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为谁风露立中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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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万籁俱寂，整个开封府早已陷入静谧的沉睡。展昭结束了一日繁忙的公务，身体的疲惫却不能使他安然入睡，独自一人立于庭院的回廊外。初冬的风已是寒气逼人，寒风吹乱了一树的黄叶，也吹乱了他的心。回廊中的血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可那滴滴鲜血滴在他心头的痛却久久难平。
他不知道自己那日为何要那般责问瑾瑜，为何对谁都是温和宽容的自己偏偏面对最为挚爱之人时却要如此言语刻薄。纵然自己如此对她，她却还毅然挺身为自己挡下一剑，可自己又为她做了什么？曾经以为她与自己天人永隔之时，不是还曾想过自己宁愿牺牲一切，只愿换回她好好活着？当日从密室将她救出时，不是曾对自己说过，即便她已不是清白之身，自己也会视若珍宝么？这些年，她是如何逃过那些劫难，这中间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和不得已？当年若是自己能护她周全，二人断不会走到今日的局面吧？如今，看到她好好的活着，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那么自己曾经许的愿都已实现了，难道不该满足了么？自己能做的，怕是只有远远地祝福了吧。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展昭一如既往地忙碌着，查案、巡街、进宫当值……
白玉堂虽是同样担了四品护卫的头衔，日子却依旧是过得无拘无束，遇到有重要的案情，他自是不遗余力，但巡街、进宫当值这些日常琐碎事务，他却从来不去。包拯亦觉得将白玉堂收入朝堂之中于他而言是一种束缚，故而只要他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也就随他去了。竟然连皇上，也对他睁只眼闭只眼，虽然有庞太师时常在侧痛斥白玉堂不懂礼数，皇上也置若罔闻。
云璟快要到该上学的年纪了，虽然平日林诗颜也会读一些诗词歌赋给云璟，还会讲一些浅显的自然科学知识给他，但她知道，以后他要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总还是要学习适应这个时代的东西。安定下来之后，林诗颜开始着手帮云璟物色学堂，近日来她每日外出都是在考察附近各家学堂。
这日傍晚，林诗颜看过一家学堂出来，正走在御街上，却听见旁边的楼上有人唤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白玉堂，旁边还坐了两名年轻男子。只见一道白影一闪，下一刻白玉堂已翩然而落，站在她的身旁。
“放着楼梯不走，干嘛非要从窗户跳？”林诗颜皱了皱眉。
“麻烦。”白玉堂随性地一笑，“学堂看得怎么样了？还没吃饭吧，不如上来一起吃。”
林诗颜略加思索，问道；“我去，合适么？”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白玉堂眼角朝楼上扬了一下，“不过是两个江湖朋友小聚一下。”
见白玉堂如此兴致，林诗颜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随他来到二楼。
待上得二楼随白玉堂进入靠窗的雅间，林诗颜看到两个长相别无二致的青年男子，心道这二人应该是双胞胎了。
“这位想必是五夫人吧？”其中一名男子开口道。
“林诗颜。”林诗颜端庄地一笑，微微欠身施礼。
“在线丁兆兰，这是舍弟丁兆蕙。”方才开口的男子也拱手还礼道。
“原来是丁氏双侠，早就听五爷说过，今日得见，实乃是三生有幸，失敬失敬。”在这里生活了这些年，该有的礼数林诗颜学了一些的。
“五夫人谬赞，不敢当。”丁兆兰自谦道。
“行了行了，五爷最受不了这些虚礼，你说你们又不是酸秀才，说这些干嘛？”白玉堂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客套。
听了白玉堂的话，几人不约而同地哑然失笑。
落座之后，林诗颜心中暗自纳闷，这丁家和陷空岛不是一向不睦的么，此次丁氏兄弟怎么会和白玉堂聚在一起。
还未等林诗颜细想，丁兆蕙开口道：“这展大人怎么还未到？开封府如此公务繁忙啊。”
“怎么，你们还约了他？”白玉堂眉头一皱，他完全是不知情，但不知道林诗颜会不会以为他是故意为之。
“噢，是这样的，五爷，此次我兄弟二人入京呢，一则是因为临近年末，与京城有些店铺在生意上往来的账目需要结清；二则呢，也是特来致歉。”丁兆兰望着白玉堂有些歉意地笑笑，接着说道，“前番因我这弟弟不懂事，致使五爷与展南侠产生误会，惹出这么大一场事，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与家母已经斥责了他，现在五爷和南侠之间前嫌尽弃，今后又是同殿为臣，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我特携兆蕙来向二位致歉。”
说到此，丁兆兰望了丁兆慧一眼，兆慧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来掩饰。
“既是如此，丁公子该把妹妹一起带来京城啊。”林诗颜突然起了一起好奇之心，纵然是输了，也想见见对手到底是何样的人物。
“你是说月华啊？”丁兆兰笑道，“她倒是吵着想一起来，但我们兄弟是有正经事要办的，哪有功夫带着她一个小姑娘到处玩啊？”
“妹妹？你们家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白玉堂纳闷，怎么连林诗颜都知道的事情他白玉堂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江湖上混得这么差了么？
丁兆兰开口解释道：“这个妹妹乃是我和兆蕙的表妹，年初父母新丧，我母亲心疼她年幼无依，最近才将她接到身边抚养，五爷不知也不足为奇。”
“丁公子还当真是待月华姑娘如同亲妹妹一般啊，这次来，想必也是为妹妹的亲事操心吧，如此兄妹情深真令人感动啊。”林诗颜心底泛起一丝酸涩，难掩眼中的凄然。
“五夫人此话怎讲？”丁兆兰一头雾水。
“丁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林诗颜有些无奈，这丁兆兰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要她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么，“我且问你，你们丁家家传的宝剑湛卢哪里去了？”
“湛卢？”丁兆兰更加糊涂了，“这和月华妹妹的亲事有何关系？况且，丁家家传的宝剑并非湛卢，乃是巨阙啊。”
“什么？”林诗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巨阙不是展昭的么？”
“哦？怎么五夫人你知道此事？”丁兆兰显然有些意外，“此事说来还当真要感谢南侠。这巨阙本是丁家的家传之物，当年家父沙场殉国的时候，不幸遗失。”说到这里，丁兆兰有些感伤，“后来阴差阳错这巨阙辗转到展兄的师父手中，师父去世后便将巨阙传给展兄。他前番至茉花村时家母看到巨阙，睹物思人，心中感慨，便将事情真相据实相告。展兄通情达理，得知这是家父遗物，随即将巨阙归还丁家。不过这巨阙着实和妹妹的亲事扯不上关系啊，何况月华今年尚不满七岁，考虑亲事还为时尚早。”
“哈哈哈！”白玉堂突然在旁边笑得不能自已，“诗颜，我说你怎么关心起他妹妹了，你莫不是在替云璟打算吧？你这做娘的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白玉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林诗颜此刻是当真有些恼了。不过话一出口她立刻就有些惭愧，是自己不问真相便胡思乱想才闹了如此一个乌龙，不该迁怒于白玉堂。
“哎，展兄！”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展昭此时正巧随小二上得二楼，挑帘进入雅间，坐在正对门口位置的丁兆兰首先看到他后忙起身示意。
展昭向丁兆兰微微点头示意后，从容地来到四人面前，几人互相见礼。当看到林诗颜也在，展昭不由地一怔，但很快被他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
“展兄，刚刚我们还聊到你送还巨阙的事情，家母对展兄当真是赞不绝口，真乃大侠风范。”丁兆兰由衷的夸赞道。
“巨阙本就是丁老将军遗物，理当物归原主，不足一提，老夫人夸赞展某愧不敢当。”展昭谦和地微微一笑。
“只可惜啊，展大人这样的大侠还是应该有把好剑相配。”丁兆蕙不无惋惜地感慨，目光流转间，突然瞥见展昭手中的湛卢，“哎，展兄手中这剑看来也是超凡脱俗、风华难掩，但不知……”
“哦，这是湛卢。展某将巨阙归还后，圣上偶然得知此事，便将宫中收藏的湛卢赐予展某。”展昭解释道。
“原来如此，果然是宝剑配英雄，这湛卢配展兄，才算是不埋没其名啊。”丁兆蕙赞同道。
至此，林诗颜算是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欲哭无泪的愤懑，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命运愚弄了。
看着几人谈笑风生，林诗颜愈发觉得难过，觉得自己和这个场合格格不入，此时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便找了个借口离开酒楼。
此刻天色已晚，浓浓的乌云从天际压迫过来，寒风阵阵，比往日更加寒冷。街道上行人稀少，路旁的小商贩也都早早打烊。林诗颜却并不想回家，只是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彷徨，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更不知自己的人生该往何处去。
不知不觉间，林诗颜走到了汴河边。冬夜的汴河一片深幽，寒气逼人，沿河的垂柳树叶大都已被寒风吹落，只余下孤零零的几片在枝头瑟瑟发抖，更显得一片萧索。汴梁的冬季不似江南，更是寒风凛冽，吹在皮肤上犹如冰凌划过般疼痛，然而这样的切肤之痛却远不及林诗颜的心痛。她默默地迎着寒风站在河边，心中满涨着说不出的压抑、憋闷，努力抑制住要滑落的泪水，对着静静流逝的河水无声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展昭，对不起，我爱你啊！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回得去？”
方才展昭从酒楼中出来，在回开封府的路上，看到空荡的街道上有一名女子在前方失神地慢慢行走。展昭快走几步跟上，发现竟是林诗颜，疑惑她刚才便已离去，现在怎么现在还在此处。他刚才在酒楼便发觉林诗颜神情异常，此时更觉担忧，出于关心在暗中跟随保护她，一直跟到此处。
城墙的阴影掩去了展昭的身影，他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林诗颜。他不知道她为何久久站立在汴河边，也不敢上前去询问，就这样远远地望着寒夜中她单薄的背影，心一点点被怜爱、思念、酸楚的滋味吞噬。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