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出沧沧凉凉》Aug_十三

21、chapter 21

　　离开SHOW吧以后，罗宾汉和李岸说了些什么，她被符号拉得远远的，什么也没听见。
　　符号嬉皮笑脸的朝她竖着大拇指，一个劲的说，女侠，威武！
　　郑安安这才发现他左眼的一片淤青，想来是让那叫陆源的人打的。拍了怕他的肩，她郑重其事的说：“符号，以后嫂子一定对你好。”
　　符号一掌推开她，伸手就去拽她的马尾，“我是你哥！”
　　“你都输给李岸了，耍赖皮！”
　　“输一次叫一次，我哪耍赖了！叫哥！”仗着个高的优势，他楸着她的马尾威胁。
　　几根发丝被牵扯到，郑安安疼得皱眉，伸手去拍他的手，却实在是手短。好在李岸很快过来，黑着脸将她的头发从符号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罗宾汉已经离开，和符号道别后，他们到了“伊人”。
　　窝在角落，店里响起了Carrie的《Inside your heaven》，郑安安惊喜的看向收银台，尹仁会意的冲她扬眉一笑。
　　她曾在聊天中，向她提起过那一场盛大而含蓄的表白，没想到她会记得。
　　“郑安安，”李岸的目光在CD架上穿梭，郑安安微微仰头看着他温润的侧脸。“我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在2006年的中国，同性恋还是一个隐晦的群体，被世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排斥。很多年以后，当同性恋越来越多的浮现在社会表层，受到了大众越来越多的认可，郑安安常常回想起2006年年底的这段时日，她心疼的想，如果那时社会风气如这般，那么李岸就会少受些苦了吧！
　　“陆源是，他，中意我。”
　　他挑选了一个柔和的词语来表述陆源对他的感情，郑安安心里却直白的想，就是喜欢吧，无关性别，和她同一种类型的喜欢。
　　后来，李岸断断续续的跟她说了许多，那是头一次他们之间，他一直说，她负责安静的听。
　　陆源是SHOW吧的老板，二十七岁，同性恋。SHOW吧，郑安安后来才知道，那是日初第一家同性恋酒吧。李岸在初三毕业那一年认识陆源，帮他打过很多架，他则给他很多钱作为回报。
　　李岸并不缺钱，李在水的生意做得很好，虽然鲜少来看他，但打进他卡里的钱总是不菲的。
　　缺钱的人，是尹仁。
　　原来，尹仁的生活并没有她所讲述的那般幸福美满。音像店的生意勉勉强强，丈夫的工厂面临倒闭，而她的小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治疗费用于这个平凡的家庭而言很庞大。
　　郑安安很好奇，为什么李岸要固执的将自己挣得钱以匿名好心人的身份捐给尹仁，明明他银行卡里的数目也很庞大。
　　“你不懂，她绝不会愿意用李在水的钱。”他苦笑着说，“郑安安，我不恨她，她是我妈妈。”
　　郑安安，我很脏，我的出生本便就是肮脏的。
　　郑安安，你知道吗，你喜欢的我，是一次□□的产物。
　　郑安安，你嫌弃我吗，因为我是一个□□犯的儿子。
　　这些话，十七岁的少年终究没有勇气对喜欢的女孩儿讲出口。而他静谧的脸颊上流泻出的落寞，如针如剑，在她的心脏捅出千百个孔。
　　她悄悄握住他的手，踮起脚尖，亲吻了他冰凉的脸颊。
　　Carrie 清越的嗓音缭绕在空气中，她在唱，Take me to the place you cry from，Where the storm blows your way，I wanna be the earth that holds you，Every bit of air you\'re breathin\' in
　　我的亲爱的李岸，带我到你哭泣的地方，那里暴风雨阻碍你的前进，我想成为支持你的土壤，成为你呼吸的每一丝空气······
　　那时，音乐迷人，空气香甜，他们双手紧握，心生安宁。那时，他们不知，岁月的苦难才刚刚开启大门，洪水猛兽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渐行渐近。

　　李岸和陆源的照片在一中的论坛和贴吧上铺天盖地的盛行了颇长的一段时间。郑安安偷偷上网看过那些虽不怎么露骨，但就当时而言，仍旧算是惊世骇俗的照片。照片里，李岸无一例外的被陆源或搂或抱，或亲，也无一例外的均是偷拍的角度。
　　2008年，小陈同学的艳照门爆发，震惊全球的时候，她一边啃着菠萝，一边翻看着苏昕从辛光那里偷来打着马赛克的照片，心里为张小姐的不走运默哀。李岸悄无声息的到了她身后，一巴掌将笔记本合上，嫌弃的睥睨着她说：“你一个女生要不要脸？”
　　一大口菠萝噎在嘴里，酸倒了大门牙，她口齿不清的说：“李岸，你是艳照门的鼻祖。”
　　他脸色一沉，没收了她的电脑，走几步又折回来，俯在她耳边，唇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
　　“要不，我让你也当回主角？”
　　她吓得从椅子上跌落，脸刷得红成了火烧云，惹得恶作剧得逞的罪魁祸首笑得得意洋洋。
　　一如陆源所说，李岸在一中的日子很不好过。照片之外，他与陆源的关系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添油加醋的被好事者传说着。一时间，市一中高三第一名是同性恋的传闻盛嚣尘上，连郑安安都变成了人们传说中的受害者。而一中到底是一座极其在乎声誉名声的重点高中，班主任不断找李岸谈话，最后连校长办公室都去了。
　　郑安安所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李岸同她一般被学生孤立，当做异类罢了。
　　然而，期末考试前，李岸被开除的通知张贴在了一中公告栏里。
　　郑安安错愕不已，气愤难当，不住的抱怨，多大点事儿，放在他们学校，都不会有人理。
　　李岸无奈的看着气得跳脚的她，淡淡的回了一句，“所以，你们学校是十四中。”
　　其实，以与社会人士来往，不知悔改，影响严重作为理据将他开除，放在一中，这也是蹩脚可笑的。只是，他没有告诉她，在校长办公室里，他见到了笑得奸险的于凤。
　　放假以后，郑安安开始在“伊人”打工。尹仁的小女儿又住院了，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店里只有郑安安一个人，好在李岸会来陪她。
　　两个人挤在空间狭窄的收银台里，他用电脑打游戏，她埋头做习题。累了，就看他打游戏，画面混乱的让她完全找不到他控制的人物，看一会儿就头晕眼花了。于是，她明智的将眸光从屏幕移向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好几次张口想问开学他怎么办，最后都悻悻的作罢。

　　除夕那一天，他们早早的关了门，坐车回家。郑泽江和老佛爷到舒明森玫瑰园小区的别墅过年了，叫了她，她拒绝了。
　　临走的时候，郑泽江来她的房间，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红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李岸的事情发生后，郑泽江甚至连一句都没问过她，郑安安怀疑他是不是压根都不知道。
　　可是，郑新新理应告诉他了呀！
　　郑泽江和老佛爷刚走，李岸便过来敲门，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除夕当然要吃饺子。可是两个人都不会包，只能去超市买速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