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17、落灯（六）

　　几朵洁白的如棉花糖一般的浮云随着傍晚时分的海陆风在颜色渐深的天空中慢慢漂移。银白色的半月已经出现在西边，微微发着亮光好像想与落日争辉。日月之下的土地上，一个黑发少年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双手叉在裤袋里，轻松地越过一系列的障碍，眼睛专注地平视着前方。库洛洛并不急着回去和大家会合，毕竟和莱西合作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重大意义，那不过是个幌子。所有的身份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一件件的衣服，该什么时候换上就换上，没必要了就脱下扔掉，免得平添累赘。

　　但是，他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因为合不合作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更多的应该考虑队友的想法。他原本也是想委婉地拒绝的，可是也不知怎么的在看了言之后就那么决绝地定了主意，这不像他，那么莽撞地正中了别人的下怀，这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冷静理智的他。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库洛洛，你回来了！莱西那里怎么说？”不知不觉的时候，自己已经万分准确地回到了居住点，来迎接的是一个新加入的队员，因此对团队里的事务总是表现得特别关心。

　　“……那么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情。”找了个高地坐下，若有所思地对下面的众人说，“今后，我们要和莱西合作。”

　　“什么？！和他合作？库洛洛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窝金一脸的不服气，他本来就看元老会的那些老头子不爽，现在居然要和他们合作？开玩笑，他窝金那么自由，怎么会愿意被那些朽木管着做事？他又不是谁的走狗，就算是在现在的这个团体里他依然是很随性的，这也是他乐意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这，不是在开玩笑。”自信地微微一笑，库洛洛瞟了旁边的侠客一眼，“你们认为莱西目前的势力怎么样？”

　　“范围很广，势力很庞大，不过树敌也很多。”信长有点搞不明白地皱了皱眉头，库洛洛问这东西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根据我的观察，势力庞大不过是表象，他的手下中只有基层的还算听话，高层的差不多个个心怀不轨。他的势力还没有崩塌，主要是想要夺权的各方势力实力相当，互相牵制，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免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当然，莱西他本人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会想拉拢我们，以稳固他的地位。”沉静了一会儿，以给下面的人思考的时间，差不多等他们明白了，库洛洛才公布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们只是充当催化剂，让他的势力更快的瓦解。流星街也该换点新鲜空气了。”再次看了一眼侠客，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侠客愣了一下随即站了出来。

　　“根据我的调查，事实确实是如此。最近，莱西因为某种原因把过去最信任的凯德弄残并关押，而心腹奥尔科特也遭到疏远。其余的高层势力也逐渐显露出动摇之势，库洛洛所说的事实是存在的，而行动成功的可能性也很高。”

　　“我们可以以奥尔科特为切入点，让他的势力土崩瓦解。”中途库洛洛插话进来，随后又示意侠客继续说下去。

　　接过话，侠客重新面向众人开始介绍最新情报。“没错。关于奥尔科特这个人，他来流星街三年还不到，但是由于他的能力非常特殊，所以一下子就成为了莱西的心腹。顺便说一下，他的能力【无效隐私】，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只要当事人曾经出现过或者他曾经亲眼见过当事人，那么就可以知道当事人的个人信息及现处位置，不过限制是在他将情报告知第一个人后就会忘记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也是由于这个限制莱西才会那么放心地用他。如果他愿意帮我们，那么就会事半功倍。”

　　看了库洛洛一眼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侠客退了一步，回到原来的角落。

　　“那么你们对这个决定还有什么意见吗？”巡视了一遍下方沉默的众人，发现没有反对的声音之后，库洛洛宣布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侠客，关于言襄的情报你知道多少？”散会后，库洛洛叫上侠客到偏离众人的地方谈话。

　　“……很少，莱西那里把她的消息封得很死，只知道她经常会因为某种原因被莱西叫过去，而最近，也就是在凯德被关奥尔科特被疏远之后，她的消息就完全断了。……库洛洛，你今天是不是见到她了？”严肃地看着库洛洛，侠客并不觉得他的匆忙决定只是心血来潮，应该和她有什么关系吧。

　　“见到了……被很好的‘礼遇’了呢。”

　　自己的东西被抢走那是不爽，被抢走之后又被对方随意的破坏那就是愤怒，属于自己的东西处理权就应该在自己。这样看来自己并没有失常，举动很符合流星街的因果定律，想要的东西就不择手段地抢过来，这点也很正确，自己依然是那个极为理智而冷静的存在。

　　“你准备什么时候实行计划？”动了我们东西的人，自然是要好好回敬的。

　　“已经开始了，不是吗？”浅浅一笑，抬头望天，明天的天气看来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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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事情你让他们考虑得怎么样了？”送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莱西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下面的人的答复。昨天的那个场面一定很有威慑力吧，再加上是他曾经认识的人效果一定很好。

　　“全数通过。”站在下方注视着眼前悠闲且逐渐显露出得逞神色的老头儿，库洛洛很简洁地报出了结果。

　　“不错，那么今后你们就是我这边的人了。今天暂且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随即示意身边的手下送库洛洛出去，开门的时候，正值奥尔科特进来，库洛洛看了他一眼，随后离开。

　　“奥尔科特是吗？今天你陪我去看看言襄。”慢慢走下台阶，轻车熟路，莱西带头走在了前面。

　　两旁的犯人好像被训练好了一样，往日的那些可怕的，毛骨悚然的喊叫声全都消失了，就连极为细微的□□也被扼杀在喉管里。而一切只是因为莱西的一句，“太吵了”。

　　越是靠近那个黑暗的房间，奥尔科特的身体就越发的颤抖。他不惧怕黑暗，但是他惧怕面对因自己犯错而造成的恶果。一个晚上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没有莱西下达的停手命令，那些家伙必会以尝试各种令人发指的刑讯手段为乐。虽然这样的自己很自私，但是仍然希望言襄不要成为他们的玩偶，不然她这一生恐怕就算完了。

　　“放心，昨晚她没受什么苦，因为他们觉得她太无聊了，怎么整都不会叫，浪费感情。”像是知道奥尔科特在想什么一样，莱西懒洋洋地说出了这一句仿佛是在安慰人，但却反而让人心扎得更厉害的话。

　　走到铁门前，什么都不用说，两旁的守卫很自觉地把门打开了。莱西让所有人都先等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在外人看来，那是恶魔回到了幽暗的地狱，而对莱西来说，他是去拥抱光明。

　　“醒了吗？”蹲下身，拍拍女孩子染血的脸颊，不一会儿就看到对方很吃力地睁开了眼睛。“今天，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还记得库洛洛吧，他现在已经是我这边的人了。”得意地笑笑，果不其然‘看’到了对方急剧收缩的瞳孔，看来她很聪明呢，那么快就理解自己的意思了。“那么……你究竟愿不愿意好好听话呢？”伸手摸了摸她那沾满血污的秀发，好似一个慈爱的祖父在向孙女传授教育思想。

　　我略显失神地点了点头，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呢？根本就没想过莱西这家伙会把库洛洛他们都牵扯进来。已经将近三年了，对莱西来说我应该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才对，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他们而甘愿受他的威胁呢？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在派人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对我们甚是了解，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会作出怎么样的选择。但是不管是哪种情况，现在我能走的路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乖乖听他的话，我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缘故使与我有关的人受到伤害了。

　　“真是……乖孩子。受了那么多伤，你一定很痛吧？没关系，等会儿爷爷就请最好的医生来把你治好。”

　　莱西笑眯眯地走了出去，让大叔进来看看我。看到大叔的时候我只能用惨白无力的微笑面对他，四肢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特别是手臂，不看也知道已经全部发紫了，再加上失血过多，我现在看人完全是在凭感觉。

　　“言襄，是大叔不好，你再忍一下，大叔马上把你身上的锁打开。”一把接过守卫递出的钥匙，大叔一边安慰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开起锁来。当所有的链子都脱离我的身体的时候，失去了支撑的我瘫软无力地倒在了满是鲜血的地上。

　　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被人给抱了起来，然后被匆忙地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紧接着有个人影在身边晃动，旁边的人在和他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一道柔和的光辉慢慢包裹了全身，渐渐的意识模糊了起来，我陷入了黑暗。

　　光线，很多条银白色的光线在漆黑的空间里交织着，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却一不小心被一周围的银丝缠住了，挣脱不开。随后眼前一片白亮，出现了一片绿色的草地，上方有许许多多的彩色泡泡像是处在失重状态一样在半空静止着。不敢再去惹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我向不远处的一个池塘走去。

　　塘里面的水很清，但是连一条鱼都见不着，水生植物更是没有。固执地瞪着池水搜寻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收获，可是池水却发生了变化。

　　火光，血红色的火光在木架子上熊熊地燃烧着，架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想看个究竟，不料池水中的景象变幻了，同样的妖艳红色在一所别致的洋房内蔓延，地上同样有什么东西，可是依然无法辨析。

　　……言襄，言襄你好一点了没有……言襄……

　　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就可以看到了，再等一下……

　　随着好似从远处传来的声音的响起，周围的空间开始崩塌，眼前的景物急速地向前驶去，回到了满是银线的地方，最后看到的是所有的线都断裂了。我的身体正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睛，迎上来的是大叔喜悦的脸。

　　“言襄，你可总算醒了，刚才你的气息弱得要命，差点就要死了，幸好医生及时赶到把你拉了回来。现在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痛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哦。”慢慢地把我扶了起来，靠在床上，大叔很高兴地向我介绍着救我的医生。虽然他是莱西叫来的，但是医生总归是医生，从他的身上我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

　　“谢谢。”等大叔介绍完，我微微点头向医生道了声谢。

　　“不客气，有问题的话再来叫我好了。”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医生跟着莱西的人离开了。

　　随后，莱西走了进来向我们宣布了一件事：今后我不能再和大叔住一起了，我要呆在莱西身边，接受他所安排的训练。

　　“你怎么能……”

　　大叔想要上去和他争论一番，我急忙阻止了他，现在还是顺着莱西的想法去做比较好，而且这么一来我也可以获悉一些情报，以后想要逃出去的话也会方便一点。再者，莱西想要训练我的话一定不会手下留情，这样实力提高起来也比较快，同时也不会增加大叔的负担。

　　“恩，言真的变聪明了呢，我喜欢聪明的孩子。”对于我的表现，莱西露出满意的神色，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大叔的眼神有点冷，这让我着实擦了一把冷汗。

　　“奥尔科特，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背向大叔挥了挥袖子，门外进来两个男人把大叔拉走。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莱西两人，气氛有些压抑。

　　“为什么要让库洛洛加进来？”虽然这么问有点不合时宜，但是如果不能问出点什么的话，以后会更麻烦。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们的势力壮大了，我想通过吸纳他们来增加我的势力而已。”银色的眼睛盯着我，我知道他看得见我现在忧虑的表情，他一定知道我不是在问他这么表面化的问题，可是他还是绕着弯子和我说话，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为了他们而乖乖听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个人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能放过，不然就会摔死在他的假象中。

　　“我并没有认为你会为了他们而听我的话，我只是觉得，如果曾经背叛你的人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本能的躲开。而在暗室里你根本没有行动自由，再一次的看到可憎的人，那可是精神上的刑罚，我觉得你会逃避。不过现在看起来，我的这个筹码真的找得不错，比起惧怕他们，你更关心他们，你是真的会乖乖听话的对不对？”摸了摸我因为恐惧而冰冷的脸颊，莱西的笑容真是令人发指。

　　“是的，我会乖乖的，听从您的指令。”但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你真的做出危害他们的事，不要怪我倒戈，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要把你丢到地狱去。

　　昏黄的落日，连绵的垃圾，独行的男人，微冷的晚风，流星街的傍晚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真是的，为什么莱西会把言从他身边拉开？是察觉到他的计划了么？可恶，现在他倒是没什么事，言被一个人留在那里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状况，如果能够再小心一点的话，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前走，奥尔科特开始思考救言的方法。直接问莱西去拿肯定不行，偷出来也不可能，言的身边怎么可能没守卫呢？抢过来也不行，就算成功了又怎么逃出去呢？流星街的外围都是元老院的人，进来容易出去难，除非实力够强，不然没有通行证根本就杀不出去。

　　失神地打开家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这让奥尔科特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欢迎回来，我们等你很久了。”

　　黑发少年正拿了本书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两边各坐了一个人。一个是藏蓝发色的男孩子，一个是元老院原来的常客，现在似乎仍然经常在那里出没的样子，笑得很阳光仿佛很无害，不过同样收集情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叫侠客的人的真实嘴脸呢？他们来找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莱西叫你们来的？”苍蓝色的眼睛凛了凛，以一敌三绝对没有胜算。

　　“不是。我们只是有些疑问而已，希望你如实回答。”微微一笑，大门被关了起来，一只女人的手搭上了奥尔科特的肩膀，冷汗从额头滴落。

　　“下面就让我们开始问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