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在继续》越长岭

47、原来只是因为一句话

　　拎着装有生活用品和零食的袋子，站在超市的自动门外，莫小帆盯着这满天满地的雨，心中带着焦急地努力寻找着那个属于自己寝室亮灯的窗子：出来时太匆忙，没有太多的考虑，只带了钱包，手机扔在了桌子上。房里的几个人不是在洗澡，就是在煲电话粥，那现在被困在屋檐下的自己，要怎么办？
　　冬季，大雨的夜里，喧闹的宿舍，空旷的路上。莫小帆轻轻地擦着羽绒服上因突然改变方向袭来的水滴，心有希冀地透过空中比肩接踵的雨，望向那些撑着伞急匆匆走过的寥寥人影。
　　雨水打湿额前的发，闯进眼眶，世界迅速模糊，不适地眨着眼，下意识地要去揉，水滴却自己流了出来。
　　手指落空，徒劳地蜷着。
　　雨幕中显现出一个不甚清晰的身影，慢慢地向着自己走过来，太过压低的雨伞遮住了知道是谁的可能，一直到可以看清握着伞柄手指的距离，对方才迈出了阴影——王一阁带着笑，步履轻盈，缓缓地伸直了手臂，舒展了手指，任由水滴落在掌心，划过肌肤，坠入地面上的细流里。
　　“…同学，同学，同学…”
　　眼睛一下刺痛无比，低下头闭了起来，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耳边的那个声音仍在执着的响着。
　　“…同学，同学你怎么了？”
　　莫小帆用手遮盖住因为疼痛皱起的眉，轻轻地压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双眼。
　　“没，没什么，只是眼睛里进了东西。”
　　“哦，那，那你现在是要回宿舍吗？”
　　抬起头看过去：沾染了湿气的碎发，框架镜片后面一双憨笑的眼睛，有着真挚。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男生。
　　也许自己透过指缝打量的时间太长，没有相对的回应让男生尴尬起来。
　　“我只是想说，你好像没带伞，我可以把你送到宿舍楼下。”男生扬了扬手中的伞，附着的雨水飞向了莫小帆，“对对不起，我…”想上前却又不敢挪动半步，雨伞被收在身后，涨红的脸在说着他的无措。这个人怎么笨笨的。
　　“…这伞，你用吧！”
　　说着就把伞立在了墙角，没有理会莫小帆的拒绝，转身冲进了雨里。
　　水滴顺着伞身汇聚到尖端触地的位置，看着地面上颜色不断加深的水合，莫小帆微微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傻呢。
　　可也只有这样的傻，才会纵容自己，能够伤害到他吧。
　　就如同现在的情形。
　　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雨夜想起大学里那场无疾而终带着强烈目的性的恋爱呢，触景生情？抑或是傍晚时分偶遇董倩，她说的那些话？
　　从包里拿出伞，打开，本来躲在屋檐下的身影，闪进了另一片的暗色中。伞上雨水纵横，伞下一片清明。
　　身边有和自己一样慢悠悠撑着伞踱着步的，也有头顶着背包横冲直撞的。莫小帆看了看伞外没有丝毫停止意思的大雨，再看了看已经被打湿的裤脚和鞋子，越过了人行道上的一个小水坑，向路的外沿挪了挪，寻觅着午夜出租车。太过明亮的车灯，晃了眼，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放下的雨伞也只是堪堪遮住了一点点——这次湿的就不仅仅只是鞋子了。
　　一直按捺在心底的笑意，随着疾驰而过的汽车溅出的水，涌了出来。
　　多么好笑啊，多么好笑啊。
　　只是因为一句话，深夜，雨天，往返在黑色的路上，看不见光亮，看不到出口。
　　多么可笑啊。
　　莫小帆打开终于拦到的出租车门，收起了伞。

　　最近好像做了很多会后悔的事情：撮合阿远和莫小帆；因为莫小帆和夏夏起了不该有的争执；向莫小帆索要生日礼物，却放了她的鸽子；当面质疑莫小帆和女上司的关系；让莫小帆在深夜里赶过来陪自己，现在还下起了大雨。
　　王一阁翻着白眼，掰着手指，念念有词。越想越心惊越不安，桩桩件件都牵扯着莫小帆，理不清，找不到头绪，没玩没了。
　　客人要续杯的声音拉回了自怨自艾的人，王一阁讪讪的笑了起来，掩饰着刚刚的失神，等到把饮品送到座位上，返身的时候，看见了推门而入的莫小帆，整个人湿漉漉的。
　　就说做了很多会后悔的事啊！
　　放下托盘，扯着才放好雨伞的人，走到后厨边的员工更衣室，从柜子里拿出干毛巾，递了过去。
　　“你的雨伞是揣在怀里么？”
　　“哦，有辆车开得太快，我又离路边太近。”
　　“…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看着把头发松散下来，正在仔细擦拭的人，王一阁喃喃地说。
　　“什么？”莫小帆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觉得你还是去洗个澡比较好。”王一阁转身出了更衣室，找出奶粉，开始冲泡。
　　“好，那我很快下来。”
　　当王一阁搅拌着牛奶时，厨房里已经没了莫小帆的身影，因为墙壁、玻璃的隔绝，即便前堂的客人在聊着天，这里仍然是静悄悄的，安静到都能听见自己不平稳的呼吸声。
　　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她就来了？
　　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她真的来了！
　　起初并没有任何的猜测和打赌的心思，只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时兴起，可当这种无聊的念头因为对方的配合，形成了一个结果，一个似乎会让自己欣喜的结果的时候，王一阁微微翘起了嘴角：所以自己因为那条短信之后，一直特别注意的事情，应该是准确的吧。
　　那事情的主角不是什么学姐，是…
　　肯定了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王一阁抿起了嘴巴，握紧了杯子：先是因为莫小帆独特的情感而害怕她走上一条艰辛的路，然后是她身边可能出现的人让自己心绪难平，那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干什么呢？
　　自己一直都是在不自觉地做着试探的事情吗？
　　王一阁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令人鄙夷。
　　“其实我觉得辛立远和夏夏不在，店里可以不用通宵的。”
　　王一阁猛地睁开双眼，看着焕然一新，已经走到身边的人，把牛奶放在了桌子上，推了一下，“也没有几天，还好…倒是你，不是说放假么，怎么还在外面？”
　　“唔，”莫小帆喝了一大口牛奶，“李歆，你还记得么？她这几天加班，有事找我。”
　　“那你今晚其实是不打算回来的？”红色的唇边遗留下了浅浅的白色水印，王一阁盯着那里皱起了眉头，想起了那个让自己惊醒的梦。
　　“嗯，昨晚也是和她一起。事情有点多，她还是新人。”莫小帆舔了舔嘴唇。“说起来我在去的路上遇到了董倩。”
　　本来注意力全在对方嘴角轻微动作上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心中顿时一紧，“她和你说什么了？”
　　“嗯，就是同学会的事。”
　　“什么事？”
　　“这次同学会你不是也去了么？”
　　“那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啊。”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董倩说，我这次没去，有人问起了我。”
　　“然后呢？”
　　“问我能不能和那个人交换联系方式。”莫小帆盯着手中快见底的杯子，慢慢地说着，“董倩说，他关注我好久了，从第三个同学会开始…你觉得一个人可以喜欢一个人多久呢？”
　　“…那你是要答应了吗？”答非所问的话。
　　“你觉得我该答应吗？”莫小帆看着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关心的人。
　　“只是因为对一份感情长时间的坚持，就答应和对方在一起，那不是爱，”王一阁错开莫小帆直视的眼神，拿过牛奶杯冲洗起来，“是感动。”
　　原来即便是有了面对的肯定回应，也不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