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太医》白泽夜雪

8、黄雀在后（二）

　　第八章黄雀在后（二）

　　她见红了？她怎么可能会见红？

　　不，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紫宸宫外，娴妃独自跪在寒风中，脸上的表情有些疯狂，不应该是这样，柔贵人那个小贱人明明肚子里空空如也，为什么摔倒了会见红？！

　　明明已经两月有余，她的腰依旧细的皇后都瞧着不对了，明明她不吃别的孕妇爱吃的东西，明明林清岚反复保证过！明明……

　　难道不应该是她摔倒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引起了皇后的怀疑，再由自己趁机推荐医术最好的太医院判林岐为她把脉检查，然后清绮殿里安排好的人跳出来咬她一口，大哥在宫外找的孩子再被带来，她龙胎小产欲偷梁换柱的罪名就坐实了，难道一切不应该是这样进行？

　　为什么不是这样的？！

　　除非……娴妃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除非，她不是假怀孕，她是真怀孕了！

　　娴妃为自己想到的这一点吓了一跳，好啊，林清岚，你居然敢骗本宫！本宫花费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以为收买了一条好狗，却不想竟然引了一头狼在身边！

　　到底还是在宫中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短暂的惊骇之后，娴妃忍着怒火，保持了清醒，她不相信仅仅凭林清岚一个人，敢这样设计她，那么，究竟是谁站在林清岚的身后？娴妃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骤然缩紧。

　　林清岚，苏韵漪，娴妃咬牙想着这两个名字，你们给本宫等着，本宫是安国公之女，就这件事休想击垮本宫，你们就好好的等着本宫的报复吧！

　　与此同时，清绮殿中一片愁云惨淡。

　　皇上来了，皇上刚刚下朝听说出了这样的事情，立刻就赶到了清绮殿。对于柔贵人怀的这个孩子，他一直是很期待的，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实际上他的皇孙都已经一大把了，但是这个孩子不同，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有一种他还没有老，还年轻的感觉。

　　谁说只有后宫的妃嫔会害怕年华老去？其实皇上也很怕，说不定比妃嫔们更怕，妃嫔们老了，失去的是一个男人的宠爱和前呼后拥的风光，而皇上老了，却意味着享受大好江山的日子所剩不多。

　　苏韵漪已经没有什么生息，她痛得昏迷过去了。皇上握着她的手，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见到许及摇头谢罪时，皇上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许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知道事情严重，但是他不是神仙，无能为力啊！

　　“哀家的孙儿怎么样了？”外面的人又是一通忙乎，太后也来清绮殿了，皇上放开苏韵漪的手，走过去一看，原来不只是太后来了，后面还跟着太医院判林岐。

　　皇上眼睛一亮，“林爱卿，你是当今天下医术第一的高人，你快来看一看柔贵人！”

　　林岐不敢耽误，立刻走上前察看苏韵漪的情况，号脉结束后，林岐心里暗暗点头，幸好许及的处理及时，否则柔贵人绝对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太后眼巴巴的，“林卿家，如何？哀家的孙儿还有救么？”

　　林岐站起身，拱手道：“皇上，太后，臣以为柔贵人的龙胎还有救！”

　　此话一出，皇上和太后的表情都是一松，太后甚至还抬手抚了抚胸口。

　　许及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种药，脱口问道：“林大人莫非指的是天心丸？但是天心丸失传已久啊！”

　　“正是天心丸，日前下官同小儿林清岚一起，根据古籍的记载，已经将天心丸重新配制出来。”林岐答道。

　　“那赶紧给柔贵人用吧！”太后对医书之类的不感兴趣，她就关心她的宝贝皇孙还能保住么。

　　“太后，天心丸是保胎圣药，用法讲究，不能轻易使用，现在时间紧迫臣一时解释不清，总之天心丸由臣的小儿使用会更有把握，因为他比臣更清楚柔贵人的脉案，臣刚才已经叫人回府接他，至于这里，臣一定拼着一身医术让柔贵人可以坚持到小儿来的时候。”

　　太后有些没主意，看着皇上，皇上还比较沉着，“既如此，那就交给爱卿了。”

　　林岐用金针封住柔贵人几个穴位，又让宫女喂她服下了两片元参，许及现在满心里对林岐的医术十分佩服，从旁协助。

　　房间里的血腥气极重，太后的年事已高，呆久了恐怕受不住，于是皇上陪着太后离开内室，到清绮殿的前厅去等待。

　　皇上看着太后头上的白发，怀着愧疚，低声道：“让母后担忧了。”

　　“哀家倒没有什么关系。”太后摆了摆手，“哀家听说柔贵人的龙胎出事，着急的不得了，当时林卿家正好在我宫中讲养生之道，哀家就立刻带着他一起赶来了。”

　　林岐救过太后的命，自从他进入太医院后，太后的身体日渐硬朗，没事的时候太后就爱宣林岐到慈宁宫去，同她讲如何养生，这皇上也是知道的。

　　“幸好有林爱卿这样妙手回春的杏林国手在。”皇上欣慰道。

　　“那个娴妃平时就一贯惹是生非，专门搅得后宫不宁，如今更胆大到敢对怀有龙嗣的妃嫔下手，体统全无，不知深浅！安国公府的家教真正是祸害！”太后越说越生气，手杖敲得地面砰砰作响。

　　顿时清绮殿中黑压压跪倒一片，皇上也连声说“请母后息怒”。

　　但是太后的怒火烧起来了岂会轻易熄灭？“仗着有个好娘家就嚣张跋扈原是后宫妇人常态，但是因为嫉妒就害人甚至损伤皇家血脉，是哀家绝不能容忍的！”听到太后这句话，皇上立刻了然太后一定是想起了先帝的皇后的事情，果然，紧接着太后又道，“当年先帝的皇后不就是如此，要不然，要不然皇上你也能有个嫡亲的兄弟！”

　　这件事是太后一生的至痛，即使过去了许多年，只要她想起来当年那两岁的孩子在怀抱中渐渐冷却的光景，依然肝肠寸断。太后潸然泪下，皇上对于兄弟倒没有什么感觉，帝王家无兄弟情，但是皇上对太后很孝顺，见不得太后难过，连忙好言安慰。

　　就在这对天家母子伤怀往事的时候，林清岚到了。

　　林清岚是被一乘小轿直接抬到清绮殿的，原本不合规矩，但是谁让林清岚现在行动不便呢？太后自从刚才听林岐说着人去接林清岚后，就给自己身边的嬷嬷递了个眼色，让传话到宫门，事急从权，林清岚进宫不用下轿了。为这后来麻姑还打趣过林清岚，说宫里只有皇上、太后和皇后可以乘轿，妃以上可以乘肩舆，其余无论亲王太子，没有恩典都要老老实实走路，小主子这是摔出了皇上的待遇了。

　　后话暂且不提，先说现在，林清岚这待遇其实并不是享受，抬轿子的是四个年轻力壮的小太监，得了太后身边的嬷嬷的话，一路上跑得飞快，摇得林清岚七荤八素，差点没吐了。

　　到了清绮殿门口，放下骄子换了肩舆抬他，见到皇上和太后才要把他放下来，皇上制止了，“救人要紧，爱卿不用多礼了，快去看看柔贵人的情况。”太后也在旁边连连点头，于是林清岚就在肩舆上给皇上行了礼，然后被直接抬到了内室柔贵人的床前。

　　苏韵漪迷迷糊糊的，剧痛已经折磨得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全凭心中一点期盼保持住了一丝清明。这个孩子，还没有来到世上却已经让她体会到了许多，自从进宫后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过的温暖，难道他现在就要离开她这个没用的娘亲了么？不！孩子，娘亲不许你离开！苏韵漪隐隐约约听见林清岚来了，刚才她好像听见谁说林清岚可以救她的孩子，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搜寻着林清岚的身影。

　　“林，林太医，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林清岚安慰她，“贵人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不……不是竭尽全力，是一定要救他！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苏韵漪用全身所有力气挤出话，她的视线集中在林清岚的脸上，此时她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只有林清岚清楚，她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林清岚的手。

　　苏韵漪这是真的又疼又急脑子不清醒啊，她怎么可以去拉太医的手！当然，这也是因为林清岚年轻俊秀，让她下意识产生了一点亲切感，否则如果此时坐在她旁边的是林岐或者许及这样的白胡子太医，她就是再发昏也不可能伸出手去。

　　林清岚低头看她绝色的脸庞被猫抓得血痕一道一道，很是凄凉，一双眼睛里却燃烧着热切，那是一个母亲恐惧孩子将要失去时濒临的绝望。这让林清岚的心被打动了，竟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女扮男装，身着官服的，居然也反手将手掌覆在苏韵漪冰冷的手上，挺认真的道：“好，臣保证一定会救下他。”

　　旁边的林岐吓了一大跳，清儿和柔贵人手拉手？这还得了！他当然知道清儿其实是女儿身，绝对不可能和柔贵人有私情，但是别人不知道啊！这落在他人眼中成何体统？！

　　此时屋子里除了柔贵人和他们父子外，还有许及和他的医女，柔贵人的大宫女也在，林岐的眼睛飞快的扫了扫这几人，许及脸色纹丝不变就像什么都没看见，就算林岐知道许及是个省事的人，可是那两个女子呢？

　　林岐咳嗽了一声，惊醒了林清岚，匆忙放开苏韵漪的手，林岐的声音温和而严肃的在头顶上响起，“贵人已经不能再拖了，你还不抓紧时间施针用药。”

　　“父亲教训的是。”林清岚不无心虚的回答。

　　就这样，跟随许及的医女留下协助林清岚，青鸢也在听候林清岚的差遣，林岐和许及二人退出房间，去向等待消息的皇上和太后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