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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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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家医院都一样，空气里漂浮着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您是哪个办公室的医生？”接待的护士诧异地看了施恩一眼，本来是引着他过来的鲁智深一言不发地站在台面边缘。
施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医褂笑了，“我不是你们这里的医生，只是穿了这么一件褂子而已。”
“哦…”护士似乎被施恩眼睛里的某种细小的钩子勾了一下视线，有些无措地避开了他的微笑转向鲁智深，“你不是…203病房的亲属？你们可是该……”
“知道。”鲁智深把钞票信封放在台面上，张开手掌盖住，“前几次的治疗费补上，再续续以后的费用，看看够不够。”
护士看了看那两叠厚厚的钞票，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接到手里。
“费用全都算清之后，只够再一个星期的治疗费。”护士敲完了电脑键盘，尽数收起了钞票。
“一个星期！”鲁智深往上提了一下背包带，一掌拍在台面上，“那么多钱全都算进去还有一个星期？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啊。你要看看203的病人所用的药物和治疗都多贵，光是HDC镇定素已经用了十支了……”护士有些惊吓，看着鲁智深那只有力的手掌怯生生地说。
“洒家听不懂你说什么，你这里还真是吃人的地方！”鲁智深握紧了拳头，没有回头去看施恩。那都是他的钱，竟是去得这么痛快，心里完全不是滋味。
“HDC镇定素？”施恩温润安静的声音传来，他抬手拍了拍比他高不少的鲁智深的肩膀，“鲁智深同学，你别着急。十支HDC。这些钱都用光了也不奇怪。”
“老师？”鲁智深回过头，施恩已经收回拍着他肩膀的手插进了医褂口袋。
“HDC是目前最顶级的镇定素，价格不一般。”施恩点了点头，转身把手臂折过来轻轻放上了台面，“都用上HDC镇定素了么？那是对抗深度神经震动的药物啊。”
“您不是我们这里的，也一定是医生吧？”护士笑了，连连点了点头，“一点不错。我们这里库存的HDC本来就数量有限，近期几乎是全给203的病人用了。”
施恩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压低了下巴，“我只是个化学老师。”
在护士有些发愣的空当，施恩直起身子回头向鲁智深招了招手，“鲁智深同学，我们去病房吧？”
“好，老师。”鲁智深点点头，然后熟路地转头就要走。
“等一下。”护士离开椅子，按着台面叫了一声。还没迈步的施恩直接抬手示意走出一段距离去的鲁智深不用回来，转头看着那个护士。
“怎么了？”
“我要跟这位亲属说，203的负责医师已经决定观察出状况就把病人转移到全隔离病房了。”
“全隔离病房？”施恩放空着声音重复了一遍，“传染病么？需要完全隔离。”
“对不起，我们不能再透露病人的信息。”护士摇摇头，眼睛里却含着“您其实一定会猜透”的意思，“只是要提醒这位亲属而已。”
“知道了，我来告诉他。”施恩笑了，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护士小姐很遵守职业道德。”
护士脸上一红，施恩却是也没看她地走了过去。
“全隔离病房……”鲁智深和施恩并排走着，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全隔离病房是提供给重症传染病的患者的。”施恩侧头抻了一下颈子，“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
“我不知道。”鲁智深好像被剧痛袭击了似地紧紧凝起眉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问了。”施恩拍了鲁智深的手肘一下，然后加快了上楼梯的脚步。
“老师，你以前是医生么？”鲁智深的声音跟在身后，“我看你对医院的这些东西这么了解。”
“算是吧，我倒是当过一阵子医师助手。”施恩笑了笑，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往那边。”鲁智深上来擦过施恩身边，指了指203的方向。
“我应该先在外面吧？”施恩站在门口，声音压低到完全没有声色，“如果不需要进去的话我就直接走了，这样比较好。”
说着他歪了歪头看着鲁智深的表情，“其实鲁智深同学心底里还是不希望我来的。”
“不是，老师……”鲁智深拧着眉毛，刚说了一声就看见施恩手指抵上嘴唇的动作。他又用这只手指指了指门。
“那老师你在这里。”鲁智深叹了口气，伸手按下了门把手。
暮色已快退去，夜色笼罩大地。
病房里却是没有开灯，渐夜的阴影勉强地勾勒出床上的人些许的线条。
“小九。”鲁智深站在床边，声音柔和得如同给一个孩子唱哄他入睡的曲调。
“哥哥？”被子动了一下，史进伸手把被子往下一推，抬手拉住了鲁智深的手，“你来了。”
“嗯。”鲁智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包就那么甩在地上不管，两手把史进冰凉的手握紧，“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续了费了。”
“哥哥，我真想说你别再管我了。”史进的声音闷在被子边缘的遮盖下，带着些微苍白的颤抖，“是不是费了很多力气弄到的钱？肯定不是跟兄弟们，又不能跟学校…啊，对了哥哥，你没跟兄弟们说是不是？”
“没有，没有。”鲁智深抓紧了史进突然紧张地绷起来的手掌，“我还是只跟他们说你不舒服，没事。”
“对，别让兄弟们知道…”史进松了口气，把鲁智深的手一拉隔着被子贴在身上，“哥哥，我会好么？我还想回学校跟兄弟们打闹……我跟小七还没比试游泳呢。”
“你会好的，不是告诉你别乱想了么？”鲁智深伸手摸了摸史进的头发，皮肤上却是触到了电流一般顿了一下，然后又是轻柔了一些继续动作。
“哥哥你别骗我。你找过医生了么？怎么说的？”
“今天来还没见到医生。”鲁智深安慰地拍了拍史进在皮肤的冰凉之中透出些许奇异的滚热的额头，“你是不是有点着凉了？先喝点热水吧。”
“我不喝，哥哥你在这儿坐着别走。”史进把鲁智深起身的动作往回一拉，轻轻侧身把他的手压在下面。
鲁智深叹了口气，轻轻地一直抚摸着史进的头发。病房里非常暗，阴蓝色的夜光打在墙上，如同开裂的深渊。
两个人的身影都埋在完全无光的阴影里。
只开着一道细缝的门完全关上，门框关合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声音。力道准确无比地掌控在施恩的手指之间。
果然是没有进去的需要了，他们两个需要完全的只有对方在那里的安静。
施恩插着医褂口袋舒了一口气，回头走向楼梯。
不过他提的那个条件还是可以自己实现的。
“203的负责医师？”护士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施恩安静的微笑舌头有些转不动，“这…原则上是不行的，您也不是病人亲属。”
“一般我听到‘原则上如何如何’这种话的时候，都会认为这是对方已经准备答应了的意思。”施恩轻轻敲了敲台面，微微把脸靠近了过去，“这是个转折的词语，护士小姐，不许收回。”
护士挠了挠鬓角的头发，这个霸王逻辑却是听起来天衣无缝没有怀疑的缺口，“那个……医师的办公室在三楼左拐第一间。”
“谢谢。”施恩收回身子，低头表示感谢。
护士在他走了之后揉着脸完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那么自然地就告诉了他。
施恩一边上楼梯一边在口袋里捏了捏细小的如同电子件的东西。
“释放少量X微波的器械，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完成一句话的暗示还是足够的。”施恩淡淡地翘起唇角，然后左拐站在了那个办公室门前。他抬头看着门窗上透出来的灯光。
“请进。”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从正在写着字的病例报表上抬起眼睛，推推镜框疑惑地看着安静在背后关上门的年轻人。
“抱歉打扰，医生。”施恩插着医褂口袋走了过来，自自然然地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轻轻翘起二郎腿。
“你是……”医生看了施恩好几眼还是完全陌生，放下手中的笔叠起两手的手指看着他。
“203病人的老师。”施恩拢了一下耳边掉下来的散发，“我是那个学生班上的化学老师。”
“哦，我还以为你是……”医生点点头，然后奇怪地看着施恩面无波澜的表情，“不过我应该不认识你吧？你有什么事么？”
“我想了解203病人的情况。”施恩悠悠地放开视线，看着这间办公室里挂着的一些X光片。
“这不行。”医生摇了摇头，重新捏起笔来，“你虽然是那位病人的老师但并不算是亲属，我没有义务为你提供病人信息。”
笔尖按到纸面上的时候医生从镜框之上抬眼看着施恩，“你既然是那位病人的老师难道没去看过他？还需要了解什么状况。”
“了解一些医生视角的状况啊。”施恩笑了一声，抽出一只手轻轻在桌面上敲着节奏，“听说你已经给我的学生用了十支HDC了？”
“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医生啧了一声撇撇头，放下笔抬头直视着施恩，“还有别的事么？我还有工作，请你出去。”
“我想医院调查一下药品的去向应该很容易。”施恩歪歪头，淡淡地直视着医生变了神色的眼睛，“HDC在地下市面上能卖出暴利吧？我只在门口听听我那位学生的呼吸频率就能判断出他所受的药物影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深度的神经震动，但是肯定没用那么多HDC。十支HDC用在一个人身上，他现在就算不是深度昏迷也不会是那种呼吸频率。”
“你……”医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间医院只有他还算了解HDC的药物原理，所以能瞒过他人的眼睛，眼前这个比那个203的病人大不了多少的老师却是这么了解。
“别紧张，医生，我并不想管你到底倒卖了多少药品。”施恩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选择很简单。你是好好告诉我203病人的信息还是等着医院调查最近的药品去向？”
“好吧。”医生咬咬牙，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你这人还真是不简单。不过到你这里为止吧。你过来，我给你看看203病人的X片。”
施恩站在医生背后，伸手拿过他递过来的X片伸到眼前。
暗金色的眼瞳里凝起一道道安静呼啸的寒流。
“现在也查不出准确的病因，也只是延迟病发的治疗着。”医生推上抽屉把钥匙扔在桌面上，“而且我看那孩子有了些传染的征兆，虽然还无法确定，不过如果观察出了状况就要转全隔离病房。”
施恩没说话，只是看着X片上的内脏阴影。
他轻轻转了一个角度，竟是只用肉眼便看出了那些阴影之中诡异的分层。
“我承认没有给他用上十支HDC，不过也用了四□□并不夸张，这种病症已经压迫了病人的神经。他经常会剧痛，并且产生全身发热伴随幻觉的并发症。”医生说完，叹了口气转过身，“可以了么，这位老师？”
“谢谢。”施恩回手把X片递给了医生，嘴角的一丝笑容还不如面无表情，显出一股逼人的寒冷。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惹上麻烦么？”医生抓着X片的边角咬了咬牙齿，“我怎么相信你出去一定会对这件事保密？”
“会的。”施恩侧头看着医生的眼睛，暗金色的瞳眸如同旋转的深渊，伸进口袋里的手指轻轻扣住，“因为我根本没来过这里。”
刚才有人来过么？医生的脑袋重重地嗡了一下，耳边只留下了关门的轻微尾声。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X片，很困惑自己怎么会把它拿出来。
“那些阴影……”施恩凝着目光走下楼梯，然后向着203病房那边的楼梯走过去，“不能简单地认为是多心。虽然不能打扰他们两个，但是可以间接地看看鲁智深同学的状况，应该会有影响的痕迹。”
登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时，施恩站住脚看着鲁智深轻轻地关上门。他把背包一提挂在了肩膀上。
“老师。”鲁智深抬头刚迈步就看见了施恩，快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我还以为你走了。”
施恩一只脚站在楼梯上，另一只脚落在下一级地靠着楼梯扶手，“史进同学怎么样了？”
“我说他挺好的那不是笑话么？”鲁智深摸了一下光头，然后抬头看着施恩，“老师，你就……不进去看了？”
“不了，我已经了解了史进同学的状况。”施恩摆了摆手，然后忽略了鲁智深惊讶的表情，眼睛轻轻地上下看了他一个来回。
“我有什么不对么，老师？”鲁智深低头检查了自己一下。
他微微张开双手看着自己的动作落在施恩眼里。
“鲁智深同学。”施恩抬手轻轻抓住鲁智深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了过来，张开在眼前看着。
鲁智深在施恩放开自己的时候把手伸到眼前，刚才这只手一直轻轻地抚摸着史进的头发。
并没有什么异样，除了有些干裂的褶皱。
“史进同学呢？睡了？”施恩的眼神落在虚空里定了一瞬，回身就走下楼梯。
鲁智深也迈开步子，“嗯，他被这病弄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虽然这完全不是睡觉的时间。”
施恩在鲁智深前面几步的地方背对着他点头，“这样啊。好了，坐我的车走吧。”
鲁智深顿了顿，然后走了过去。
“鲁智深同学不必有这样的困惑吧。”施恩拉开车门，微笑的言语顿住了鲁智深开后车门的动作，“我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常自强的人。你完全不必把这件事当成是求于我，我只是在介入一件我感兴趣的事，就是这样。”
“……谢谢老师。”鲁智深没有明白施恩话里真正的意思，心里复杂的滋味却是的确平静了一些，点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过那些钱我是一定要还给你的，老师。”
施恩听着鲁智深和在汽车发动声音尾巴里的尾音，抿抿嘴把启动的钥匙一转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