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长存》鎏篆

13、Chapter 12

　　“亲爱的导师，

　　亲启。

　　这里是学生塞西尔·朗费罗，向您道一声午安。我这里有些新消息，想必您也会为我欣喜的。正式地介绍，我成为了帝国军事学院分校的一名学生，虽然我并没有直接成为本校的学生，但也请欢呼一声：太棒了！可喜可贺！

　　好吧，接下来说些其它的。您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请回信报一声平安好吗？我将您当作我的父亲，哪个孩子不会为父亲担忧的呢？今天天气很好，格林出门带回两块白面包和一朵小花，淡紫色的，随处可见的那种，盛开地鲜艳娇嫩，我才发现年假过去了，而我有了新的身份。虽然异常想念花召假，但也是过去的，于是要更加期待未来。

　　写了这么多，我还是难以启口，这让我羞愧，然而不说出来别人是不知道的。我只好委婉一点，告诉您：物价涨了，我也要开学了，相信您会明白的。

　　嗯，好吧，好吧，我只是想说，您要寻的材料找到了啊？我如果入学去了，家里就空了，您回来的时候看见空荡荡的屋子和积着灰尘的家具，一定会不高兴的……

　　就这样吧，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顺带一提，老师，在报名之前我改了名字，原来的名字太显眼，您是知道的。

　　您诚挚的

　　学生塞西尔·朗费罗”

　　塞西尔将羽毛笔放到墨水瓶里沾了沾，犹豫着又补了一句话，滴下的墨水像一颗颗小珍珠，可惜不能长久。他将信纸折好，塞到信封里，只是粗略地封了口，也没加上其他什么。他把它放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白色长蜡烛，手指间一点星火涌动，蜡烛被点燃了，晶莹的烛泪淌了出来。

　　塞西尔将蜡烛固定在桌上，定定地盯着那团跳动的火焰，金灿而活泼，一晃一耸，颇有生气的物体却是死的，他坐在椅子上，盯了许久，直到第一滴蜡油顺着烛壁滑下来，才猛然惊醒，把那信封拿在手上，慢慢地，拿蜡烛烧掉。

　　等到手里的最后一点纸被烧得无影无踪，他手指一捏捏灭了蜡烛，站起身离开座位。

　　“格林，”他缓慢地走到门口，叫了他那忠心的同伴一声，“时间过的太快了，是时候出发了。”

　　塞西尔隐约听见有人应声，于是他重新走了回来，拉起靠在床边的背包，环视整个屋子：一件小而整洁的房间，他生活了三年，而今要离开的房间；一张床，只比他这个人大一点，被褥柔软，床板却硬的令人发指；一张书桌，摆着些书和纸，一瓶墨水瓶和几只散乱的羽毛笔，还有一支蜡烛；一个木制的小箱子，里面装着塞西尔为数不多的衣物。

　　来时两手空空，连离开时能带走的自己的东西也能用一只手数得清。

　　还有那把长剑，那是老师的剑，如今静静地靠在他房间的墙壁上。

　　其实只是一把轻质佩剑，塞西尔以前还觉得它并不顺手，而现在却舍不得。

　　他拿起剑，将剑身放在自己的手掌上，仔细查看它剑柄上细致的纹路和锋利的刀刃，再随手挥动两下，最后还是迟疑地将这把剑放回墙边。

　　“学院那边是不会允许我们带这种开了刃的私人的剑进去的。”格林走进来，身上背了一个包，并将塞西尔的包也拿过来背上，“以后会有更好的。”

　　“当然，我不会为旧物留情了。”塞西尔回答道，转过身想拎起他的背包，手却扑了个空，“咦？！……给我好吗？”

　　“我可以帮你。”

　　“我不小了。”

　　格林紧紧地盯着他，最后后退一步，妥协道，“本来应该是我义务的事，但如果少爷坚持……”

　　塞西尔眯起了眼睛：“格林。格林，注意你的言辞。”

　　室内一片静默，然而马车夫威尔从外面探进头来：“哟！你小子在这儿啊，到时间了，走不走啊？”

　　“走，”塞西尔一把抢过包背上，冲着威尔点了点头，“威尔大叔，麻烦您了。”

　　“你小子屋子里怎么不开灯啊？这么暗，刚刚在做什么？”威尔大叔短短的胡须粗糙，一双手上布满了茧。他笑眯眯地拍了拍塞西尔的肩膀，带着他穿过白栅栏走过草丛，草地上野餐的女孩们掀起自己的遮阳帽，向他们招手。

　　几人上了一辆马车，周边之其他人和各自的马车，显然这是一支车队。

　　塞西尔一本正经地回答，眼角眉梢一动不动：“我吗？我心里想这些东西……于是没发现时光飞跃。”

　　他看上去有些狡黠，然而眼里只有点点光亮，嘴唇也是紧紧的抿着，明明应该是一副黯淡的神情，却因为那一头金发而显得明亮起来——

　　“很好，很好，时间到了，该上车了……格林？怎么又是一副浇上了甘草蜂蜜酱的却是馊了的土豆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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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开始缓缓驶动，塞西尔能听见身下马车咕噜咕噜传动地摩擦声，前边拖着马车的马儿发出了慵懒的，刚刚享受过食物的鼻音。他看着车窗，一手支着脸颊，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这马车的窗帘随风上上下下地起伏着，露出几点看向车外的缝隙。

　　行人低着头一闪而过，他看的见的更多还是淡灰色的路面和两边高达的树木。这是一条偏僻的小路，当然小只是指它的路面不是很宽，对车队来说，像这种又不会人烟稀少又能快速到达的路是首选。

　　“我正行走在一条小路上……”塞西尔不自觉地念出了声，坐在他旁边的格林凑过来，语调低沉地接上句去，“而你会被神所庇护。”

　　塞西尔转过头，他看见了格林的黑眼睛，他将手收回来，规矩地放在腿上，眨了眨眼睛，“事实上，神从没有将目光投向那里。”

　　“嘘……别说话，”塞西尔见格林还想说什么，不耐烦地垂下眼睛低声道，“我听见了声音，你可别说些令我不高兴的话了。”

　　身边少年果然沉默下来，塞西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转动，最后看向车窗。车窗外的世界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似乎逍遥从那细微的抖动中看出什么，“谁在叫喊着……一个可怜的小女孩的声音……”

　　车里的光纤黯淡，塞西尔挺进格林的声音传来，但似乎隔得很远，“我好像也听见了，但这并不关我们什么事，对吗？”

　　身边的声音幽幽，塞西尔打了个冷颤，“好吧，这样……我就看一眼……”

　　他掀开一点点帘子，在摆动的车厢中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很快找到了目标，当马车不停形式时，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了，他甚至听见了鞭子划破空气的尖锐的抽打声，一个男人的愤怒、一群人的助威，以及几声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嘎——”马车停了下来，车轮胎紧紧地压着地面，似乎要压出点什么痕迹来。塞西尔趁机稳住自己的身形，将脸凑到玻璃窗边上，那不太清楚的、粘着些尘土的玻璃窗上印着好些人，都情绪激动地喧闹着。

　　那些人挡在路中间，马车队无法行驶，于是负责的威尔大叔带上了几个人上前询问，结果得到了大声喊叫着的回答：“你们回你们的路去吧，那里不是还有一条小缝隙吗？！”

　　“别妨碍我，你个老家伙！”

　　“不过是有些姿色，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啦……对吗，沃尔特先生？”

　　“嗯？你问我？好吧，的确我看起来最平静，因为我也只是个行路人……哦，好像是这样，一个小家伙想要把她的孩子带走，于是从庄园里逃了出来，但毕竟没有光明神的庇佑，被抓回来了……诶。”

　　“这下可讨不了什么好的了，明明是两个可怜的小家伙。”

　　“天哪，”塞西尔喃喃一声，细微的声线几乎要消融在空气中，“虽然这种情况很多见，但我的心还是感到不舒服。”

　　“这么小的奴隶要带着它的孩子逃走，倒是有些少见。”

　　塞西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挑起眉头：“格林？可是那是一个人啊，就像曾经的你一样……”

　　“塞西尔，你看，你已经使我解脱了□□上的枷锁，”格林应着，塞西尔见他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下，语调漫不经心，“而它们还只是匍匐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塞西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如果以前……”

　　“不，至少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些什么……塞西尔被弄地一头雾水，心中疑惑着，他又想转头去看看那边，忽然听见格林轻声说：“好了塞西尔……我带了些小甜饼，葡萄干夹心的，还有鲜奶油，吃吗？”

　　金发的少年仅仅转头回他一句“吃”便将注意力移到那处。

　　的确算的上残忍的场面，却在一群人的哄笑中变得滑稽又可悲，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跪在地上，衣物破碎得不成样子。一头长发蓬乱糟糕，隐约间露出乌黑的痕迹。她背对着这边，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她在哭泣，肩膀微弱地耸动着，期间有夹杂着婴儿稚嫩的哭声，一群高大健壮的男子围在一旁，取笑，喧闹，似乎并不同情她的遭遇，其中一个精干男子手执长鞭，嚣张地挥舞着，抽打出响亮的破空声。

　　这时一位衣着讲究，手执手杖，头顶带着礼貌的中年绅士挥了挥他的手杖，那些嬉闹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来，分出两个人将昏迷过去的女孩拖上随行的马车，一个穿棕色侍卫服的男子想去拽下女孩怀中的婴儿，却被卡得死紧，硬是拽不下来。那人看上去放弃了，只是离开之前甩了女孩两个巴掌。

　　“嘎——吱——”这是马车开始行驶的声音，塞西尔身下车厢一阵轻微晃动，马车重新走了起来，路上逐渐变得空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