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情深》冬雷夏雪

16、第十六章

　　刚到府门口，富绵就凑上来报有客在花园，寻了去却见一个华服之人蹲在墙根边，便问是哪位贵人。
　　身旁富绵道，“是九阿哥。”
　　话音才落，就见那人回转脸来，黝黑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正是刚刚才拜别的九阿哥本尊。“见过九阿哥。”俯了俯身见礼。
　　“你这脚程可够慢，我可等了有一会儿了。”他起身懒懒地抻了抻腰。
　　“等我？”
　　“可不是？等得无聊了便学着某人在墙角找找蚂蚁，可惜啊，一直也没见着。”他挑眉笑道。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蚂蚁。”我嗔笑。他笑意更浓，俊秀的脸庞闪着狡黠。我脑海中竟有一丝熟悉感，便是一惊，敛了心神问，“九阿哥找我有何事？”
　　“正事儿。”他换了神色，“明年是三年大选之期，过完年开春就得报在籍的花名册子了。你是康熙二十三年生的吧，明年可不正好够十三？”
　　“您咋那么了解我？”
　　“我可不只是了解你，还关心着呢。”说着熟稔的伸手过来要拉我手，我下意识避让，他手擦过袖角，悻悻然握了握拳，“你自己对选秀有何打算？”
　　我有些不解。“能有什么打算？早选晚选不都得选。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参加选秀不得自行婚配，这关总是得过的。”
　　“哪有那么容易过关的！”他急道，“你就不怕被皇阿玛选进宫？或，或是被其他皇子或者再其他什么人配了婚去？”
　　“怕有用么？”我哑然失笑反问道。
　　“想办法总是有些用的吧。”他也不确定似的，“你可以扮得丑些被刷下来，然后我让额娘把你挑到翊坤宫去，或者……或者你也可以央着康亲王向父皇讨旨把你许给一个又帅气又宠你的阿哥。”他声音低到呢喃。
　　我摇头，有意识地想甩开这空气中飘荡的暧昧情愫。“这不和参加选秀结果差不多嘛。”
　　“怎的差不多 ？！前面八哥还未婚配呢。”他伸手在我脑门上一叩。
　　我吃痛，只道：“那……过些日子再看吧。”
　　他不再多言，拂袖而去。我望着渐去的身影，使劲回忆着是否和他之间存在着一些别样的过往。

　　除夕夜，因着康亲王病体沉疴，五舅椿泰代表康亲王府去宫里赴宴，想着冲冲病气，王府上下张罗得极为喜庆，一大家子围坐一处吃过团圆饭后开心的散了。
　　屋门口放着一个雕花提篮的双层竹编食盒，我提进屋内小心打开，上层是一叠桂花糕，下层有只檀木匣子，里面躺着一只金镶玉的挂件，细看是只穿着金缕衣的白鼠，难为匠人能在拇指般大的玉鼠上再包上一层金丝缕衣，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想是九阿哥胤禟弄得稀奇物件，便连盒收到斗柜中去了。
　　初一，王府中的小辈们一早就在康亲王屋中叩头拿红包。
　　康亲王歪靠在床上，向我招了招手，我起身过去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伸手拉着那双曾张弓搭箭现在满是皱褶的手。略带迷蒙的眼望着我，叹息着：“好洛儿，郭罗玛法怕是没时间陪你了。”
　　“不会的，郭罗玛法还得看着洛儿长大呢。”我用脸贴了贴他的手背。
　　“郭罗玛法也想看着洛儿成婚生子，你额娘……”他抽出一只手轻抚着我的发，哽咽道，“我都不曾有机会亲手送她出嫁，都怪郭罗玛法当时想不明白啊……”
　　“娘应当从未怨过郭罗玛法，不然又怎会带洛儿回京城呢。”
　　“郭罗玛法已向皇上请旨，把你许九阿哥胤禟，你可欢喜？”
　　“啊？”猛地一惊，我哑然。
　　一旁崇安却伴着鬼脸道：“那日九爷来找你不就为着这事么，他出府的时候我送了送，回来就把你俩的小心思给玛法说了。”
　　我尚未来得及反驳，已听康亲王道：“九阿哥年龄和你倒也匹配，聪敏机警，为人亲善，可贵的是他能对你有这份心，郭罗玛法觉着确是佳婿之选。”
　　一旁众人听着连不迭道喜，康亲王却摆手说待恩旨降下再贺不迟。
　　晚些时候太子领着几位年长的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来给康亲王拜年，带来了万岁爷赏的一堆缅甸进贡的玉如意以及各色绫罗绸缎。康亲王支着病体由舅舅们伴着在客堂接待着，相较其他几位阿哥们恭敬的给他们皇伯父行礼拜年，太子爷胤礽倨傲的端着人主的姿态着实让人不舒服。我和崇安探着头在门口张望着，却被太子的目光逮个正着。“这生俊的一双娃娃。”
　　郭罗玛法便将我们唤了进去行礼，大节之下，四位阿哥爷均由赏赐，只是接四阿哥赏赐的时候，他手有意无意的在我手背上带了一下，犹如雷击般将我定在当场，幸而郭罗玛法让我去安排备茶，得以暂时逃脱了这尴尬境地，出了门深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气，如鼓般咚咚做响的心跳才息声归于平静。
　　到茶房吩咐了备茶，鬼使神差地让小厮冲泡了香煞人茶，便领了玲儿进去上茶，正听着大阿哥说要给崇安在兵部某个差事。见我正给他端茶，大阿哥又问起王爷今年选秀之事，郭罗玛法不置可否的表示随缘。太子笑说：“依着身份估摸也是给哪位弟弟做嫡福晋。”
　　“太子爷说的是，八弟还尚未大婚，想来年龄与晓洛也是极为相配的。”胤褆忙不迭推出了他同母所养的八阿哥胤禩，胤禩虽是卫氏所生，但因其位卑自幼由大阿哥的母妃惠妃纳喇氏抚养。
　　因着先头康亲王已做安排，便只将他们之言作为笑话听听，我给三阿哥上完茶后依次又来到了四阿哥面前。“四爷请用茶。”
　　抬手从玲儿托盘中取过茶碗递过去，他却不接，抬眼对上一对带着探究的深眸，极低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你自己怎生想的？”
　　我事不关己的轻笑了下，挨近了将茶碗交到他手中，他推着茶碗盖吹了下浮沫，突然莫名地笑了，那笑似春水般漾在乌黑的眸中，荡到眼底又燃起炽热，叫人瞧着便如置炎夏般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