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出沧沧凉凉》Aug_十三

3、第 3 章

　　郑泽江回来的第二天，郑安安一如既往的早起，做了早饭，然后出门。
　　他带回来的那位不速之客，不对，该说是两位，晚上并没有住在他们家。
　　时隔十年，再见她时，郑安安出奇得没有表现出惊讶。老佛爷激动的一晚上都在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将她的长孙女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呃，也许不应该说完好无损。毕竟，她像个白痴一样站在大屋中央，看着郑安安，却叫不出她的名字。
　　听说，郑新新失忆了。随她一起回来的男人，年纪与郑泽江相仿，西装笔挺，气宇不凡。
　　郑泽江说，是他抚养失忆的郑新新长大，待她如亲女。关于郑新新7岁那年走失后发生的事情，她想不起来，而那个男人收养她的过程，他们谁也没有提起。郑安安也一点都不好奇。
　　圣诞节的早晨，日初在飘雪。
　　她躲在巷口，手插在大衣口袋，弓身等着他的出现。昨夜，她几乎激动得一夜未眠，当然，不是因为郑新新。
　　八点十分，他准时走出来。她躲进光线暗淡的角落，等待他的经过。日初十二月的早晨，空气还晕着黑夜的暗淡，白色的碎雪零零散散的飘落，只是走到巷口这一段路，他柔顺的黑发上已沾染了一层白霜。她跟在他的身后，比平时稍远一些，生怕踏雪的声音惊扰了他。
　　他似乎睡意还未褪尽，180的个子略微蜷缩，寒冷的空气让他烦躁，不停的拨拉着头发上的积雪。那恼人的雪被扫去一层，立马又新积一层。
　　很久以前郑安安听老佛爷说起过，李岸家是从南方搬过来的。他的家里总是只有他一个人，5年来，郑安安只在一个除夕的时候见过他父亲一次。
　　李岸又一次抬手扫去发上的雪花，看来，5个冬天依然没有让他习惯日初的飞雪。而每一个冬天里的每一个下雪天，看着他与飞雪纠缠，那张迷人的侧脸都会让郑安安情不自禁的红了脸。
　　郑安安从来不多愁善感，但是这一天，下雪的早晨，跟在他身后，天地静谧，只听得见雪落的声音。郑安安忽然想，在她无望的人生里，只有这些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善良的、纯真的少女。这种美好的感觉，真的只有这些时候才会有，所以它们于她而言弥足珍贵。
　　公车站很快就到了。她与他并肩，间距3米。2路车来的时候，他第一个上了车，而她站在等待上车的人群之后，最后一个跳上车。
　　经过昨晚一夜的思索，她决定今天要尾随他到底，一探究竟。早班车里人不是很多，他落坐在公车中段，身边的座位还空着。郑安安数着自己的心跳，一直垂眉看着他，然后从他身边经过，落座在他身后。
　　他一落座便闭眼休补眠。而她在风雪一路的公车中，精神抖擞，聚精会神的盯着他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还有后脑上调皮翘起的碎发，心就那么轻飘飘的随着车窗外的碎雪飞舞起来了。
　　你瞧，她就是这么喜欢他，神经病似的喜欢着。
　　在距离一中还有一站路距离的时候，郑安安起身站到了后门处。她不能让靶子发现自己。
　　当车轮碾压过结冰的路面，刹车过后依然缓缓滑行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身后男生轻缓的呼吸。只一瞬间，她呆若木鸡。他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5年来，他们的距离从未这样近过，她甚至感觉到了他黄色羽绒服的衣袖摩擦到她的大衣，手臂上的皮肤簌簌的冒起了紧张的小颗粒。
　　她口干舌燥了，她大脑停滞了。神呐，这福利来得太突然！
　　就在她恍神的刹那，车已停稳。而她紧张得忘记了要下车。于是，她听到了长久以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下车吗？”
　　语气很平淡，带着晨起的慵懒。
　　“啊？啊！”她惊慌的回头，一眼便落入他在微晕的晨光中熠熠发光的眼眸，只那一眼，她便再不敢看。
　　她丢盔卸甲般的跳下车，他若无其事的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而去。郑安安有一刻甚至以为自己休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本就该若无其事啊！30秒的时间里，经历过一场惊涛骇浪的只有没出息的她。
　　靶子在不远处蹦来蹦去的等着他，看到他过去，他兴奋的扬手打招呼。她仓皇的躲到站台后面，险些被他发现。
　　一如昨天看到的情景，这一次靶子依然一脸谄笑的从他手中接过一沓卷子。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再度抬手拍去头发上的白雪，朝着学校走去。交易就这么结束了？她略感失望，蹙眉盯着还站在原地一路目送他而去的靶子，满怀深情的。
　　郑安安失神了，靶子的神态不符合人类生理学呀！
　　“郑安安。”
　　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昨晚家里的两个不速之客赫然出现在面前，让她惊讶不已。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的语气生硬，显得没有礼貌。
　　他们也不恼，郑新新一脸无害的微笑，身旁的男人也表现得满腹涵养。
　　“我来这里报道，你也是这个学校的？”郑新新问。
　　郑安安又一惊。
　　“你不走了？”
　　那一天，郑安安都过得头晕目眩。

　　因着郑新新给的惊吓，第一次与李岸近距离接触的喜悦也被淹没。
　　郑安安原以为他们不过是两个不速之客，而今倒是有反客为主的意味。这不应该！她思忖了一天也觉得难以置信。那个男人看上去事业有成，富有尊贵，他的家不在这里，甚至郑新新也不再算日初的人。
　　既忘了前怨，又无后续羁绊，他们难道不应该只是回来走一趟形式上的寻亲？
　　“想什么呢？”罗宾汉将一记力道不清的爆栗砸在她的额头。
　　他喜欢她这么多年，倒却从来不会怜香惜玉，委实的二百五。郑安安想。
　　她只幽怨的瞪他一眼，背起书包便走。那个以前没有郑泽江的家她要回，而今，有他了，她还是得回。
　　罗宾汉一路尾随在她身侧，嘴巴不停歇的叽叽喳喳。因为他，他们在熙熙攘攘放学的学生群里尤为引人注目。在校门口，郑安安看到了靶子一伙人，一大帮子人热热闹闹的叫嚣着，一幅要干大事的架势。
　　他也远远的看到了她，虾米似的小眼睛里标飞着几缕狠色，似是厌恶，又似警告。这让她混沌的大脑顿时拨云见日，差点就忘记昨天被他发现的事情。郑安安眼珠一转，也许，她应该跟这个矮冬瓜接触接触，为了李岸。
　　“安安。”郑泽江的声音。她讶异了，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学校。
　　罗宾汉立马狗腿子的上前，毕恭毕敬的叫道：“叔叔好。”
　　她鄙夷的瞪他一眼，然后没有温度的转向郑泽江：“路过？”
　　郑泽江一如既往的不怒不恼，一脸慈眉善目的笑容，他说：“嗯，路过，顺便接你回家。”
　　好一个顺便！她以鼻出声。另一边，靶子领着人浩浩荡荡的溜达而去，她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你送他回家吧！我还有事！”
　　她飞身跑开，留罗宾汉与郑泽江在原地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