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情深》冬雷夏雪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说话！怎么成了哑巴？”
　　“你究竟是何居心？”
　　“谁指使你的？”
　　……
　　我不知如何作答，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接受他不断的质问。
　　帐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他终于放脱了我的下颚。帐子内没燃蜡烛，四阿哥的神色在眼前越发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如此静默的相对着，呼吸可闻。他的沉默对我而言是更残酷的惩罚，或许现在伸头一刀对于我而言也不过如此。
　　终于彻底的没入了黑暗，在失去光明的最后一刻，我的目光依旧不由自主的定格在他略显消瘦的侧影。
　　“四年了，四年你就这样待在我身边骗着我！”他有些低沉的声音闷闷的想起，帐内闪进一丝光线，那是他走出营帐时射进来，一种苦涩的感觉颤到我心里，慢慢湿了我的眼眶。
　　几日后，身上的伤痛不再会痛，我见了他一次，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告诉我一切回京再说，或许回京以后等待我的不过是一个死字，冒顶太监乃是欺君之罪，此役一结束，我们不仅是划断了主仆情分，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一面了。
　　五月十三，清军以合围之势噶尔丹与交战于昭默多，犬齿胶着，战斗的异常激烈，四阿哥奉命领着正红旗在左路包抄准噶尔的边军，噶尔丹后营已被费扬古的西路军偷袭，敌军一片混乱，四阿哥手执银刀领了支小分队趁着混乱也抢杀进去，左突右进，刀刃嗜血，正杀得兴起，当他发现扮作亲兵跟随在他身后的我时，我们已然身在敌营腹地。此刻他脸上的惊讶毫不掩饰疑惑，今晨出站前，他还特意命人将我看守在营帐内，没想到我居然会出现此处。其实，我也没料到可以容易就脱困，不过略施小计就掏出营帐了。
　　我是真的想跟来战场的，因为马革裹尸总比回了京凌迟的好，而我在四阿哥发现我的下一刻就迎来了这样的机会，不过这机会差点也害了四阿哥，或许应该说是因为差点害了四阿哥才让我有了这机会。
　　就在四阿哥回眸的那一刻，一支白羽箭扎进了他的坐下的枣红大马，受惊的马儿嘶鸣着站立起来，而他就这么滚落在地，眼瞧着马蹄将落，我只是本能扑在他身上，或许是我落在他身上的势道太重了，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
　　马蹄落在我的小腿上，钻心的疼，随着而来却是一阵箭雨，我却一下子清醒般的强压着他在身下。手臂背部都传来一丝丝灼烧的疼痛，我干脆合了眼趴在他背上。
　　“起初不过是想留在宫中报仇，可后来是真的不想走……因为喜欢您……喜欢到……宁愿作为奴才……留在您身边……看着您娶妻生子……”我不知道人在身中数箭后还能说出那么一长串话来，但我真的做到了，做到了，也就没有遗憾的飘向那一片苍白。

　　坐在铺了锦缎的软凳上，暖暖的阳光打的人直犯困，我欲寻周公下盘棋，却被身旁的一阵清脆女声给生生拉了回来。
　　“格格，格格，王爷醒了，要见您呢。”
　　原来是铃儿，我伸伸手唤来在一旁树梢下坐着的富锦、富绵两兄弟，抬了坐简便的软轿往玛法的屋子去了。
　　郭罗玛法，就是铃儿口中说的王爷，我娘的阿玛。好奇怪的说法，要不就是娘的爹爹，要不就是额娘的阿玛，怎么我偏生会说娘的阿玛？可潜意识里就是这么个逻辑，或许是我小的时候养下的习惯，反正不记得了。
　　其实我不记得的事真的很多，应该说我记得的事很少，真正我自己的记忆只有关于这几个月的，别他的都是旁人告诉我的。
　　当今万岁爷的堂兄康亲王杰书就是我的郭罗玛法，康亲王原配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是我的郭罗妈妈，虽然郭罗妈妈去的早，可娘是他俩唯一的女儿，虽然别屋的福晋也有别的儿女，可真的被郭罗玛法捧在手里的仍是我娘。我从小并不和郭罗玛法他们住在一起，因为我娘为了我穷酸的爹离家出走了，后来娘和爹相继病故，郭罗玛法几经波折找到了我，我这才能如此舒适的待在康亲王府如此作威作福。
　　可我在来王府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没人知道，有时候我对着镜子看着前额那一小簇短短的刘海，脑海中却是一片茫然，即便是在夜里，抚着身上那几道深刻的伤痕心中总是一阵没由来得悸动，还有我那条受了伤的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点都想不起来。
　　郭罗玛法的住处其实很素雅，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怎么都不敢相信一个亲王的卧室竟是如此简陋的。不过是几件古朴红木雕家具，别的就再无装点了。府里的人都知道这屋子曾是郭罗妈妈住过的，便是现在的继福晋董鄂氏，郭罗玛法也不曾让她留宿在这里。自从我知道后便不再觉得这里简陋了，这是郭罗玛法最爱的人的地方，我是他最爱的女儿的女儿。
　　“郭罗玛法……”便轿还没有停到床边，我就伸手去拉他的手，腿脚不便的多喜欢用手，我现在便是如此。
　　康亲王正坐在架子床上，背后靠了个靠垫，见我过来，也伸出手来拉住我的，垫子也从一旁滑落，董鄂氏忙腾出端药的手将垫子放回原处。
　　他拉过我的手柔柔的握在掌心。“来，让我仔细瞧瞧我的宝贝丫头气色好些没。”
　　“天天吃的那么好，您瞧人家都胖了一圈呢。”我嘟着个嘴撒娇道。
　　“胖点就胖点，洛儿今年虚岁都十三了，正是长身体的年岁呢。”康亲王慈祥的看着我，虽然我记忆中好像并不和他很熟，可我就是喜欢在他身边那种被保护的感觉。
　　“那郭罗玛法也多吃点，吃多了长力气，好带洛儿出去玩。”
　　康亲王笑着扶过我额前的碎发。“你这个小捣蛋，就想着玩呀，腿上还没好利索就想着出去了。太医说了，你要……”
　　我接过话头。“不能走，更不能跑，只能乖乖坐在软轿里被人抬着走，您天天叨念这个，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哎，和你娘小的时候一个脾气，得，等你腿骨长好了，我让你小舅舅带你和崇安去江宁府玩几天，顺便看看你爹的故乡。”
　　“谢谢郭罗玛法。”我使劲拉过他的手背亲了一下。心中对那个江宁充满了莫名的情绪，像是很熟悉，又感觉很陌生。
　　聊了一会儿，郭罗玛法药性上来，便又困了。董鄂氏送我出门的时候嘱咐我有时间多来看看康亲王，他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默默的点点头，在她将要折回去的那一刻，我低低说句：“辛苦郭罗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