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天命如此》簪缨

2、泥巴糊脸[种田]

　　陆临仰头望着天空，那一坨一坨厚重云朵几乎是要压了下来。

　　先是为了种点萝卜在地里耗了三天，还被迫接受涕泗横流的老汉眼泪洗礼，再是邻家翠珊阴阳怪气的找茬腔调，最后是在自己疲劳过度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之际，似梦非梦之间，听到的那一点神音。

　　“完成吾的旨意，吾便完成你的心愿。”

　　“照你的想法走下去，家财万贯之时便是解脱之日。”

　　陆临出拳捶墙，一双凤目眯了起来，他不知道给他传话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无论怎么说这都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这真的不是梦，那把自己带到这鬼地方来的人一定就是这个神神叨叨的东西！

　　“呼——”他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来日方长，这个慢慢再说。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他的名声问题。

　　他换上一身洗的有些发黄的长衫，抱着一摞子书就要出门，临走前去了老汉屋里一趟，给他把窗户打开了，并嘱咐他不要做自己的午饭，才安心踏上了证明清白的漫漫长途。

　　一双黑色布鞋都磨白了，他踩着凹凸不平的黄泥路往山外走，这里离县城还有不短的距离，陆临估计着大约走一个时辰能到。

　　“咯哒咯哒”的响声自背后传来，他往边上避了避，对方竟然也慢了下来，爽朗的笑声传进他耳朵里，来人正是翠珊的夫君张大虎，灵山县张家村里头唯一一个赶马车的。

　　“秀才，往县城里去？我送你一程！”

　　陆临回身作揖：“不敢劳烦张兄，区区走去便可。”

　　那细细的捆书绳吊在手腕上，还真是挺疼的，秀才不好当。

　　张大虎不知道陆临心中想些什么，他本来也要去县城接些活计，正好顺路送这酸秀才一程不妨事，就道：“我也是顺路，秀才还是上来吧，马车空着也是空着。”

　　陆临晚上的绳子越发往里嵌去，他一身细皮嫩肉有些吃痛，现在只想把绳子取下来也顾不了那么多，又一拱手道一句“多谢”就往车上爬去，放下帘子后把那摞书往旁边一扔了事。

　　张大虎有些惊奇，张生去县城书坊他也碰到过几次，哪次不是推脱半日才肯上车的，怎么这次干脆不少。他也没有多想，近来这秀才的改变不少，可能是张老汉病倒一事给了他一些启发，长大了吧。

　　马车坐着并不稳当，马车里的软垫被张大虎收起来了，他只能坐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这一颠一颠的屁股一点也不好受。几次想把那叠书拿来垫在底下，最终都忍住了，他好歹也是半个读书人，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千恩万谢拜别了张大虎，陆临捧着书往另一条街走，穿过热闹的集市就是安静的书坊，里头文人不少，一柄风雅折扇在手里慢摇，偶尔合起便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之时。

　　陆临低着头，抱着他的书往里走，干净的衣衫在强烈的对比下显得尤为狼狈苍白，脚步匆匆，直往书坊柜台奔去。

　　“张兄真乃百折不挠之士，竟又来了。”黄衫男子头戴玉冠，一柄檀木为骨的折扇指着陆临，啧啧称奇。

　　另有一人附和：“可不是，天下无人再如张兄这般好学，在下实在佩服。”

　　他身边的书童插话：“他也太不知趣，每每都拿这几本破书来换新书看，都被拒绝多少次了还厚着脸皮过来，我只是以此为耻，却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好佩服的地方！”

　　那公子等他说完了才假意斥责一句：“修书，休得胡言！”

　　修书看见公子神情，就知道对方不反对他方才的言行，故而玩心大起，竟是直接走过去拉住了站在柜台边的陆临：“张秀才，读书人首要知耻，秀才你如此不知羞耻，也算是读书人？”

　　陆临不愿意跟个毛孩子纠缠，他只是微微笑一笑就移开眼，继续跟掌柜说他所求：“陈掌柜，区区真有要事需见何小公子，您就帮区区通报一声，他定会见的。”

　　陈掌柜一把年纪了，这几年也被张生缠得习惯，应对之方从原本的委婉告知到现在的直白拒绝，不留情面：“张秀才，你回去吧，老爷发话了，不让小公子再见你了。”

　　“秀才，原来你还缠着何小公子呢，也是，只有他才会把书借给你看！不知羞不知耻，你还是早些回家帮你那个爹种田吧。”修书嗤笑起来，“不过看你这样子，锄头也抬不起来吧。”

　　陆临抽出空来觑了小书童一眼，便又继续去磨掌柜：“区区此次真的还有其他要事，非见何小公子不可，您……”

　　“就是因为还有其他事，所以更不能让你见我们公子！”陈掌柜把算盘往台面上一放，哼了一声，“秀才别怪我说话不顾情面，你以后都不要来我们书坊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小公子和你在外头传成……”

　　他匆匆收了口，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陆临抬手摁住抽动的眼角，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严重了，所以何小公子是因为这流言被禁足了是么。凭着张生的记忆，他知道两人之间实际上并无私情，一个喜欢酸，一个喜欢看人酸，只是两人投缘而已，竟也能在这民风古朴的地方传成这幅样子，若说其中无人从中斡旋，他是不信的。

　　这桩事急不来了，越是心急，就更是成了他与何小公子交往过密的证据了。

　　想着，他拱手一礼：“今天是区区唐突了，告辞。”从头到尾只给了那喋喋不休的小书童一个眼神，这般结果不用说也是这小书童输了，书坊里的风向瞬间变了，其余雅客纷纷指向了小书童家的公子，低声议论，臊得主仆二人匆匆逃开了。

　　难得来到这种年代的集市，应该好好逛逛，日后若能回去，也是一笔极好的谈资。

　　鸟虫花草，蔬菜鲜果，胭脂水粉，乐器字画……可说应有尽有。

　　陆临慢慢走着逛着，觉得比现世罗列分明的集市热闹有趣，新奇的玩意儿层出不穷，他若是口袋里有点银钱，也想买上一两件把玩，多好的消遣啊。

　　走着走着不由就走的偏了些，他逛完了稀稀拉拉的陶罐摊，便想时候不早，也好回去了，谁想还没转过身，就被人从后头捂住口架住胳膊，直接抬走了，挣扎也来不及。

　　总不至于是书坊里那个人吧，陆临觉得没可能啊，自己只是没理会他让他掉个脸子，报复就来的这么快？

　　被扔到地上没有想象中让人龇牙咧嘴的疼痛，陆临侧着身子半躺着，观察四周，除了草色有些枯黄，这里的精致相当不错啊，蓝天白云还有蜿蜒小河八角长亭……

　　看到亭子里坐着悠闲品茗的人，他顿悟，原来是何家出的手。

　　放下杯子，何文彬笑看一眼自己颇有怨言的弟弟：“你着急了？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何文远坐不住，他站起身来转了两圈，戳着自己的胳膊问：“二哥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放心不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这里的书生哪受得了你折腾，还是把他放了让他回家去吧。”

　　笑叹一声，何文彬扬声道：“把人带过来。”

　　陆临被从那边地上捡起来，又扔到了亭子里石板上，心里百感交集，这种感觉，真的比拍电影的时候刺激很多。手脚的桎梏松开后他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衣冠肃容颜，双手一拱：“区区见过何家公子，方才失仪，还望两位公子不要见怪。”

　　“知道我叫你来，所谓何事吗？”何文彬把弟弟拉到自己身边，示意他坐好，开始认真审视面前的秀才，长的也不算十分好，身子又单薄，除了一双凤目可圈可点，其他可真的找不出来一丝亮色了，怎么就给自家大哥看上了。

　　要是陆临知道其中内幕，一定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何家大哥何文清的名头在灵山县十分响亮，现年三十有五，已经克死夫人五任，膝下现养着七个孩子，最小的才三个月。而且此人还是个风流浪荡子，花街柳巷常客，脏病也染上过好几回，都是险险而愈，实在可怕。

　　“区区不知，还请何二公子不吝赐教。”陆临洗耳恭听。

　　何文远紧张地捏紧了他二哥的手臂，咽了咽口水，他就只有张生这一个朋友，他性子磨叽没什么人愿意真心与他交好，只有面前这呆子，感念着自己借书给他看的恩情，还愿意安安静静的陪他磨蹭。

　　何文彬拍掉何文远的手，执起茶壶往杯里添茶，袅袅热气让他的视线有一瞬的模糊。

　　陆临心头忽然生出了危机感，这架势，好像不太妙啊……

　　何文彬手指摩挲着杯壁，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先做一件事再谈吧。”他抬手，“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