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长存》鎏篆

4、Chapter 3

　　只是他毕竟还小，没什么烦恼忧愁能存得住的，不过一小会儿，便将刚刚心中的奇异感受远远地抛在了脑后，跟着伊撒切尔从螺旋形的楼梯上下到一楼来，试图融入这繁华的宴会。

　　“我们去找杰西卡好不好？她说过今天她会央求莉莲姑妈带她来的。”伊撒切尔拉着塞西尔站在一楼楼梯口，四下张望着，声音细嫩，眼神清亮，“杰西卡上次说她买了一件很漂亮的裙子，正好今天穿来宴会呢，也不知道她到了没有。”

　　杰西卡是伊撒切尔的表姐，比他大了三四岁，正是个大好年华的女孩子，可她并不像其他女孩一样一直遵循家里的安排，总能有主见地做自己的事情，为此莉莲姑妈没少说她——女孩子一个，不能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对于这个年龄段的伊撒切尔和塞西尔，杰西卡脑子里的想法却更有吸引力。

　　塞西尔歪了歪头，露出牙齿笑，反手拉住伊撒切尔往门外走：“她还没来啦，我刚刚看过了。我们去门口等她吧……啊尊敬的格瑞斯小姐，温妮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他们不太巧地在拐角处碰上了几位小姐，对方的礼帽有着宽大精致的帽檐，一串串柔软的绒羽翘起，小姐们似乎浑身都喷了香水，香味熏得塞西尔差点没反应过来，仅仅能弯腰做个绅士礼。

　　两位小姐都是典型的淑女，她们抿着嘴娇笑了几下，同样弯腰踮脚提起裙摆做了一个淑女礼：“好久不见，朗费罗家的小绅士……啊，还有小帕尔默先生。”

　　小姐们唱歌般整齐的说话和语调让伊撒切尔瞪大了眼睛，可良好的家教仅令他做出回礼，就挑飞了眉毛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塞西尔顶了上去，缓缓地拖长了腔调，使他看上去凭空大了好几岁：“两位小姐是要去哪儿？一楼大厅的最右端是餐厅，小姐们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毕竟晚上可能会跳很久的舞，会吃不消的。”

　　“多谢您的指路，”“我们正要去餐厅，”“毕竟饿着肚子跳舞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舞会开始了，我们先去了。”“祝两位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同祝。伯克家的淑女们。”

　　目送两位小姐逐渐绕去餐厅，伊撒切尔似乎才缓过气来，傻傻地应了一句：“伯克家的双胞胎小姐真是越来越像双胞胎了……不不不我不是说双胞胎不像双胞胎……我好像也有点饿了……等等我在说什么……”

　　塞西尔歪过头，瞅了他一眼：“现在你是要去餐厅吃点东西，还是去大门口等杰西卡？”

　　“当然是去找杰西卡啊！”

　　即使有了个小插曲，两人还是顺利地来到门口，看门口人来人往，等了好一会才等到杰西卡。

　　塞西尔看身着银光白礼服长裙的杰西卡从马车上下来，长长的礼裙后摆拖在地上，女孩戴着手套，高顶礼帽上缀满了玫瑰，头发卷起来，看外表倒是不折不扣的足以迷倒所有同年龄段的绅士们，只是一开口就破了那清丽秀雅的美：“嘿塞西尔！嘿伊撒！两个傻小子傻站在这儿干嘛呢，喜欢被风吹啊，吹吧吹吧先带表姐我去里边——阿嚏——嘁，快冻死了好吗！这么大冷天的哪个混蛋要求只穿这样见鬼的正装的？”

　　一开口破灭一切幻想。

　　伊撒切尔脸上满是遇到同伴了的惊喜，他“呀！表姐！”尖叫着就扑了过去，相比之下，塞西尔彬彬有礼地微弯腰：“好久不见，格雷小姐。需要在下为小姐带路吗？”

　　杰西卡笑嘻嘻地推开了伊撒切尔，装模作样地提起裙摆弯下腰肢：“能得到这样一位优雅的小绅士的带路，真是杰西卡的荣幸。好久不见，小朗费罗先生。”她笑得甜蜜而美好，少女脸庞白皙，碧蓝的眼眸纯洁干净，衬着礼帽上的玫瑰，真是花一样的女孩。

　　三人嬉笑打闹着往里边大厅去了。

　　这时舞会已经开始了，第一支欢快的舞曲奏响，从大厅大门的缝隙里缓缓流淌出来，带着食物的甜腻和酒液的芬芳，尤其是当他们拉开门进去时，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更是能将年纪还小的几人熏得满面通红，塞西尔拿手背蹭了蹭脸颊，觉得有点热，于是先带着伊撒切尔去餐厅，让杰西卡自己去逛逛。

　　伊撒切尔看上去饿坏了，也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等着杰西卡已经等的饿极了，压根就顾不上说什么，扑到餐桌旁拿了一碟肉丸开吃，餐桌是为了这类宴会特制的，大概十来米的长度，上面放着不少精致小吃，是为了让跳舞跳累了的客人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休息一下，如果客人们需要正式的晚宴，就得走进内厅去。

　　伊撒切尔比塞西尔大一岁，食量却大了不少，他指挥着侍者连着拿了三盘小吃才堪堪停下来，大声而骄傲地宣布总算填满了牙缝。

　　塞西尔灿烂地笑起来，在侍者那边拿了杯果汁双手捧着抿着，对着一个一口吃的不能自己的伊撒切尔皱了皱鼻尖：“真是，吃那么多，不怕变胖啊，还是平时帕尔默夫人都不给你吃饱？”

　　“妈妈总是说我不应该吃这么多，不仅消化不好，而且要是在别人的宴会上这么吃，是要丢面子的，所以老是让玛丽嬷嬷看着我。”伊撒切尔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回答，对着塞西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但这是你家的宴会，所以我这样没关系吧，咱们俩这么熟了。”

　　“你已经丢面子了——别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你的口水都要喷出来了。注意形象，帕尔默少爷。”塞西尔不高兴地撇头，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擦了擦衣服。

　　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在意，他猛地吞下一口食物，踮起脚举起手臂：“杰西卡！这里！”

　　少女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从大厅的另一边走过来，笑靥如花：“少爷们，怎么就在这里吃东西呢，不去邀请可爱的淑女跳支舞吗？”她冲塞西尔眨了眨眼睛。

　　“别看啦，塞西尔不会跳舞。”伊撒切尔将盘子放在餐桌上，笑嘻嘻地蹦过来勾住塞西尔的肩膀，“塞西尔学了好多东西，但就不学跳舞。舞会可是宴会上经常举行的活动之一啊，塞西尔你打算什么时候学跳舞呢？”

　　塞西尔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点薄红，几乎看不出来：“我不喜欢跳舞，但若是用于社会交际，我想我以后还是会学一些基本舞步的。”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杰西卡，你如果想跳舞的话，让伊撒陪你跳吧。”

　　女孩又眨了眨眼睛：“……哦，不用了。伊撒还没我高呢，而且也没学多少吧，你们今年才几岁啊。”

　　伊撒切尔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这有什么难的，我可没有塞西尔那么不喜欢跳舞。”他挽着表姐的手臂撒娇，“来吧来吧，我们跳一支舞？我保证我跳得不错！”

　　“别踩到自己就好啦，傻小子伊撒。”杰西卡笑骂了一句，搭着伊撒切尔就进了舞池，留下塞西尔一人站在餐桌旁捧着高脚杯喝着。

　　他似乎有些没事情干无聊着，于是在大厅的角落阴影里寻了一张休息用的长椅坐着，手里仍捧着杯子，只是没喝几口，一个人裹挟着阴影就悄无声息地跪在他脚边：“少爷。”

　　塞西尔在心里默念，对待长辈对待朋友和对待仆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个只比他大了三四岁的少年人：“格林·英格索尔……这么晚才过来，之前在做什么。”

　　“少爷，我之前在马厩擦洗马匹。今年的马匹各个精神都很好，洗刷起来有些麻烦，所以耽搁了一会儿。”少年平静地回答，同时挪着膝步，更加靠近塞西尔的腿边，并抬起脸，表情平静，只是眼中有些笑意。

　　塞西尔先是面无表情地直视他，但是最后仍先扭过头移开了视线，微微皱了皱鼻尖：“我我不是让麦克叔叔把你调到轻松一点的岗位吗，你怎么又去接这么累的活儿……”少年的面容好看极了，不是塞西尔这般尚未长开的小男孩的精致，大上几岁的格林顿的面容是一种带着温柔的俊美，五官立体，虽说也还未完全长开，但即使是在上流社会的贵族子弟中，也难以寻到几个能媲美的俊俏了。

　　格林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大概就是个劳碌的命，在少爷吩咐的岗位上轻松倒是轻松，但格林愧疚，大把时间省出来也是空着，只好私下找麦克先生在做一点其他的活儿……”

　　塞西尔忍不住了，他猛地转过头来瞪着他，也保持不住主人应有的态度了：“你傻啊，做些累又不讨好的工作，又没人逼你干……让麦克叔叔再找人去，你做完你的工作后就来找我，陪我一块儿玩。你们这类人跟妮娜阿姨他们又不一样，自己不心疼自己，又没人关心你。”

　　脚边的少年只是笑了起来，虽然脸上有点脏，又灰扑扑的沾了尘土，但笑起来倒是好看极了，柔和的表情使塞西尔也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