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7、浅眠（七）

　　明亮的星空渐渐地被乌云所遮蔽，银色的月光终于也消失在厚厚的云层当中。成群结队的黑色蝙蝠划过天空，嘈杂的声音掠过，消失在远处。地面上传来劈劈啪啪的声音，还夹杂了些慌乱的人声。滴答——，透明的液体从屋顶的裂隙中坠落，打到金属上发出阵阵回响。

　　我坐在床边，保持着昨天晚上照看房东的姿势。大概是由于下雨的关系，原本就晦暗不明的房间变得更加的阴森可怖。一道白亮的闪电划破阴暗的夜空，随后天边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我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我不是害怕闪电，也不是害怕雷鸣，更不是害怕什么鬼神，我只是，我只是担心这雷会不会把房子给劈了……

　　话说这集装箱也好，房子里的家具也好，都是金属制品而且大多数还都是铜制的。电的良导体在这么个雷雨天气而且还是这么大一个，雷万一真要是劈下来，我和房东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第二天人们发现了两具焦黑的尸体，由于损害程度过高所以无法辨认也无法当作食物食用，然后故事就这么完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房东虽然是个孩子，不过对避雷还有那么一点了解，所以在重要的地方都盖上了塑料，避雷针貌似也有四个。因此我完全不用为自己会被雷劈死而担心，应该说是我多虑了。不过女孩子嘛，想的东西总比男的要多那么一点，再加上过去我是个全职保姆，这么想东想西的也没什么不对。

　　窗外的天空一闪一闪的，房东的脸也随着这闪电一下惨白一下红润。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凉凉的没有在发烧，睡得很安稳。如果是小仓的话一定会把门啊窗啊关得死死的，然后躲在被子里面，听到雷声后又会大叫“姐姐！姐姐！”。这个时候我一定会跑过去抱住她，然后说：“不怕不怕，小仓是好孩子，雷公公不会打小仓的。”如果还不奏效的话，我就会唱歌给她听，一遍一遍的，直到她睡着。可是这样的日子到小仓十二岁的时候就消失了，比起让我安慰她，她更喜欢去找爸爸妈妈，如果想听歌她就会戴上MP3，我只要记得帮她把门窗关好就可以了。

　　雨水沿着伸出去的铁片慢慢滑落，如珍珠般圆润，如水晶般透明，坠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然后就和水洼里的水融在了一起。我痴痴地看着，不自觉地哼起了每次下雨都会唱的歌。

　　“不想忘记的事情却不记得了，想忘记的事情总是无声无息的感受到……”我轻轻地唱着，歌声被雨声和雷鸣所吞没，但那也没关系，我只要自己听得到就可以了。

　　“寒冷的日子里，在倾盆大雨中，我只是一直等待着你……”等待着家人的召唤，等待着亲人的回归，等待着恶梦的消退，等待着，等待着……等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就算今天我将离去，我也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害怕……”

　　白色的雪地，孤独的身影，起雾的窗棱，火车开启的呜呜声在脑海里回荡。长时间未休息的眼睛有些发酸，视线变得模糊，声音也颤抖起来。我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溢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没有去答理这些，我自顾自地唱着，歌声混着雷的轰鸣几不可闻，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想唱。

　　“幸福地互相微笑着的人们从我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经过……我孤身一人站着，没有打伞，却比任何人都更加有信心的微笑着前进。”从坐上火车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一个人了，羡慕归家的旅人，品味凉凉的孤寂，如果还有路的话，如果是真的还有希望的话，那我就继续前进吧。

　　“双手被冻僵了，看到了你的出现我快要哭了出来，这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那使我们意义的光辉更加闪亮了。为了以后要走的道路祝福吧……”希望未来的道路不要再这么崎岖，希望重要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希望能一直和想要在一起的人在一起……神，我的声音你有听到么？

　　不知道这首歌究竟是怎么唱完的，也不知道这泪究竟流了多久，我只是浅唱着，呆呆地看着窗外迷糊一片的景色，完全没有记忆的景色。胸口在抽痛，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是真的死了，那个梦，不是假的。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好像想对我的歌声作出回应，可是等我擦干眼泪凑近了看他的时候他又不动了。还是在睡觉啊，人家溺水的王子都被小美人鱼的歌声给唤醒了，虽然我没有她唱得那么好听，但至少也给了你醒来的动力了啊，居然还是不醒……

　　闷闷地想坐回到椅子上，结果一阵雷响，放在床上的右手就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借着闪电的余光看过去，那个什么揪人的东西正是咱房东的手。原来他也会怕雷啊，我还以为他连杀人都不怕就一定不会怕雷呢。而且一般男生怕雷的很少，虽然貌似我爸也是其中之一……

　　“雷声……好可怕……歌……”恩？“想听……想听……”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房东的嘴巴里飘了出来，一开始我还听不清楚，直到把耳朵凑到他嘴巴旁边才明白过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好吧，要听歌是不是？我就唱给你听。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和小时候的小仓一个德性。看在听歌有益身体健康（大棚蔬菜听点音乐不就长得更好了么？）的份上，我就再唱一首好了。

　　然后就这么叽叽歪歪地唱了一个晚上。不是说只唱一首的么，怎么会唱了那么长时间？说起来就郁闷，每次我停下来，房东就直喊“好怕好怕”，弄得我不得不继续唱下去，嗓子难受了就喝点水。一个男孩子啊，这么没形象的样子被我给看见了，要是他醒来后想起来的话，我一定会受到生命的威胁的。

　　这种悲惨境遇一直持续到雪过来看我。当他抱着一大罐水被雨淋得满身湿透地进来的时候，我是那个激动啊，救星啊，快来帮我挣脱魔爪吧……

　　对于看到我可怜巴巴的眼神，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当他看到我被房东紧紧抓着的右手的时候，二话没说就放下水罐走过来把房东和我的手拉开。

　　揉了揉被劫持了一个晚上的右手，松了松筋骨，重获自由的感觉可真好。

　　“你怎么被他拉住的？而且看你脸色那么难看，大概一个晚上没睡觉吧，你又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早点离开不就好了。”

　　雪有点气愤地拍了下桌子，装水的罐子有点不稳差点倒了。好像里面装了什么定时炸弹一样，雪很紧张的迅速把罐子扶稳了。过后还不忘擦了擦明明没有的额头上的虚汗。

　　差一点就没了呢，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弄来的，幸好赶上了。臭小子，明明昏过去了还占了言襄的手一个晚上，你怎么不在被人围攻的时候就挂掉啊？还留了半条命好让言襄照顾你……真是混蛋。不过没关系，过不了今天你就会完完全全地走出她的生活了。

　　“对了，今天你怎么带了这么多水来啊？”难道是因为昨天下雨的关系，所以这家伙积了很多水？

　　“啊，啊……那个啊，当然是因为有多放不下，再说他病了对水的需求量应该有所增大才对，生病了就要多喝水才会好啊，呵呵，呵。”很尴尬地笑笑，他这么做果然是太明显了么，这药看来不能这么下……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喝一点吧，昨天晚上唱了一夜的歌喉咙快痛死了。”一边说，我一边取来饮水用具弄了一点雪刚带来的水喝了下去，雨水的话应该会干净很多吧。

　　“喂，喂，你怎么……你怎么就这么喝了，你不是说自己不用吃喝的么？”很紧张地夺过了我才喝了一口的水杯，接着就一直盯着我看，好像我会出什么问题一样。

　　“不用吃喝不代表不能吃喝，再说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啊，难道这水还有毒不成？……”还没等我把想要说的话说完，头部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言襄！言襄！喂，快醒醒！”看到眼前原本还活灵活现的一个人就这么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雪立即扑了过去，在女孩子即将落地的一刻接住了她。

　　这回可糟了，这药怎么就让她给喝下去了呢，明明是给那边那个混小子喝的啊。真是的，她话也不说清楚点，正常人都会在“不用吃喝”和“不能吃喝”之间划上等号的好不好。这下可失算了，这东西他可没准备解药啊……

　　“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意识的，雪拿出铁丝飞快地往声源刺去，结果还没有刺到，手就被对方给挡住了，脖子上也架了一把利刃。由于惯性的作用，雪的身体还是轻微地移动了一下，但就是这样，他那裸露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划痕，黏稠的液体沿着伤口慢慢地流了出来，聚集成滴，落到了怀里女孩子白皙的脸上。

　　“你一直都在装昏迷？！”可恶，早就该想到这家伙没那么脆弱，怎么可能连睡三天都不醒，果然是太大意了么。

　　“昨天你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不过为了看戏顺便从你这里捞点弄伤我的代价，我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戏谑地笑笑，房东持刀的手微微向上一抬，雪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又被扯裂开来。在脖子上伤口疼痛的刺激下，雪皱了皱眉，应该是很疼的，应该是要叫出来的，但是他却只是咬紧牙裂开嘴对着房东笑了下。

　　“这次是我失算了，不过貌似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你不是已经学会了么……念这种力量。”

　　斜过眼用凝稍稍看了一下，一层薄薄的气覆盖在对方身上。看来是被上次的那几个被控制的念能力者打出来的啊。强制性打开精孔而且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都没死，他那个时候要不是被老头子看中救了回去大概早挂了，这家伙……生命力也太旺盛了。

　　“的确，是该谢谢你。不过你想对我下毒的这个事情又该怎么说呢？”用眼神示意雪去看昏迷的言襄，意思很明白，请对想要毒死他却未遂的这一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

　　“……反正这点剂量（特指一口的剂量）又毒不死你顶多给你增强点抵抗力。”如果一整罐都灌下去的话……不死也残废！

　　“……啊……”就在房东准备和眼前这只狐狸舌战到底的时候，可怜的受害者突然冷汗直冒，嘴唇咬得紧紧的，微露的指甲刺进掌心慢慢渗出殷红的鲜血。

　　“解药，快点拿出来！”染血的刀刃又往里紧了紧，房东的注意力有一半已经分散到昏迷的女孩子身上。

　　“没有……真的没有！如果有的话我早拿出来给她吃下去了！”谁会给铁了心要痛下杀手的对手留解药啊，除非那人脑子有问题！

　　“这药你从哪里弄来的？”

　　“元老院。这不是什么剧毒药物，它更倾向于精神上的摧残，如果意志够坚定的话应该过会儿就没事了，不过如果撑不下去的话……”有点担心地看了一眼言襄。

　　“会怎么样？”

　　“中枢神经会断裂，然后血脉膨胀，七窍流血而死……”这么恐怖的死法本来就是专为你准备的，偏偏苍天无眼让她担了去。

　　“你认为我的意志不够坚定？”

　　“不是。我一开始就准备在她喂你的时候再在里面混一种药，只要这药一加，水里面的药就会百分百发挥作用。”那么厉害的药也只有元老院那些暗手有了，一般是不会给外面的人的。他也是差不多给了他们N个有用的情报才得到的，没想到用错了对象，血汗白流。

　　“没有其他解药的方法么？”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没有……只有她自己可以救自己，而且即使大难不死事后也一定会留下后遗症。”很可怕的后遗症，这种药剂量小的话可以用来拷问。每次经过审讯室听到试验品的哭嚎声就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真实情况……不敢想像。

　　“什么样的……后遗症？”

　　“一开始每过几年头部就会剧烈得疼痛一次，时间越久疼痛的间隔就会越短，到最后每天，每时，每刻都会陷在无法挥去的剧痛之中，受不了的人宁可死也不要活。”

　　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虽然残忍了一点，但是似乎还是现在就杀了她比较好。这么想着，淡淡的杀意就从眼中流露出来，没有被控制住的左手慢慢伸到腰间缓缓地抽出了藏在里面的小刀片，就在他想要从后面借着气割断言襄的颈椎的时候，房东制止了他。

　　“你不相信她能挺过去，还是担心她今后无法承受后遗症所带来的痛苦？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你现在要是这么做了她就真的没得救了。”

　　一个比起神更相信自己的人，一个明明想哭却依然在笑的人，一个即使面对死亡也毫不畏惧的人，这么一个人他不相信她会挺不过去，被他看中的人不会只有这么点水平。

　　“你不相信她，或者，你不相信你自己。”审判一样的语气从对方的口中传了出来，雪不禁睁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万分诧异地看着他。

　　是的，他不相信自己可以承受得了这种痛苦，所以就想当然地认为言襄也一定受不了。但是，没有亲身尝试过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行呢？他不是她又怎么知道她一定挺不过去呢？明明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小鬼居然能想到这点……可怕。

　　“呼~我明白了，现在可不可以请你把刀子拿开？不然老让我这么抱着她也不好吧。”挑兴的眼神又回到了祖母绿般的眸子中，丢开刀片的左手把女孩又抱向了自己一点，得逞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知道了。”收回利刃丢在一边，房东伸手就要从雪那里接过言襄，结果对方转了个身，躲开了他的手，径自把女孩抱到床上去了。

　　“那，今天我就留在这里帮忙吧，毕竟这次事故是我造成的，不负责可不好啊。”

　　十分诚恳的表情，十分真诚的行动，想要回绝他恐怕很难，秉着现在无害就好好利用的原则，房东勉为其难地把他留了一个晚上，结果就间吸引了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今后每天都来他家采蜜，美其名曰：睦邻友好。

　　第二天我就醒了，只不过头还是一阵一阵的刺痛。可看到房东一脸严肃地盯着我，然后告诫我以后不要乱吃东西，雪在一旁死命地点头道歉说没想到我没有这方面的抗体的时候，我就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了。

　　之后这两人眉来眼去擦出友情的火花，虽然不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目前看起来这病还真是时候。我一病房东就好了，雪和他的关系也有日益密切的趋势。当我提出再喝一口那种细菌孳生的水，好再病一次以求得到更好的效果的时候，面前的两人难得步调一致的果断地打消了我的念头。

　　看着表情丰富的两个人，我不自觉地笑了，梦里面的那个人也是这么笑的吧。神，我的声音，你有听到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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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面的歌不是我编的，是滨崎步的《rainy day》的中文翻译……日文歌词应该是：
忘れたくない事なら覚え様としなくても
忘れる事なんてないそう静かに感じる
あれはある寒い日で强い雨の中
仆はただ君だけを待ち続けていた
もし今が仆の终わりだったとしたら それでも
构わないと思える程何も怖くなかった
幸せに笑い合う人々が 仆の
すぐ侧を何度でも通り抜けたけど
ひとりきり伞もなく立ち尽くす仆は
谁よりも穏やかに微笑んで行った
冻える手をかざして
现れた君を见て
泣き出しそうになったのは
悲しみの所为じゃない
仆达を意义してる光だけ増した
これからの行く道を祝うかの様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