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涤尽铅华伴君老》锦御年华

25、物是人非事事休

　　离了常州，展昭直奔杭州。

　　秋日的西湖，荷花已然凋谢，荷叶却仍浮于湖面，有莲蓬穿插其间，虽不似夏日的花繁叶茂，却有另一番情趣。

　　展昭独自伫立在断桥上，望着平静的湖面，却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曾以为那段过往的情事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深埋心底，甚至逐渐淡去，然而当真的回到这记载了那段繾绻时光的故地，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不曾放下，更无法忘却。当年佳人在侧同游西湖仿佛就在昨日，却已是数载变迁。多年未来，这西湖美景依旧，然却佳人不再，真真是物是人非。然而纵然想要倾诉衷肠，却已是无处话凄凉，唯有独倚断桥，凭栏遥对西湖，以寄哀思。

　　正当展昭忆及往昔的时候，突然远处有一名老者猛然投入湖中。展昭心头一惊，这是自寻短见？欲要相救，怎奈距离颇远，且自己并不会水。正当展昭焦急之际，突然见一叶扁舟不知从何处而来，已飞速接近老者投湖之处，船上一青年身形迅捷，如利箭一般飞入湖中，竟未激起半分浪花。半盏茶的功夫，青年已将老者救上船，施救之后状似并无大碍。展昭心中暗暗赞叹，这青年水中功夫了得。见船逐渐靠岸，展昭心生关切，向船只靠岸处而去。

　　老者已然无碍，只是衣衫尽湿，坐于地上痛哭：“公子啊，你何苦要救老朽呢，叫我死也死不痛快。”

　　“你这老人家说话好生没得道理。”那救人的青年不以为然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小生我救你一条命，你非但不谢，反倒还怪起我了？”

　　“公子你有所不知，老朽我实在是走投无路生不如死啊！”老人家边说边抹着眼泪。

　　“你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我既救你一命也好救到底。”青年道。

　　“此事说来话长，老朽姓周名增，原在中天竺开有一家茶楼。三年前的大雪天曾在自家门口救了一名叫郑新的年轻人。此人病好后老朽看他孤苦无依，又能写会算，便留他在茶楼帮忙。后来见他与我女儿心意相投，便招他为婿。谁料想去年我女儿病亡，这郑新又娶了王家闺女，夫妻二人骗得老朽将周记茶楼改名郑记。自此以后便对老朽我整日里冷言白眼。我一气之下告了官，谁知他们早买通了官府，反而将我打了二十大板赶出来。我走投无路，只得投湖自尽，死了干净。”周老汉提起这事，是又气又悲。

　　竟然有此等忘恩负义之徒，展昭听了周老汉的描述，心中暗暗不平。

　　“这也不值当拿自己的命赌气啊。要我说啊，你不如再开一家茶楼，也好气气他们。”青年不怒反笑。

　　周老汉惊得目瞪口呆道：“公子啊，你说得倒轻巧，开家茶楼？我现在身无分文，居无定所，拿什么开茶楼？”

　　“开家茶楼需要多少银两？”青年挑眉看向周老汉。

　　周老汉沉吟片刻，抬头道：“少说也要三百两银子吧。”

　　“这简单，我帮你筹银子，明日午时，你到此处来取。”青年一副此事不在话下的模样。

　　“公子，你莫要寻老朽开心了。三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周老汉一脸的无奈。

　　展昭听了那青年的话，心道这公子还真是豪气，如此仗义疏财，对他不由得另眼相看。只见展昭走出人群来到周老汉面前，“周老伯，我看这位公子不似夸口之人，你若不信，我来作保，如若明日他未拿来银子，这银子便由我来出，你看如何？”

　　周老汉一看有人作保，这下便信了，千恩万谢地告辞而去。

　　翌日午时，展昭如约来到西湖边，之见周老汉已然等在此处。二人又等了片刻，只见昨日那青年施施然地乘船而来，取了一匣子递于周老汉，道：“周老伯你看仔细了，这里一共是四百两银子，你且拿去开茶楼。”

　　周老汉打开匣子一看，白花花的四百两银子，口称“恩公”，当下感激地要跪下磕头，被青年扶住，“休要再言谢了，今后千万记得多个心眼，莫再被骗了。”

　　“恩公的大恩大德，老朽日后要如何报答啊！”

　　“日后若是我到你家茶楼，香茶一盏权作报答吧。”青年朗声笑道。

　　这青年昨日因水中救人衣发尽湿略显狼狈。今日送走了周老汉，展昭仔细打量他，二十余岁年纪，长相俊俏，天青色的衣袍，身量笔挺，称得上是青年才俊。

　　见展昭看他，青年一抱拳，“多谢仁兄出面作保。在下丁兆蕙。”

　　“丁兆蕙？敢问令兄可是丁兆兰？人称’丁氏双侠’的可是贵昆仲？久仰久仰！”展昭出乎意料，没想到在这里竟邂逅双侠之一。

　　“惭愧，正是在下与家兄。不知仁兄尊姓大名？”丁兆蕙问道。

　　“在下展昭。”展昭拱手还礼。

　　丁兆蕙亦是一惊：“阁下可是昔日名震江湖的’南侠’、近日皇上赐封四品御前带刀护卫的’御猫’展昭？”

　　“不敢当，真是在下。”展昭面上有些尴尬，自从入朝为官之后，江湖中人大都对此事颇有微词。
　　“久仰展兄大名，没想到今日得见，果然是气宇不凡啊。”丁兆蕙赞叹道，“展兄愿舍江湖自在入庙堂保社稷，难得难得。”

　　展昭有些惊讶，这丁兆蕙竟对自己入朝为官如此反应，与一般江湖人大为不同啊！

　　对江湖传言丁兆蕙亦有所耳闻，见展昭面露惊讶，他自是猜出展昭的心思，笑道：“展兄莫不是以为在下对朝廷中人有何偏见？大丈夫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入朝为官亦是为国效力，俯仰无愧，有何不可？实不相瞒，家父亦曾是雄关总兵。”

　　展昭心下了然，“丁二侠所言甚是。丁二侠才是豪气干云，对素不相识之人如此仗义疏财，在下敬佩。”

　　“展兄说笑了，刚才那银子其实是那郑新的银子，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只不过略施小计罢了。”丁兆蕙嘴角微微上翘，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眼神里闪出一丝狡诘。

　　“我兄弟二人对展兄仰慕已久，此番相遇便是缘分，不知展兄可否赏脸到我松江府茉花村一聚？”丁兆蕙开口相邀。

　　“这……”

　　“展兄莫不是看不上我丁家？”展昭刚要推辞，丁兆蕙便出言相激。如此展昭便再无法拒绝。

　　半日时间，二人便从杭州府来到松江府茉花村。

　　丁兆蕙将展昭延至正厅就座看茶，遣家丁前去通报丁老夫人南侠到访。不多时，丁兆兰陪着丁老夫人迎出来。丁兆兰与丁兆蕙乃是同胞双生，长相容貌并无二致，只是哥哥丁兆兰性情较沉稳达练，弟弟丁兆蕙更精明活跃。若非相熟之人，断难分辨。展昭看这二人，也觉得难以分辨。

　　见丁老夫人前来，展昭上前施礼，老夫人谦让一二，丁氏双侠与展昭又互相见礼。丁老夫人早年习得一身好武艺，曾随夫君雄关总兵丁绩将军镇守边关，亦是一身豪气，对南侠颇为赏识。落坐后，众人相谈甚欢，不再详述。

　　半个时辰后，突然一渔夫打扮的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在丁兆兰耳边耳语几句，丁兆兰眉头深锁，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渔夫退下。

　　“母亲，前面有些事情我要去处理一下，先行告退。”丁兆兰恭敬地向丁老夫人请示。

　　“大哥，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丁兆蕙问道。

　　“哦，咱们的人跟卢家庄的人有些摩擦我去看看。去去就回，你们先坐。”丁兆兰虚按一下手示意丁兆蕙。

　　“又是卢家庄，他们欺人太甚了吧？！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咱们茉花村的厉害！”丁兆蕙“呼”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说。

　　“兆蕙。有客人在这里，你这样子咋咋唬唬成何体统？”丁老夫人沉声道，随即又侧过头来向展昭解释：“展大人见笑了，我这个儿子就是沉不住气。”

　　展昭随和地一笑，以示并不介意。

　　“母亲，您先歇着，我过去看看。”丁兆兰言罢转身离去。

　　“我也去！”丁兆蕙看哥哥离开，也跟着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目光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展昭道：“展兄，他们卢家庄人多势众，我怕哥哥会吃亏，展兄要不要一起？”

　　展昭闻言不明就里，恐丁氏兄弟真有所闪失，故而和丁老夫人告辞，跟随丁兆蕙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