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18、落灯（七）

　　天色渐暗，屋内的日光变淡了，篝火的橙色光辉却越发的明亮起来。黑发少年背对着火光，优雅地撑着腿坐在沙发上，两旁的人也十分松散地坐在椅子上，气氛似乎非常的柔和，感觉上好像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地等着女主人开饭。

　　“第一问。”带有一丝□□拐气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女人的手还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放在奥尔科特的肩上，“莱西为什么要抓言？”

　　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系列的画面，身后的女人不禁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被盗取信息的男人一字不差地讲出了实情。向库洛洛点点头，派克证明他所说的都是实话，在得到对方的应允后又开始问话。一连串的问题过后，不知是这个男人本来就诚实，还是他被他们吓倒了不敢说假话，所有的回答都和她从他脑子里面看见的分文不差，这让库洛洛也微微地感觉到疑惑。

　　“你们是想救言的吧。”

　　听了那么多问题，全部都是和言有关的，这种时候他们只会是自己的同盟军。奥尔科特本来还觉得库洛洛他是不是背弃了言，居然会加入莱西，所以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以为是莱西让他来取他的命。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小子也是个狡猾的狐狸，对付莱西的那一招应该是欲擒故纵。如果有他们帮忙的话，或许救言的成功率会提高很多。

　　“言的话，虽然她现在被莱西管制着，不过已经从暗房里出来了。她很聪明，也很会忍耐，应该不会再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尽早把她救出来比较好，不然不仅莱西会想杀掉她这个弱点，其他莱西的敌人如果发现她的存在的话也会尽一切可能把她捉来威胁莱西。总而言之，她现在的处境既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危险的。”

　　稍稍地喘了一口气，奥尔科特目不斜视地看着库洛洛，他需要让他知道自己是在说真话，并且和他们一样想要救言襄出来。虽然流星街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信任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原本还是敌人的手下，但是即使是被利用也好，只要言能获救，他奥尔科特就不在乎。

　　“是吗。那么你对莱西又知道多少？”

　　探询的目光从那双幽深的眼睛中放射出来，让人觉得有些畏惧，明明是个比自己要小的少年，但是看起来却非常的成熟，甚至让人不自主地把他当作是领导人，这也许就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质。

　　“全部。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可以告诉你什么，前提是对救言有帮助的话。”

　　自信地笑笑，这个世界上能比他更加强悍的信息收集人恐怕寥寥无几，搞不好他就是第一。虽然听起来挺自大的，但是事实也确实是如此。他的能力不仅范围广，而且根本就没有限制，那些对元老院里面人说的什么遗忘之类的都是骗人的。如果真的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出去的话，相信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你对你的能力很自信。”听到回答的库洛洛略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向对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还好。我只是确定自己一定能在这方面作出点贡献而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己果然不会控制情绪啊，那么快就被人看穿了。

　　“那么由我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帮言？”即使不是发自内心的也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你的能力。如果是真心的就更好，也省去了弄瞎弄哑这写费时的程序，不过对飞坦来说似乎是少了点乐趣。

　　“因为想要帮她，对我来说她已经算是我的家人了。”

　　也许最初是他主动给她温暖，并且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是她却没有忽略他的心情，那天她很明确地说她是他的家人，是家人就应该无私奉献，就应该在危难的时候给予对方援手。救不救，根本没有理论上的理由。

　　家人？流星街里会有家人？这个词消失了多久了？十年？百年？或许从一开始流星街里就没有这个词汇。在这里最好的关系除了同伴就是盟友，一旦背叛就连敌人都不是，因为一方一定会被另一方杀死不是吗？

　　库洛洛危险地笑了笑，家人这种感觉，对不起，他不知道。这是这个区域之外的人才拥有的东西，或许那也是虚假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各自的利益面前，谁又能保证家人不会相互背叛呢？所以，他也不相信世间真的有这种称为“亲情”的感情在里面。

　　但也可以利用不是吗？至少在他自认为自己是言襄的家人的时候可以放心的和他合作，顶多让一个人盯着他。如果他背叛了，只要让飞坦把他弄得无法移动，无法说话，再关起来把他的能力盗走不就可以了？

　　“那么接下来就先制定救言的计划吧。不出意外的话，根据我们的推算，时间至少也要半年。”

　　半年用来干什么相信奥尔科特一定明白，他们的势力并不是很强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莱西的地位即使已经摇摇欲坠，也依然很难在一夜之间把他弄垮。他们要做的是先获取他的信任，然后暗地里挑拨基层与高层甚至是元老院的关系，最后在局势最动荡的时候，他们只要轻轻一拨，再高大的建筑都会倒塌。

　　他库洛洛并不是一个野心家，他对掌控整个流星街也没有兴趣，他只是很想知道在消灭元老院后流星街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会更加的动乱吧。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最后总有人来控制局面，例如，十老头之类的。

　　流星街的人大多都不喜欢□□的那些家伙，虽然同是黑暗社会中生活的人，□□里的那些和他们依然有着巨大的区别。而且不管在什么时候，流星街的人永远是被压迫着的，因为没有身份，所以就可以被人当作代罪羔羊，因为出身卑微，所以就可以被那些□□的即使是小人物呼来喝去，但是没有人愿意这样不是吗？所以流星街的人到了外面，不管从前究竟有多大的仇恨都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因此在外人看来，流星街的人是很团结的。

　　“你们是想把整个元老院都揣掉吧？”

　　听完整个计划之后，奥尔科特开始怀疑这帮人是不是疯子。虽然计划的确很周密，效果也应该很明显，但是不定因素太多了，危险系数自然也不再话下。他们的最终目标根本就不是要救言，那只是顺便的，他们更想做的是把整个流星街弄得天翻地覆！

　　“现在的元老院根本就是十老头的走狗，流星街不需要这种媚外的高层领导组织。而且五个元老的关系都很好，单独除掉莱西恐怕不见得比揣掉整个元老院来得容易。”一旁的侠客似乎从奥尔科特的话里面听出了什么，适时地插话进来坚定众人的立场。

　　是的，奥尔科特他想得没错，他们就是想让元老院消失。在许多人眼里也许他们的确是疯子，但那又有什么错？他们只想做自己期望发生的事情，只是顺着自己的意思去做，随心所欲，胡作非为，这也是一种信仰。

　　“关于言襄，我们是不可能主动去打听她的情况的，不然会引起莱西的怀疑，所以她的事情就拜托你多关注了。毕竟现在她也算是一个核心人物，一旦莱西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受到影响的人恐怕就是她。另外，我们合作的事情不要让她知道，虽然我们相信她不会主动说出去，但是很难保证莱西那边没有探取人记忆思想之类的念能力者，如果计划败露的话，相信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目视前方，双手支撑着下颚，库洛洛的声音里听不出语调，那是标准的命令口吻，让人无法不听从他的话。

　　“明白了。言那边的事情我会多关照的，出了什么突发状况我也会想办法告诉你们的，最后希望计划真的能够成功。”奥尔科特轻轻叹了一口气，麻烦事又要揽上身了，不知道这回究竟是谁会不得善终。

　　“派克，你刚才从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从房子里出来，库洛洛看向从刚才读取记忆开始就有点情绪不稳的派克。

　　“……那个男人，不会背叛言襄，但是言襄很可能有巨大的危险。”稍稍斟酌了下语句，派克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她的危险来源于她自身，她的气很特殊。”

　　“气？你的意思是说言襄她学会念了？”跟在后面的飞坦停下了脚步，金色的眼睛透过藏蓝色的发丝闪着危险的光芒。刚才没能活动一下筋骨让他非常不高兴，有时候他更希望对手会不配合一点，这样乐趣也会多很多。

　　“如果我刚才看得没错的话，言她从一开始就会了，这也是莱西要抓她的原因。她的气可以让看不见的人，看见光。”这么讲似乎挺难让人理解的，毕竟再怎么奇怪的气也不可能让瞎子恢复视力，但是奥尔科特的记忆里分明是这么说的，除非他撒谎了，但是也不可能，因为记忆里莱西的反应也确实像是那么一回事。

　　“派克，把记忆发给我看看。”沉静了一会儿，库洛洛向派克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与此同时其他人也要求看一下奥尔科特的记忆。

　　装上子弹，派克发动念把信息都传了过去，获得记忆的人都闭上眼睛阅读着这些个如电影一样的记忆片断。重新睁开眼睛的众人只有库洛洛和侠客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飞坦看起来好像更加疑惑了。

　　是这样么？看来言的念真的是很特殊啊，这么一来的确有必要让她重新加入了。看了一眼侠客，对方回以明朗的一笑，看来他的想法和自己的也相差不远。虽然飞坦他们似乎还不是很明白，但是如果是让言回来的话相信没有人会反对吧。

　　“这些先不要管了，不管过程怎么样我们只要结果如预期一样就可以了。言的话也不用担心，奥尔科特不是说了吗，她很聪明，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们不能乱了阵脚，原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了。”

　　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赤色的星星微微地发着温暖的光芒。一开始就说过，我要当黑夜，而身为星星的你，注定要回到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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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饭不好吃？”坐在床上我有些纠结地拿着调羹不断地搅拌着刚送来粥，全然不知莱西已经站在门边看了很久。

　　“不是，只是不饿。”叹了一口气，把调羹在碗边敲了两下，等里面的剩粥都甩干净了便放在一边，端起碗，把粥全喝了下去。

　　“不是说不饿么，怎么又吃光了？”有些看不懂我的做法，莱西拉了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

　　“不能浪费粮食。在流星街食物是很难找的吧。”其实即使我把它都喝光了也同样是浪费，因为这些食物根本就不能起到充饥作用，我并不需要吃东西。如果把这些食物都给那些快饿死的人吃的话或许就能救一条命，但对我来说它就像装饰品一样可有可无。

　　“……算了。”皱了皱眉头，莱西叫人把东西收走。“等下我让你见见新老师。”

　　新老师？就是新来的教我念的老师？这种时候莱西居然还有可以信任的人？看来这家伙一定和莱西关系非浅，不然莱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把我托付出去。

　　“不用紧张，这个人你见过。”转头向门外的手下点了下头，对方随即退了出去。紧接着一个白衣服的提着木箱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到莱西当下就鞠了个与双腿呈四十五度的躬。

　　“医……医生？”刚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出来的医生居然要当我的老师？？虽然人不可貌相，但是如果那个人真的有能耐的话，莱西又怎么会只让他当区区一个医生？

　　“是的，我就是你的新老师，我叫屠。”冷漠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转向莱西请求下一个指示。

　　我的老师是机器人，他是流星街的最新产品，目前遥控器掌握在制造商莱西手中。聪明，冷静，威严，任何性格都可由遥控者输入，绝无偏差……这算什么？给我来个早教，告诉我什么叫惟命是从，什么叫冷血无情，什么叫人身机器？看来莱西这回真的是铁了心不让我好过了。

　　“言你看起来似乎不喜欢这个新老师。”貌似有些惋惜地看了屠一眼，“其实屠很称职，而且做事效率很高，知道的东西也很多。言那么聪明，我以为你一定希望能和更聪明的人切磋交流呢。”

　　“我不讨厌他，毕竟他救过我的命。我只是对扭曲了的素质教育有些反感而已。”淡然无神的眼睛看了会儿屠，回赠我的是同样毫无变化看不出情绪的脸。

　　这样的人，感觉上似乎真的是那种永不背叛的家伙，但是并不可信不是吗？越是看起来冷血无情，只把他当作机器的人，心里面在想什么其实外人也不知道不是吗？莱西是个聪明人，我不觉得他会不了解个中厉害，难道他又是再冒险？想一石二鸟看出我们两个究竟哪个是心口不一的家伙？希望只是我想得太多了吧。自从来了流星街以后，我的脑子就没停过，一刻不停地在想这个事情有没有玄机，那个事情有没有陷阱，第一次觉得做人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既然言对屠本身没有什么意见，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开始你就跟着他练吧。”和蔼地笑笑，就差没有把假胡子装上去摸一摸了。“那我就先走了，屠你留下来和新学生联络联络感情。”

　　莱西慢悠悠地直起身，一边笑着一边晃荡出门，半眯着的银色眼睛里划过一丝精光。姜终归是老的辣，习惯于流星街机关重重的生活的他又怎么会轻易地相信别人呢？毕竟有时候，他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你有什么话说么？”假装有些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其实我是不想再看他那张比冷兵器更冰的脸。

　　“明天训练从早上四点四十四分四秒开始，主要内容是念的修炼，请你务必准时到门口受训。”

　　屠恭恭敬敬地站着，让我有机会瞪大眼睛把他看个明白。原来那个我以为是白大褂而倍生好感的衣服其实是一风衣，原来那个我以为是药箱的木箱其实是铁做的，里面看样子也不全是药，大概还放了什么凶器吧……我承认我有点以貌取人，但这也是一种判断方式。

　　“为什么非要那个时间？提早点拖晚点都行啊。”全是四多不吉利。

　　“你是学生就应该听老师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了的话，我就先走了。”盯了我半天，我还在想他干吗说走又不走了呢，突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该不会……恩……试试看吧。

　　“老师再见！”咽了口口水，我小心地向他把身子倾了倾以表示我对他的尊敬。

　　“恩，再见。”屠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应试教育这东西，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啊，明天，我不想见到明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