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RPG)莉茜日常》河馬子

15、抹杀

　　(015)
　　距离杰夫死亡剧情，只剩下不到半天。
　　莉茜还没见到魔王的面。
　　这个时候她基本上已经急上火了，那位“杰夫”的情形看上去各种不妙，不要说是艾萨克，连莉茜的父母都问她：“杰夫最近是怎么了？”
　　这些天以来，杰夫依循主线，夜夜和艾萨克前往洞窟冒险；可白天的时候，他豪不顾忌村人的眼光，干着各式各样村人眼中的怪事。
　　他极力想从村子出去――当然失败了，还想用言语去影响村民――再怎么拟真村民毕竟还是NPC，对于超出理解的内容他们只会说“杰夫这孩子真奇怪啊”，所以理所当然也是失败。
　　他甚至直接跑去找伦尼叔叔，想告诉他夜探山洞的事情。
　　结果也是失败告终，这次他话才说到一半，被电了个半死――显然，虽然还不明白具体标准，但直接妨碍主线进行，是违反规定的。
　　莉茜隐隐觉得不对，凭藉着自己对村庄的熟悉，远远跟在他身后，把他这些行为看了七七八八。
　　所以她可以感觉到他那种、随着时间经过，越来越濒临疯狂的情绪。
　　某些角度上，杰夫和莉茜是相像的：他们都拥有自我意识，都知道自己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同样都会在违背剧情时遭到电击。
　　可他们也是相反的。
　　杰夫并不认为自己是NPC，他似乎知道许多超出自己角色范围的资讯……他还有一种莉茜所没有的戾气。
　　这让莉茜觉得很危险，所以她一直有意掩饰着自己的特殊，只是默默看着。
　　然而，终于，在这一天的黄昏时刻，当她看着杰夫手提长剑，气势汹汹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她沉不住气了。
　　“你想干什么呢？杰夫。”
　　杰夫彷佛没看见她似的，就要走过。
　　莉茜却挪了一步，正好挡住他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呢？杰夫。”她重复了一遍，极力使自己表现的平静一点。
　　杰夫手中那把长剑，属于他的父亲格里，平时挂在墙上做装饰品。
　　而此时，长剑的锋刃倒映着夕阳的红光，闪烁着噬血般的光芒，彷佛点燃了持有者眉眼间的暴戾。
　　他要做什么非常危险的事情。
　　“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有个声音，在莉茜耳边呢喃：“即使死了也要阻止他！”
　　“滚开！”杰夫狠狠推开她，大步往前方走去。
　　――那是通往艾萨克家的方向。
　　“你要干什么！”莉茜不禁高声道：“杰夫……不，你不是杰夫吧？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么？”
　　杰夫猛然站住了脚，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头看向莉茜。
　　“你……也是『玩家』？”
　　――“玩家”
　　莉茜没有回答，而是将眼光转向了他手上的长剑，又问了一次：“你想干什么呢？”
　　“你也是玩家吧？那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被这个破游戏困在这里了！”他的神情舒展开来，几乎是莉茜这些日子以来，看他展露过最愉快的表情：“得从这里出去才行！我要让这个破游戏彻底崩溃掉！”
　　“彻底崩溃……？”
　　杰夫冷冷地笑了。
　　“没有主角的话，什么剧情都别想了，对吧？在那个破对话框反应过来之前……”
　　莉茜咬了咬牙。
　　果然――他要对艾萨克下手。
　　直接影响主线会被电，可行为和电击之间确实有一个时间差。
　　如果在被电击之前下手的话……
　　无论对剧情进行了怎么样的干扰，都有修正的可能，可如果艾萨克死了……或许正如他所说，主线任务会崩溃掉。
　　“那么做你就能出去？你确定？”莉茜问：“如果结果……变得更糟呢？”
　　“那又怎么样？什么都不做，我今晚就会死了！”
　　“死亡不一定是结束，这个世界一直在轮回啊。”
　　所以，先不要轻举妄动――
　　莉茜的这句话并没能说完。
　　“轮回？”杰夫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微微露出不屑来：“你在这游戏里待了多久？居然就这么什么都不做的干等着？在这个连村子都出不去的破地方？”
　　莉茜一下子没能说出话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的没错。
　　即使是在那最绝望的五年当中，莉茜也没想过去杀掉艾萨克。
　　看她愣住，杰夫转头就走，十一岁的身材摇摇晃晃地提着长剑，却不减那种汹汹的气势，谁都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
　　但随即莉茜就扯住了他衣袖。
　　“你不能那么做。”她说，自己都讶异于声音的冷静和坚定。
　　“哈？”杰夫猛然甩开她的手，“不过因为你是个女的，我才对你客气点。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不能那么做！”莉茜没理会，而是又说了一次，态度更加强硬。
　　如果那么做的话、如果那么做的话……
　　会消失掉的将是――
　　脑海中的文字还未组织完全，杰夫已经猛力一推，将莉茜狠狠地推倒在地。
　　“再来妨碍我的话，就连你一起杀掉！”
　　吐出这样狠话的杰夫背着光，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他手中的长剑指向莉茜的脖子：“不想死的话――”
　　然后，随着一声轻轻的“噗哧”声，他的话语突兀地停下了。
　　莉茜呆呆地看着，他胸口那穿刺而出的剑尖。
　　杰夫手中的剑缓缓滑落，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接着是他的躯体，朝前方砰一声，倒了下来。
　　黑袍的魔王站在斜照的夕阳里，他抽出了华丽古朴的细剑――剑身上居然没有染上半点血迹――波澜不兴的金眸对上了莉茜。
　　“抱歉，我的失误。”他说。
　　莉茜缓缓站了起来。
　　“他……死了吗？”她问，声音微微地颤抖。
　　“你问哪一个？”魔王甩了甩手中的细剑，然后在柔和的白光中，细剑的形状逐渐变换，最终成为了莉茜曾见过的那把青铜钥匙。
　　莉茜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而没等她问出下一个问题，地上的杰夫发出了轻轻的呻吟，然后撑起身体，扶着头看她。
　　“好痛……我撞到头了吗？莉茜？”
　　红发少年神情困惑，但已没了几分钟前的阴沉和暴躁，他的身上没有丝毫血迹，甚至连胸前的衣料也没有破损。
　　“你大概……跌了一跤吧。”莉茜有点艰难地回答道。
　　杰夫搔了搔头，没有深究地站起身，他朝莉茜挥挥手：“那……我先回家去了，再见莉茜。”
　　“……再见。”
　　杰夫走了，彷佛看不见站在莉茜身后的魔王，也看不见莉茜脸上僵硬的表情。
　　“『杰夫』还活着。那么……谁死了？”
　　魔王没有回答。
　　“他……还会再出现吗？”莉茜又问。
　　这次魔王简洁地给了回答：“不会。”
　　莉茜不会天真到认为，那个人只是被送走了。
　　魔王绝对不会说空话，他说“不会”，就不会是“大概不会”，而是“永远不会”、“绝对不会”。
　　只有对方已死，才可能这样确定。
　　莉茜几乎感觉有些错乱，“你……真的是魔王吗？能做到这种事情，说你是神都不为过了吧？只要你想，也可以把我抹杀掉吗？”
　　“我不会那么做。”魔王说，他脸上平静无波的表情和莉茜激烈的心情格格不入。
　　莉茜可以感觉到，他根本没办法理解她的情绪。
　　和平时一样，他只是认真地从她的话语里，寻找想回答和不想回答的问题，然后一一无视或解答。
　　所以莉茜的震惊和追问并没有让他有丝毫动容。
　　说完了那句话，他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够，又补上了一句。
　　“就算你拜讬我，也不做。”
　　这一刻，莉茜感觉有点恐怖。
　　“谁会拜讬你抹杀我啊”
　　她没办法像平时一样，自然而然地这样吐槽。
　　因为莉茜居然无法断言，自己会不会真的有一天这么拜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