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太医》白泽夜雪

9、黄雀在后（三）

　　清绮殿的正厅里十分热闹，皇后和颖妃来看望。好多和苏韵漪根本没有交情的妃嫔也跟着来了，她们可不是关心苏韵漪，实际上这个近段时间迷住了皇上的小妖精摔掉了龙胎，又花了脸，这些人不知道有多称愿，她们就是来皇上和太后面前卖乖混个脸熟罢了。

　　她们或者排挤过苏韵漪的出身，或者嘲笑过苏韵漪刚来时的口音，但是现在个个满脸关心悲切就像里面躺着受罪的是自己最亲最好的姐妹。

　　“林大人，你说的那个天心丸，真的有这样神奇的功效么？”皇后问林岐，刚才苏韵漪见红的样子她也看到了，都那样了龙胎真的还可以挽回？

　　皇上和太后也都一脸兴趣的等待林岐的回答，皇家最喜欢的就是开枝散叶，儿孙满堂，这样才能江山万年，代代有人，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宫妃流产。如果真的有天心丸这样的好药，那是福音啊！

　　“回娘娘，天心丸是古籍上记载的保胎圣药，但是已经失传多年，臣父子前不久才刚刚将其研制出来。”林岐道，“此药的用法是研成粉末，溶于水中，待人服下后，配合金针刺穴使其快速生效。但是这个药的用量非常讲究，且因为每个人的体质的不同所以用量也不同，少了不起效果，多了会损伤母体，臣之子林清岚之前一直为柔贵人请平安脉，他对柔贵人的脉案很熟悉，对这个药的用量更容易把握准确，这就是刚才臣要他来医治柔贵人的原因。”

　　太后听得入迷，点头道：“难怪这样的好药要失传了，寻常的医者怕是不容易掌握。”

　　一旁的许及挺知趣的插话，“太后有所不知，林太医别看年轻，可是刺针的本事简直堪称一绝，要是他自称第二，太医院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林岐闻言笑了笑，的确他没有明说，他执意清儿医治柔贵人，是有清儿的针法非常高明的原因在里面。

　　“哀家就知道林爱卿有个好儿子，虎父无犬子，林太医小小年纪医术就如此出众，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太后素来信赖林岐，一贯看林清岚都非常顺眼，此时更是毫不吝惜夸奖之词。

　　林岐连忙谦虚，“太后过誉了，小犬顽劣，还要多多历练才行。”

　　皇上见林岐神态自若，想到他一定是胸中有成算的，不知不觉心也放下去大半。

　　又过了好一阵，终于看见苏韵漪的宫女青鸢出来，那脸上掩不住的激动喜色显然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果然，青鸢道：“回禀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林太医说柔贵人腹中的龙胎已经保住了。”

　　太后立刻念了声佛，然后道：“虽然保住了，但是你的主子这次身子吃亏不小，你们都要加倍仔细的伺候才行。”

　　“奴婢遵命。”

　　“皇上，多亏了林爱卿父子俩，哀家的小皇孙才转危为安了，一定要好好的赏赐他们才行。”太后又道。

　　“这是当然。”皇上点点头，抬起眼正好看见林清岚被许及的医女扶着，慢慢走了出来，皇上的眼中透着欣赏，唤来紫宸宫总管，“陆章，传朕旨意，太医院判林岐与太医令林清岚，救护龙嗣，且研制成失传良药有功，赐林家京畿良田三百亩，另外赐林清岚明珠百粒，白玉十双。”

　　“臣，谢主隆恩。”

　　林岐立即谢恩，林清岚虽然随着父亲一起谢恩，可是谢完恩后却抬起头，道：“皇上，恕臣斗胆，臣可以请求皇上将明珠白玉的赏赐换成其他么？”

　　“你这小混账，御前胡说什么？龙嗣转危为安全仗天家洪福庇佑，我父子居功已经有愧了，你还敢开口讨赏！”林岐惊得低声训了林清岚几句，“皇上，微臣教子无方实在惭愧，请皇上降罪。”

　　“林爱卿言重了，咱们且听听林太医想要什么再说嘛！”太后笑眯眯的看着林清岚，就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辈。

　　“是啊。”皇上也觉得颇有趣似的，问林清岚，“林太医，你想向朕要什么赏赐呢？”

　　“微臣听说皇宫中的藏书阁内，收藏有许多医学典籍，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是传世孤本。”林清岚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每次臣一想到那些典籍就心痒难耐，恨不能一睹为快，臣恳请皇上，可不可以准许臣以后进入藏书阁看书。”

　　原来他是惦记上这个了，皇宫的藏书阁相当于大周皇室的书库，平时都有兵士把守，后宫的妃嫔是不能去那个地方的，因为皇子或者亲王们有什么需要查阅的书籍会到那里去，也有一些大臣可以进入，只要得到了皇上的恩准，所以，林清岚这赏讨的还真不出格。

　　于是皇上欣然道：“名马配将军，宝剑赠侠士，藏书阁中的医学典籍如果没有林太医这样的人去看，也是白白蒙尘。好！朕便赐卿一块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的令牌，至于那些明珠和白玉，依然还是赏赐给你，这下满意了吧？”

　　林清岚大喜，“谢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哈哈一笑，然后沉吟了一下，又道：“柔贵人今番受委屈了，晋为嫔。”

　　此言一出，在场有的是人的表情，比皇上赏赐林清岚的时候精彩多了。嫔，说高不算高，但的确是后宫中很多女人一辈子努力都到不了的位置，苏韵漪这个八品边陲小吏的女儿，才用了几个月啊，就升到了嫔，不是皇上心悦极了，这可能么？而且这次由贵人升到嫔，是越过了淑仪和淑媛两级的，可见她虽然现在脸上有伤，但是圣眷仍好，宸皇贵妃之后，皇上应该有很多年不曾这样快的晋升过谁。

　　看来苏韵漪这个女人的影响，还要慎重掂量，不能因为出身过低就贸然做判断。

　　皇上宣完旨意后，进内室去看望柔贵人，太后体乏了，就没去看，领着皇后离开，走时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低着头的林清岚一眼。

　　那一天，皇后返回坤和宫后，久久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才对担心她的兰玉开口，“本宫真的很羡慕柔嫔，她的孩子出事的时候，就有良医好药，要是当年本宫也能得到这样的救治，那是不是现在也能有个孩子唤本宫一声母后了？”

　　那个眉目都长整齐了的小皇子，终究没能睁眼看看他的父母，他，才是大周朝皇上真正的嫡子啊！

　　“不要和本宫提那些妃嫔所生的皇子们，他们个个都得叫本宫母后，可是谁会是真心实意的？就连本宫过继到膝下的那两个都不可信。本宫心里好苦啊，本宫为后，她只是小小的嫔，但是本宫却在羡慕她。除了皇后金册，本宫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和来时一样，林清岚坐着小轿子回府的，这也是太后的关照。不过和来时不一样的是，回去这一路小太监们抬的是四平八稳，没再把林清岚晃得昏天黑地。他们都知道轿子里这位，刚刚立了功得了皇上的奖赏，太后的青睐，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讨喜的话，得了林清岚不少赏钱。

　　林岐则和许及主仆一起返回太医院，路上走着，许及又夸了林清岚几句，许及这个人时不知道恭维两个字怎么写的，他如果夸奖谁，那就是真心觉得此人出众。

　　“之前小儿同我说起柔嫔体弱，恐怕胎位不稳时，我就建议他多多练习天心丸需要配合使用的针法，以备不时之需，好在他在这方面还算有点天份。”林岐俨然一位欣慰的父亲。

　　“这也是龙嗣有福啊！有惊无险，下官当时看柔嫔已经疼痛得神志不清了，心里还替她捏了一把汗。”

　　开玩笑，林岐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只一听立刻就明白许及这是在说当时清儿和柔嫔拉手的事情，许及说得清楚，柔嫔那是疼得神志不清，他明白没有其他事。林岐顺着这个意思道：“天家子嗣自然是福泽深厚的。”

　　许及又朝林岐指了指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医女，道：“她叫小星，是下官的侄女，她父亲也是位大夫，虽然医术不及大人，但是比起下官还是有余的，只可惜和我那妹妹一样都去的早，留下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跟着下官长大。”

　　名叫小星的医女没想到舅舅和林大人说话会突然说起自己，愣了愣，看见平时很难见到的院判大人正回头看着自己，连忙略微局促的低头行礼。

　　“前段时间下官的医女因为家中有事告了长假，下官想着我这侄女素来稳重懂事，而且会的不比寻常的医女少，医学也算她的家学，她自己也有心要跟随下官行医，所以就替她领了个医女的职。”许及接着道，“说起来今天清绮殿内，还是她第一次经历大的阵仗，万幸她没有出岔子，要不然下官可怎么担待得起。”

　　都说许及是根直肠子，不会说话，真是胡说八道。看许及这一段话就说得恰到好处，潜台词等于是告诉林岐：林大人，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我的侄女自然也不会。

　　虽然许及几十年都没有升为太医令，但也在皇宫里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几十年，不是么？这人是极有主意的，一心保持自己干净，远离宫中的是是非非。林岐微微一笑，“小星姑娘是个不错的孩子，值得许大人悉心栽培。”

　　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大家点到为止。

　　等到了太医院，许及同林岐告辞，戴着小星去忙他的事去了。林岐一个人站着合计了一会儿，今天目睹清儿同柔嫔拉手的人，除了许及和小星之外，还有一个柔嫔的贴身宫女青鸢，一般而言，像青鸢那样的宫女，是不会轻易背叛主子的，但是又什么重大的诱惑就不一定了。也罢，只要许及不反口，想诬陷妃嫔同太医悠然，没有要紧的人证物证，仅凭一个宫女一面之词是没有用的。

　　清儿实在不该如此大意，林岐想道，等回府后定要好好提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