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峰》飞来

2、中

　　回到家里，苏李二人兴奋难耐，略一商量，便派家丁去请了负责写县志的老学究沉慕星来。也是平日里和苏李一起厮混的酸儒之一。
　　苏慕坡嘱咐家人烫了老酒切了小菜上来，三人在堂上点起高烛，开始讨论如何在县志上浓墨重彩的写下这一篇了。
　　南水县自从由苏慕坡出资赞助编撰县志以来，就从来没发生过这等大事。因此三人都兴奋非常，只觉得从此之后，那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话，是定要改成“上有天堂，下有南水”的了，只是南水县这个名字怕是还不够大方，明日应该找县太爷商量商量，是不是呈报上司，另择一个风雅的名字，才配的上飞来峰这千古奇事。
　　不久李沉二人都撑不住，告醉辞了。独留苏慕坡一个人，兴致不减。苏慕坡因想着南水县从此是天下名胜了，自己作为南水县第一风雅人，少不得也是要名垂千古的，因此越发坐不住，不顾夜已深了，竟叫人套起车马，来到笔架山下，小厮也不带一个，打个灯笼，趁着酒劲儿，竟奔飞来峰去了。
　　上得半峰，一片墨黑，哪里还辩的清什么景致，苏慕坡随便挑了一处平坦山石，兴致勃勃的揣摩起来，该题句什么诗刻在此处，方能为后人留下一处可供瞻仰怀念他的景致呢。
　　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苏慕坡抬眼看处，这回他有进步，没有高叫有鬼，只是惊诧的长大了嘴巴。
　　眼前的人，不正是昨天清晨他在半空中看到的那人。只见他依旧穿那件银色衫子，手中也不见拿什么灯烛，方圆丈许却是一片雪亮。
　　他向苏慕坡笑一笑，神态十分可亲。苏慕坡不由胆子大了，因壮着胆子问：“你是人是鬼？”
　　那人依旧和气的笑：“我当然是人。”然后顽皮的冲苏慕坡眨眨眼睛：“仙人。”
　　苏慕坡半信半疑，正待再问，忽听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诺瓦，我逮到你了。”
　　苏慕坡一看，来人竟是牛慕顿，寻常打扮，从山路上大步走来。奇的是，他也和那个被他叫做诺瓦的人一样，手中没打灯笼，身畔丈许却明亮如白昼。
　　苏慕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雾水。
　　诺瓦不待牛慕顿走近，瞬间腾空而起。牛慕顿在下面仰头叫道：“你不必逃，我根本没打算今日逮捕你。”他指着自己手腕上一只非金非银的镯子，大声说：“所有关于你的犯罪资料我刚刚都已经传送回总部了。”
　　苏慕坡完全不懂，只见诺瓦听了这话之后，果然缓缓降了下来，脸色铁青，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现在不拘捕你，自然是因为总部会把你的资料整理之后传送回你犯罪之前的时空，在那里拘捕你。”
　　苏慕坡见诺瓦听了这话，脸部竟完全扭曲变形，显是心里恨极，咬牙切齿的问：“为什么，你们惩罚我好了，关我坐牢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回到从前去拘捕我，改变历史？”
　　牛慕顿奇道：“我们改变历史？改变历史的明明是你，我们只是使历史恢复原样而已。”
　　诺瓦颓然坐到地上：“你这个冷血动物，我明明同你们解释过原因的。”
　　“是。”牛慕顿冷冷道：“所以我的拍档上次被你感动，竟未采取任何措施，让飞来峰由印度突然出现在杭州之事，竟成历史事实。而他也被解除职务。”
　　诺瓦抬起头来望着牛慕顿，面上竟带一丝哀求：“可是我上次算错了时间。这次不会的了，这次我时间算的恰恰好。求你不要把历史改回去，我这次可以成功阻止她的。你也认识她，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嘛？”
　　牛慕顿沉声道：“这是我职务所在，我曾经宣过誓的，我的使命就是不让历史有半点偏差。我要忠于我的誓言。”苏慕坡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觉他一脸正气，令人不自觉的敬畏。
　　诺瓦无言。过很久，突然满怀一丝希望的转向呆站在一旁的苏慕坡，言道：“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苏慕坡见好容易有人同他说话，且还是求他帮忙，忙清清嗓子：“什么事？”
　　“明天这个时候。”诺瓦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个穿我这样银色衣服的女子，问她是不是叫妮惹，如果是，你就告诉她，千万不要再来飞来峰做研究。”
　　苏慕坡还没有把他的话弄明白，牛慕顿已然在一旁插嘴道：“诺瓦你急糊涂了？我的同事已经在采取行动，今天午夜另一个时空的你将会被捕，一切不应该发生的历史会被纠正，今天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诺瓦想想，可不正是，不由丧气：“只有你了，只有你能救他。你只需穿越时空去提醒她一下，谁都不会知道。”
　　牛慕顿沉默良久，终于说道：“我自己会知道。我不能做违背我职业操守的事。我不能改变将来的历史。”
　　诺瓦默然，终于愤然腾空远去。
　　牛慕顿走到苏慕坡身边，两人并排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苏慕坡苦笑着问：“慕顿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慕顿斟酌一下措辞：“慕坡兄，我不知道你接受不接受的来。我是来自一千五百年后的人。”
　　“啊？”苏慕坡能接受才奇怪。
　　“真的，一千五百年后的科技，不是你能想象的。那时候的科技已经可以自由穿梭于各个时空，就像你们现在可以去别的府，别的县一样。可是由于去到过去的时间，很容易改变历史，而改篡改历史，又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所以我们的政府，对时空旅行进行了严格的管制，只有极少数的科学研究人员，才会被批准获取回到过去的资格。”
　　说着，他指指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每个回到过去的人一定要佩戴这样一个手镯，即是和自己时空联系的通讯仪，也是总部用来监视我们活动的定位仪。”
　　苏慕坡眨着眼睛，努力的想要明白自己听到的每一句话。
　　牛慕顿继续解释道：“我是一个时空警察。”看着苏慕坡迷惑的目光，改口道：“就是捕头，时空捕头。就像你们的捕头分为南水县捕头，清石县捕头一样，我们这些人，分为南宋时区捕头、北宋时区捕头，元朝时区捕头，各管各的一段时间。”
　　苏慕坡终于能做出一点反应：“你是捕头，那么诺瓦他，他犯了什么王法？”
　　“他不经批准擅自闯入其他时空。”牛慕顿详细解释：“你知不知道，我们通常进入其他时空的方法，是乘搭速度超过光速的飞行器。而诺瓦是个天才，他发明了一种能源，这种能源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能够强化空间的弯曲，令不同的时空之间粘连，从而穿越不同的时间。”
　　“哦哦”，苏慕坡只能呆笑以对。过一会儿，半懂不懂的问道：“慕顿兄的意思是，飞来峰由杭州飞来南水，正是诺瓦作怪。”
　　“不错。他自制的时空机器的缺点就在于，改变时间的时候，经常也会带来空间的错乱。所以上一次的空间混乱令飞来峰从印度移到杭州，这次又从杭州移到南水。”
　　“只是他干嘛总跟飞来峰过不去呢？”
　　牛慕顿叹了口气：“你忘了，他要来飞来峰找妮惹。”
　　苏慕坡困扰的搔搔头皮：“你刚刚说过了今日子时，我又会把这一切全然忘记？”
　　牛慕顿笑道：“不是全忘记，是这一切，会根本就不曾发生过。”说完，一抱拳：“我还有别的任务，苏兄，保重了。”从怀里掏出一件轻巧的银色衫子披上，竟也如诺瓦一样飞走了。
　　苏慕坡苦笑连连。这个夜晚，当真不寻常。
　　看看星斗，估摸着快到子时，也该下山了。苏慕坡想，只是这事，回头又该如何向李慕白说呢，牛慕顿的那些话，十停里连八停他都没听明白。
　　且慢，牛慕顿还说，过了子时，这一切会变得不曾发生过，那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