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天命如此》簪缨

3、泥巴糊脸[种田]

　　拳脚雨点一般落在陆临身上，他实在不能咬咬牙就忍下来，从小到大加起来受的苦都没有这几天多，心里头的火压到现在早就到极限了，奋力推开一只脚两个拳头，他骂了一声：“都给我滚！”

　　双方都有些熟悉，那些家丁被忽然暴起的陆临震住，一时间竟然停了手，何文远张大了嘴看着陆临，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说话细声细气的酸秀才吗？

　　“很好。”何文彬拍手，他眼神幽深起来，“秀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陆临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一时红了脸，又不能真的直接翻脸变身，只能憋屈地作揖：“何二公子，这其中定有什么别的误会，只要是区区能解释的，必定言无不尽。”

　　何文彬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两人对视互不相让，前者一笑：“今天的秀才似乎与往日不同。”

　　“泥人也有脾气。”陆临后退，再次作揖，“何二公子要是有什么需要区区做的，或者不许区区做的，直说就是，区区一介书生，毫无抵抗之力，自然是公子怎么说，便怎么做了。”

　　何文远小心拉他二哥的袖子：“放他回去吧，他什么事都不晓得。”

　　“瞧瞧你这点出息。”何文彬斥道，他朝家丁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府去，哦，顺便把小少爷也带回去，省的他又在外面遭人欺负。”

　　这些人都是何文彬平日惯使的，主子的吩咐只要听到耳里都不会有二话，半强迫地带着何文远回去了。

　　亭子里只剩下两人，隔着一臂距离各不相望，陆临看着远处风景，何文彬瞧着石桌上明暗深浅的纹路，一个简陋长衫，一个秀致锦袍，相似又不同。

　　忽而何文彬一指那条小河，左手前伸作出相邀姿态：“秀才和我一起走走如何，这里风光大好，吟些诗词也不错。”

　　陆临望着枝头废弃的鸟窝发愁，怎么事情的走向如此奇葩，刚刚还要打要骂的，怎么现在跟关系很好似的在这里散步，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何文彬想干什么……之前的张生对他也不熟悉。

　　“跟你说个笑话。”何文彬状似半路起了兴致，他问，“我兄长的威名，你听过吧？”

　　陆临面皮一抽：“略有耳闻。”

　　“那就好，其实最近我家大哥有了新喜好，他常年留恋与垂虹居，现如今觉得腻了，改去留春院了。”何文彬看他一眼，“你知道留春院是什么去处吗？”

　　“区区不知。”

　　“留春院是县里一位没落的贵族老爷私宅，跟着他的喜好养了几个听话的孩子，近年来数目多了有二十来个，与一般的烟花之所差的不多了。今年不知怎么地就对外开放了，邀请了一些志趣相投的人去他院中小住。家兄有幸去了一回……”何文彬笑出声来，“从此竟然不爱女儿香，沾上了那断袖分桃之癖。”

　　这不是家丑吗？外扬真的是亲弟弟会做的事情？陆临百思不解，他在娱乐圈里的时候，身边也有不少喜欢男人的，虽然鲜少有个性正常的，但是由于女人玩多了厌倦了这样的，倒是一个也没听说。

　　这何文彬心思诡异，这些话也未必就是真的。

　　“而且家兄，似乎对秀才你这样充满书卷气的小生感兴趣，曾经几次跟我提过要把你收进房内，养在府里呢。”

　　陆临整张脸都裂了，如果何文彬这是在开玩笑，也太过分了一点，要知道这样的话对于一个正统的书生来说，是足以让人自绝的羞辱，搞不好秀才他就一头扎进了这河中，成了水中冤鬼之一。

　　“区区不明白何公子的意思。”

　　何文彬“咦”了一声：“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我大哥相中了你，想让你给他暖床，这样秀才还不明白？”

　　“与此相比，区区更在意何二公子的用意。”陆临正经脸，没有听说何家兄弟敌对，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何文彬的用心也值得人怀疑。

　　何文彬沉吟片刻：“你就当是我嘴碎，总之秀才你还是少来这县城，再一不小心被人掳去，醒来就不知道躺在哪里了。更何况我也不想要个男嫂嫂，也不想要个男弟妹，你离我们何家越远越好。”

　　“这也正合区区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抓住了这人的最终目的，那么证明自己清白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了，现在只需要好好思索那个将自己送来的东西，琢磨怎么回家就成。

　　看着清瘦的身影远去，何文彬蹙起眉头，他怎么看都觉得这秀才不对，怎么忽然就变得聪明起来了，说话也利索多了……如果日后再无牵扯也就罢了，反之那就，交个朋友。

　　夕阳西下，陆临欲哭无泪地在自家门槛上坐了小半个时辰，在记忆中走这一个时辰的路也不是这么艰难的呀，怎么他坐下之后就再也不想起来了呢。

　　一行大雁南下，从张家老屋顶上飞过。

　　萝卜不是种下之后就可以不管的，好在还有陈老汉帮忙，他跟着依样画葫芦总没有那么手忙脚乱。

　　一年风霜时节，陆临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衣，他的脚冷的厉害，小指都冻烂了，手上也长满了冻疮，肿的比馒头还高。家中缺柴，他也没有办法时不时生个火盆子取暖，老汉取来给他的铜板摸着摸着也就没有了，这几天他们的主菜一直是盐水萝卜，吃的嘴巴都要张不开了。

　　终于开始认真的考虑以后的生计问题，陆临设想了多种方案，一是写书挣钱，他可以把自己拍过的看过的电影都写成书投给书局；二是去唱戏，他学过一些昆曲，兴许能糊弄到一点做小本生意的钱；三是想办法做把吉他出来，然后卖给乐器行；四是养鸡，鸡生蛋蛋生鸡几个月就翻番了……

　　事实证明，小说里说的都是骗人的。

　　第一方案由于纸张太金贵县里又只有何家一间书坊不得实施，第二方案在他刚往街口一站还未开嗓就被一个说书先生挤到一边去这一现实也失败了，第三方案本来就是个玩笑，压下不提，第四方案在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小鸡被冻死之后也流产了……

　　最后，他攥着馒头手去卖萝卜了，好歹他种的萝卜还算可以，个头大水头足，味道不错。

　　天寒地冻的，他抱着一篮子萝卜缩在街边，眼眶都被冷风吹红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跟张生一样没用，什么事都做不来。

　　先是千辛万苦拖着萝卜到了这集市上来，一篮子也就装了七八个萝卜，样子也是挑的讨喜的，只是他是外行又不会吆喝，眼见着身边人的菜都卖出去，他还是和他的萝卜一起，傻兮兮的蹲在那里。

　　“小哥儿，你这萝卜怎么卖的？”一位大娘蹲下身，看了看他的萝卜，还趁着陆临不注意拿指甲掐了一下。

　　陆临吸了吸鼻子：“两文大娘您随便挑一根儿，我们家的萝卜可好吃了。”

　　大娘觉得价钱合理，扒拉了一个最大的塞进了菜篮子，看见陆临伸出来接铜板的手还愣了一下，给了钱后从菜篮里抽出一把别摊送的小葱给他，怜惜道：“小哥儿的手怎么冻成这样，回家用热水好好泡泡。”

　　好心的大娘走后，陆临笼着袖子继续蹲，他预想的有一个人来买了之后，很快就会把不多的萝卜卖光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后来以一文钱一根的价格卖出去两根后，就再也没有人过来了。

　　何文彬手里捧着暖炉，身后的下人手里提着他刚买回来的字画，一群人走在热闹的街头十分打眼。

　　他在远处时只觉得那边的人身影有些眼熟，走近了看才发现居然是数月前比肩走过的秀才，可怜巴巴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那身破衣裳领子还漏风，一看就知道不知穿了多少年去了。

　　一片阴影遮住天光，陆临手脚都已经没了知觉，脖子也是僵硬的，一边抬头一边道：“只要三文钱就可以全部卖给你……何二公子。”

　　何文彬有礼一笑：“秀才别来无恙？”

　　陆临不想动，他被冻得昏昏沉沉，口气也不太好：“不买萝卜就请往边上让让，区区还赶着回家呢！”

　　“脾气是大了。”何文彬不介意，他还真的往边上让了让，“这样总行了吧，我站在这里跟你说几句话。”

　　你神经病啊！陆临内心是崩溃的，他现在像是有闲情逸致跟人聊天的样子吗，这何文彬脑子哪里不对，他本本分分卖个萝卜也要来寻他的晦气！

　　“哦，这大冷天的，秀才穿的如此单薄恐怕是要冷着了，我穿的多不怕冷，秀才也别嫌弃这手炉，暖暖手还是可以的。”何文彬蹲下身把手炉往陆临怀中塞去，他真的是一片好意，这秀才脸都冻得青白了，看着怪可怜的。

　　陆临龇着一口白牙，露出一个有些渗人的笑容，只见他伸出双手，摊开的掌心与手指关节处都有几道红痕，还有一两处溃烂伤口，挤出了一些脓血。

　　“区区若是接了，恐怕是要把手炉弄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