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涤尽铅华伴君老》锦御年华

44、何当共剪西窗烛

　　白喜受白玉堂之托，在离开封府不远的乐府巷帮他置办了一处房产，白家自是不差钱的主，白喜又深知自家主子的喜好，故而这宅子从环境到陈设布置，皆是清幽宜人、精巧雅致，名曰“雪影居”。现在林诗颜和云璟也居住在此。

　　白玉堂一早起了床，打开房门便看到林诗颜站在院落中望着树枝上仅剩的一片枯叶发呆，直到他走到近前轻咳一声，她方才回过神。

　　“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里站着？”白玉堂看着她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面颊，关心地问。

　　“我在等你，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林诗颜认真地回答。

　　“好，我们屋里说。”白玉堂转身朝房间走去。

　　“就在这里说吧。”林诗颜站定未动，“我想带云璟搬出去。”

　　“为什么？”白玉堂突然转回身，惊讶地望着林诗颜。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以前或许是因为我的懦弱，一直在逃避面对问题；或许是因为作为一个母亲，想要保护孩子的本能使我不愿意将云璟置于任何危险之中；也或许是因为我总想不要伤害所有人，而事实上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选择。总之，我做错了很多事情，结果伤害了你，伤害了展昭，也伤害了我自己。”

　　林诗颜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瞬间进入她的胸膛，激得她的肺甚至有点痛，让她更清醒地说下去：“虽然我知道，对于以前造成的伤害，可能无论做什么都未必能够有所弥补或者被原谅，但是即便如此，我至少希望今后自己不要再错下去。我希望自己今后能够坚强勇敢地生活，日后云璟长大，想起他的母亲，即使不能让他感到骄傲，也不至会觉得不堪。”

　　白玉堂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完全理解林诗颜的话背后的深意，然而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相信林诗颜，故而点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就去做吧。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

　　林诗颜有些赧然地笑了笑，“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有件事情还当真要麻烦五爷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白玉堂二话没说转身进屋取了五百两银票递给林诗颜，“这些够么？”

　　林诗颜从中抽出一百两银票，将剩下的还给白玉堂，戏谑道：“白五爷果然是财大气粗。这些就已是绰绰有余，期限一年，利息就按照市价，可好？我想五爷该不会放我高利贷吧？”

　　“切，笑话！”白玉堂听了也禁不住笑了。

　　林诗颜取出桌上的文房四宝兀自坐下写借据，心想幸好小时候被逼着练了几年的书法，不然在这个用毛笔的年代，怎么好意思下笔。

　　白玉堂只在一旁看着，也并不阻拦。他知道林诗颜骨子里也是个骄傲的人，这种时候能让她跟自己借钱已是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如果自己再阻止她写借据，怕是她以后再有难处也不会向自己开口了。

　　接过林诗颜递过来的借据，白玉堂小心折起收好，“但不知你借钱是要做什么？”

　　“不怕五爷笑话，我也没什么大的出息，干不出什么宏图伟业。”林诗颜低头笑了笑，复又抬起头道：“原本呢我在家乡是学了些医术的，不过这里女子行医怕是不被大家接受的，所以开医馆的念头我就打消了。至于女红，我更是拿不出手。幸而以前爱好做一些小点心，还颇有些心得。前些日子我也做了些了解，这汴梁城富庶繁华，那些达官贵胄、商贾巨富家中的女眷对此颇为钟爱，而我做的那些东西在这里也应算是新鲜玩意。所以呢，我想开个点心铺，不需要太大的铺面，也不需要置办太多的东西，花费不需太大，至于收入，我想只要我努力，养活我和云璟、供他读书应该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诗颜紧锣密鼓地忙碌着。先是帮云璟选定了学堂送他去读书，在学堂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将她和云璟的一应物品搬过去，这就是她们以后的家了。虽然小，林诗颜也将它打扫的干干净净，布置地温馨舒适。接着她又在御街租下一家小店铺，白天忙着监督工匠装修店铺，晚上则在灯下设计图纸，再找铁匠和木匠制作点心工具和模具。虽然辛苦，林诗颜却觉得充实快乐。

　　一个月之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林诗颜的点心铺开张了，简简单单的名字，就叫林记饼坊。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觉得无比的舒适，林诗颜的心仿佛也被阳光照耀得暖暖的。

　　展昭巡街行至此处，看到一家店铺热热闹闹新开张，不免多看了两眼，意外地看到林诗颜在柜台里忙碌地张罗生意。她看起来似乎和往日沉稳安静的样子不大一样，仿佛难掩内心的喜悦，像只快乐的小鸟，眼眸中闪耀着点点微光。展昭站在街对面凝视着，看到她开心的样子，顿时触动了心头某些柔软的情愫，情不自禁的唇角微微上扬，眸光里漾着甜蜜，仿佛回到了当年二人相识的时光。

　　“展大人？展大人！”良久，展昭方从身后赵虎的叫声中回神。

　　“哦，赵虎，我看这家新开的铺子点心很不错的样子，不如你去买些来我们带回去给大家尝尝。”展昭边说边拿出银子递给赵虎。

　　赵虎边接过银子去买点心，边在心里嘀咕，展大人什么时候爱吃点心了？不过有人请吃点心，总是好的。

　　白玉堂听说林诗颜的点心铺今日开张，特地前来捧场。还未走近，他就看到方才的那一幕，愣了一瞬，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暗暗有了计较。他四下打量一下，叫过一个孩子，递给他一锭银子低语几句。孩子拿了银子跑进林记饼坊，不一会儿便抱了一堆包好的点心出来。白玉堂随手拿起一包递给孩子，拎了其他的点心转身离开。

　　黄昏时分，展昭同张龙赵虎回府，将手中的点心顺手交给负责茶水餐饮的仆役，“今日巡街看到御街新开了家点心铺，便带了些回来给大家尝尝。”

　　仆役看了看纸包上的字样，开口道：“咦，又是林记啊？早些时候白护卫已经拿了好几包林记的点心来给大家品尝。”

　　展昭听了思绪微微有些凝滞，不过转念一想，这是白玉堂自家的铺子，他拿些点心来请大家品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白家如此家大业大，他怎么会让林诗颜抛头露面出来做这样辛苦的事情，这铺子又为何挂着林记的招牌？展昭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别人的家事，展昭也不愿去深究，只要想到林诗颜快乐，他就满足了。

　　隔日，展昭照例一早出门巡街，今日同他一道的是王朝、马汉。三人走了半晌，已是日上三竿，展昭看王朝马汉也有些疲惫，正思忖是不是找个地方让他们喝口水歇歇脚，却看到白玉堂从前面的一家园子出来，看身形姿态，显然是宿醉未醒的模样。展昭微微颦眉，白玉堂现在身为朝廷命官，还是这般随性不羁，再一抬头，只见金字招牌上所书“天香楼”，展昭心中更是不快。这天香楼是何去处，乃是汴梁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

　　“你二人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展昭朝王朝马汉交代一句，便迎上白玉堂。

　　“白玉堂！”展昭上前一步挡在白玉堂身前，“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白玉堂似乎对展昭的出现并不意外，嗤笑一声，扬手用扇子指着头顶的招牌道：“我说展大人，你是看不见还是不认识这招牌上的三个大字？来，五爷教你，这叫天香楼。来天香楼你说还能做什么？哦，展大人没来过是么？好，今晚五爷请客，请展大人来天香楼见识见识，展大人可千万别客气，看到喜欢的姑娘随便点……”

　　“白玉堂，你够了没有！”展昭沉声喝断白玉堂的话。

　　展昭本就是清濯自律之人，这些年心中唯有对瑾瑜的思恋之情，从未对其他女子动过心，更遑论出入如此风月之所。白玉堂方才几句话在展昭听来简直不堪入耳，他又羞又怒，已然涨红了脸，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感受到话语中的怒意，“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别忘了你现在不只是白家二少爷，你可是朝廷的四品官员！”

　　“少拿这一套来压我，五爷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官府的那套道貌岸然、虚仁假义。”白玉堂不甘示弱地瞪着展昭。

　　“你这样对得起瑾……你夫人么？”想到瑾瑜，展昭心中一痛。

　　“展昭，我白玉堂要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告诉你，五爷我敢爱敢恨，不像你，藏着掖着。不服就和五爷打一架！”说着便以扇子袭向展昭面庞。

　　展昭退开一步，以剑鞘格开白玉堂的扇子，翕动眼睫，复又睁开时清亮的眸子里已压下怒火，“展某不会与你私斗,你我身为朝廷命官，理应自重。展某言尽于此，还请白兄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