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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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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交叉着腿,不自觉地晃了晃:“等舞会结束,我得去内厅。虽然有我跟没我其实没差别,但作为主人家还是得在场的,不然父亲会不高兴。”塞西尔瘪了瘪嘴,“每年都是这样,舞会——宴会,一点新意都没有。”他低下头,将手放在少年头上,手下是少年柔软发丝的触感,令他眯了眯浅绿色的眼睛,“你一会儿吃完饭去我房间,赛琳娜上次教了我‘宪棋’的玩法,你陪我玩一会儿,让伊撒和杰西卡他们自己逛去吧,反正他们认得路。”
“嗯……等等,你会下宪棋吗?”
“会一点。”少年低声回答,大概是在发育的时期,他的嗓音带了些沙哑,但能听出本来干净的少年音色,“但水平可能不太好。”他只用发顶去磨蹭自家少爷的掌心,姿态乖顺的像一只被驯化了的小兽。
塞西尔轻轻地哼一声,心里想:他总是这样,会很多不应该是他会的东西,宪棋怎么会是他能接触的呢……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让我心软……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名下的,是属于我的,就应该是这么一副姿态。但对他来说就有些违和了……总觉得他原先不应该是这样的。那又怎么样?他早就不是自由的哩。
他翻来覆去地纠结这点小心思,一直到这支舞曲快要结束了,他才猛然惊醒,骄傲地想:有什么好纠结的,他是我的,他就算会很多东西也是我的……于是塞西尔用力揉了揉格林的头发,感觉自己才是被顺毛的那一个,然后愉悦地站起来,不自觉地趾高气昂地命令:“现在,你去吃饭。”
脚边跪着的少年悄无声息地抬头亲吻自家少爷垂下的手背,没有令身边的人发觉,见迈步往那边去了,才以一种诡异的形式缓缓隐去身形,离开了。
大概是刚跳完舞的缘故,伊撒切尔和杰西卡脸上都红扑扑的,额上更是带了一抹薄汗,男孩女孩看上去都鲜嫩可人,像是刚刚摘下的水蜜桃一样,少女正叽叽喳喳地地说什么,神色兴奋,只是看到塞西尔便停了话头,等塞西尔走进,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指了指内厅:“少爷们,一块儿去内厅吃饭吧,淑女的肚子有些受不了了。”
“不跳了吗?我看你们跳得很开心。”塞西尔问。
“反正晚上还有个夜间舞会,那个时候会有更多人来的,那时候再跳吧。而且你看,先生小姐们都要吃晚宴了呢。”伊撒切尔漫不经心地接上话头,蹦跳着扑过来抱住塞西尔的手臂,“走吧走吧,我好饿,刚刚跳舞把我的能量都耗光啦!”他将下巴靠在塞西尔肩上。
“你不是才吃完几盘点心嘛?”
“那么点点心怎么够?那只是塞牙缝的,我胃口可棒了……杰西卡,你在看什么?”伊撒切尔回过头,开了嗓门呼唤落在后面的杰西卡。格雷小姐不知道在看什么,扭过头一动不动,听见伊撒切尔的呼唤才跟上来,泰然自若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点功课上的事情罢了。”
吃过晚宴,等主人家祝词后,先生小姐们开始散开,做一些饭后消食的散步或是交谈,等到十一点的时候便开始夜间舞会,一直到十二点新年钟声敲响,宴请就结束了,一部分的客人会先行离开,一部分会直接在朗费罗庄园内住下,等到明天白天再走。
塞西尔呆在父亲身边祝词后,才被允许离开,大概是他一直让自己降低存在感的缘故,自由活动时没什么人凑上来搭讪,熟悉的人早就打过招呼,于是塞西尔与伊撒切尔他们道过别后,回到了自己房间。
不同于一楼大厅的热闹喧哗,二楼的走廊安静的有些渗人,就像是声音被什么阻隔住了一样,当头顶上的灯接二连三的亮起来时,塞西尔才发觉自己在黑暗里傻傻地站了五分钟而不发出声音。
他想道:我是不是生病了?心跳的好快,手和脚都在发热……背上黏糊糊的,得赶紧洗个澡……不,有些不对,眼睛也有些不舒服,腿很酸,不想动……我这是怎么啦?
我怎么啦……
他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迈着慢吞吞的步子回到自己房间,一打开门,看见格林跪在门边,头低着,看着不像是刚来的。
塞西尔看着他,感觉自己更困了。
跪了一段时间的少年抬头,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少爷……您脸怎么这么红?”
“楼下闷得……我去洗个澡,你把我抽屉里的宪棋拿出来摆好……嗯,放地上就行,别碰我其他东西。”小少爷顿时把这点不舒服当成了过眼云烟,不在意地挥挥手,进了浴室,出来时,感到舒服多了。
果然是楼下闷的,看吧,洗个澡就好了,他得意地转着心思,大约礼服太紧也是一个原因,勒得人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塞西尔这么想着,盘腿坐在棋盘的另一边,首先执起自己最习惯走的棋子:“我走……”
然后直挺挺地晕过去。
“少爷!”对面的少年惊得一下子站起来,不小心掀翻了放棋盘的小玻璃茶几,棋子滚落一地,但没有人去管它,少年也不顾尊卑有别,伸手探查了一会,不知是发现了什么,松了口气,他只将全身软绵无力的小少爷抱起来放在床上,接在这床边跪下来,做出一副守护的姿态来。
塞西尔看上去并不安稳,他似乎有些发烧,扭动,呻吟,他在发泄自己的痛苦,可唯一在旁的格林并没有喊医生或是报告给当家的主人,少年仅仅是跪坐在床边,以一种不为人知的理由,但他看上去神色紧张,姿态僵硬,显然心里难受,难受自己不管不问,难受自家少爷小小年纪就受的痛苦……只是无论来得早还是晚,这是无法避免的。
塞西尔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眼前黑蒙蒙的,额上频繁地冒冷汗,温度却高得吓人,他得到脑袋胀得疼极了,搅得像浆糊一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却被一层层更加坚固的屏障挡住。那屏障只是把核心部分拦在中间,其余的不关不问,任凭他们散出去,于是塞西尔开始萌发出一层黑莹莹的光,将小少爷整个儿罩住了。
他抱着脑袋蜷缩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散发出一些汗味,他全身都在冒汗,后背的衣服几乎整个儿都濡湿了——
嘭一声,脑袋里仿佛炸开烟花,小小的少爷摊开手脚,脑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欢喜,只是身上没有什么气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茫然地低头,看见自己身上一些还未散去的魔力光泽:我怎么了?……在床上?头有点疼,我发生了什么吗……我觉醒魔力了,总算来了……不!什么,魔力!黑色的!
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小少爷的脑子里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经历了什么,他伸出手来,懵懂地盯着自己细嫩的掌心。
塞西尔这才反映过来,猛地跳起来,才看见一直跪在床边的格林,额上的冷汗还没擦去,唰地流下来,脑袋嗡嗡地响,他意识过来,对自己的变化绝望了。
“格林……你怎么还在这里?”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他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神色镇定,面无表情,“吃完饭就去外面散散步,我有些其他事情要做。”他似乎忘记了是他叫他来陪他玩的……不过不打紧。
一直低着头等待的少年忍不住要微笑起来,他什么也没问,保持着一副愉悦的表情行礼后,出了房间。
塞西尔眼睛看着格林走出去,关上房门后,他抽了抽鼻子,将双腿弯曲,头埋在膝盖里,闭上眼睛,却不是依旧在茫然在绝望,而是异常冷静地思考:有魔力已经是个意外,而这本来应该是惊喜的魔力居然……我可不能让别人发现,不然我的家族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虽然没有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一个好下场的……不不不,我在想什么?我得隐藏起来,最好在不得已的时候对外宣布没有觉醒魔力,以后会和父亲一样做个剑士,还有赛琳娜祖母……这种事情怎么敢让她知晓!赛琳娜不年轻了,她会经受不了这种打击!还有格林,那个忠心耿耿的男孩,他不会说出去的……我刚才为什么要直接把他弄出去?
他扭过身,趴在床上,继续思考,眼眸中满是镇定,丝毫不见应该有的慌张害怕的样子:真是麻烦,这样还得再杀掉一个,即使有点像以前那个人,但是只有死人才能……天哪,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是不是疯了!
少爷一会儿震惊绝望,一会儿冷静思考——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在这大陆上,有魔力其实是件非常有利的事情,拥有魔力的寻常人的地位会提高,平民成为小贵族,小贵族成为上层阶级的部分,大贵族不然爵位上升,不然立刻能在皇帝的授权下获得一定的官职。赛琳娜祖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由于魔力,她成为一个小贵族,小的不能再小,而且因为身体原因长期在床休养,也几乎没起什么作用——也只是几乎,毕竟是贵族,仍得到了一定的权限,可就是这么点大的特权,也是足够令人羡慕了。
大陆上还有些外族,数量稀少,与人类稀少的魔力者而言,外族几乎都会魔法。然而,无论是什么国家的人,只要是人类,便一定是红光魔力,有一些外族会是蓝光魔力或是紫光魔力,如果有人类被发现不是红光魔力,那么他一定是混血(而混血是被人鄙视的),当然,还有一种最危险的情况,据说有一种外族,被其他种族都深深忌惮甚至是深切恐惧的——魔族!
魔族!只有魔族的魔力是黑色的!
塞西尔将头埋在枕头里,悄无声息地呜咽起来,枕头巾上一双浅绿色的眼眸湿润,巾上也湿了一片,他崩溃地想:我怎么会有这种魔力……我是怪物吗,难道我不是人类吗……怎么可能!怎么……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错,我宁愿不要这魔力……祖母会不会不要我?父亲会不会不承认我……难道我要被绑在火柱上烧死吗……呜……
蜷缩着身躯而显得愈发瘦小的小少爷塞西尔呜呜地哭起来,胸膛里的心脏嘣嘣地撞击着胸前的肋骨,疼得他几乎要尖叫出声来,然后他忽的冷静下来。
他神经质一样想:我居然哭了,我居然哭了!这是不被允许的……这事儿没人发现,以后也不会有人发现,至于那个男孩……应该还算忠心,回头定一个契约,保证他不会说出去。我不应该如此软弱,不应该是这样的……
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金色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开来,发带落在床上,衣服也皱了,只是小少爷没有理这些,他抱着枕头跳下床,正想去找赛琳娜祖母时,却发现自己居然抱着枕头就想出门,太丢人了,他吸了吸鼻子,眼眸湿润地将枕头扔回床,略微抓了抓头发,整整衣襟,出门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刚刚是怎么了?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