我们食物的‘怪风’啊。”

　　说这话时的雪笑得很开，翠绿色的眼睛瞥向那个躺在地上小家伙，而房东则直接走了过去把他翻了过来，无底的黑眸正对上了金光闪闪的细眼。如果不是他不能动的话，大概早就向豹子一样扑过去把房东的喉管咬断了吧。

　　“原来是他啊，我们区有名的来无影去无踪的‘风’，FEI。没想到今天竟被我们抓到了。”房东朝着他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看起来好像是表示友好，但是他说的话总让我觉得很有讽刺的味道。我这个旁人听了都感觉不舒服，当事人自然情况更糟。

　　只见那个名字好像是叫飞的人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原本不能动弹的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吓了我一跳，不过离他最近的房东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有那么一丝丝转瞬而逝的惊讶而已。

　　“的确有点本事啊，中了这么强的麻药居然还能弹那么高，如果是我的话大概早就不能动了吧。”

　　一旁的雪露出赞许的目光。流星街的人对于别人的赞美那可是很难得的，这说明对方在某一方面是十分出色的，如果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优秀的话，他们即使有赞扬也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代表承认了对方的实力。而雪的表现更为彻底，拿自己来比较，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待遇。眼前的这个家伙一定很厉害！

　　“强力麻药……”

　　感慨对方的强大是一回事，自己当危险物品的临时移动托盘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还真大胆啊，居然把涂了那么强的麻药的面包拿来让我托着走，要是我不听话把面包翻过来拿，那现在躺在地上的人不就是我了吗？这两个人……特别是雪，我还为他的宽宏大量感动了好一会儿呢，现在想想真是浪费感情。

　　发觉了我这里正在逐渐形成的低气压雨云，雪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说错话了，然后抱着事后弥补也来得及的想法正想说点好话安慰一下我，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房东给阻截了。

　　“这个是代价，你没守好我们的食物的代价。”

　　一手拎着飞，房东转过身往回走，表情十分的严肃，一句话过来弄得我哑口无言。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人家借你的手挽回点什么也没错。本来事件如果没有危险性的话我也就不算有什么付出，这应该是惩罚吧，等价交换也很对。可是我还是很伤心，不是说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让我不高兴，只是觉得他也好，雪也好，在这件事情上面都把我给忽略了。我在他们眼里，至少在这个计划当中，只是一个道具。

　　看着房东逐渐远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应不应该再跟上去，他究竟还希不希望我跟他回去，从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都没有回头，连个暗示都没有。我不是一个死皮赖脸的人，如果他没有叫我跟上去的话那我就离开。

　　雪向前走了几步，本以为我会跟上来，结果却发现我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移动的身影，眼睛里面的光随着前人的远去而渐渐暗淡。良久，我都没有主动跟上去的意思，雪不知道究竟是放手把我留在这里好，还是把我拉回去好，因为他知道，我等的不是他的回答。

　　“你不走了吗？他那里不行的话就呆我那儿吧。”

　　小心而又心存侥幸地试探着，得到的却是我淡然的微笑。为什么不行？为什么雪那里就不行了呢？为什么一定非房东不可呢？不都一样么，只是居所而已，除了房东不一样之外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面那么执着呢？

　　脑子里面感觉正在捣浆糊，各种各样的情感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在眼前。过去所经历过的也好，看过的也好，都无法解释我现在的感受。是那些演员表现得不够完美，还是每个人的真实情况是不同的呢？总之，我现在被一大堆疑问包围着，如果有谁能给我一个小小的提示的话，或许我就能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快点走吧。”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声音的主人却没有停下脚步。但这已经足够了不是么？

　　我“恩”了一声就快步跟了上去，跑了几步发觉雪还在后面。

　　“一起走吧。”我笑着对他说，这个时候的笑应该透露的是开心。

　　“今天我还是先回去吧，明天我会来的。药效没那么容易过去，这家伙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了话，我在那里也问不出什么……”对着我笑了笑，雪快步消失在前方。看着他离开了，我也就转身继续往房东的方向跑。雪，我不是没有看到你，只是在两者之间，我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就是选择了房东。

　　夜幕渐渐降临，流星街的风突然凛冽起来，轻小的垃圾被吹得漫天飞舞，房外的铁皮被吹得吱呀吱呀的响，与此同时，在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坠落，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