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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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你可没有妹妹啊，帕尔。”男人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缓缓上升，与他不疾不徐的话一同散在空中。帕尔始终低着头，眉目间说不出的恭敬。“她是我最近收养的妹妹，若是…”他没继续下去。
如也只觉得小腿肚在发颤，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甚至滞缓了呼吸，只安慰自己帕尔是被逼才说出这番话的。
高座上的男人却低低的笑起来，他掐灭了烟，把玩起手中的戒指。“我并不喜欢强人所难，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妹妹是否愿意。”
帕尔这才转头看了一眼。他的眸子是黯淡的蓝色，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却直直撞进如也的心里。将她的心一揪，几乎要碎裂开来。
如也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干涩，“我…”帕尔突然抢话“那要看您是否喜欢她了，她能跟着您，是她的荣幸。”
如也闭上了嘴。指甲硬生生的嵌进手掌中去。
“你这是在揣测我的意思？”男人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又冷了几分，帕尔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未来得及辩解，他便再次开口“不过她嘛，我确实有几分兴趣。”
如也猛的抬起头来，但也仅仅是望了对方一眼而已，罗萨并不是长得如传闻中一般凶神恶煞，反倒有几分上流社会的花花公子的感觉。此刻，他嘴上噙着笑，目光放肆的打量着如也，那眼神仿佛能将她洞穿似的。如也垂下头去，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他们很快就谈好了，帕尔成功的保住了自己的母亲。也将还款期限推迟了三个月，可那样的巨款，三十个月帕尔也是还不出来的，难道要他继续给罗萨送女孩吗…如也想着想着，突然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帕尔。
帕尔已经转身出去了。她只看见帕尔挺得笔直旳背。
她忽然就明白了帕尔母亲说的“什么东西都往家中带”的意思了。帕尔瞒住了母亲，送女孩给向来喜爱幼小女童的罗萨，以此来延长还款日期。想来帕尔的母亲会被抓也是因为帕尔近期没再送女孩子的原因吧。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般流落街头的。
但这一切也只是猜测而已。
“把她带到书房去。”罗萨吩咐手下“我一会再过去。”然后便急匆匆的走向刚才进门欲言又止的男人。
如也穿过幽暗的走廊，双手被两个穿西服的男人绞在身后，偶尔有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却也照不到她身上，她被粗暴地推进房内，摔在地上。
书房门关上的刹那，她突然无声的笑了。这个世界与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她应该早就知道的，为什么帕尔家中如此贫困还愿意让她白吃白住，为什么帕尔如此看重母亲却随意将母亲放心交于她一个外人照顾，原来是早就认定她待不了多久。只是她实在不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
那个在连天雨幕中轻声呼唤她的少年。
原来只是虚幻一场。
如也轻轻地从地上爬起，书房极大，整齐的书柜末尾铺着柔软的毛毯，看来主人十分喜欢在这样一个干净的地方干那种事情，还真是恶趣味。如也走到窗前，冷气从脚底向上钻，冻得她一个哆嗦。右脚的伤口隐隐作痛，她试图打开窗子，门却冷不防被人一脚踹开。
“果然这里还有人在。”
如也回身，就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对方为自己一般大，银白的头发像流动的月光。仅站在那里就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气息，像是把未开刃的宝剑，却也足够一击毙命。
如也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银发少年没等她张口就不耐烦的说“你不是卡兰家族的人，我不会杀你，赶紧走吧。”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才罗萨·卡兰问你愿不愿意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拒绝啊。”如也一愣，“拒绝…也没用啊。”
本来就是…我欠他的。
对方听到了一个并不太满意的答案。“啧”了一声正要离开，就听见了刺耳的铃声，随即而来的是突然的爆炸。罗萨…是想同归于尽。少年皱眉快速离开了书房，没再回头。
如也被困住了。罗萨·卡兰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他的宅邸此时如同一座牢笼，从里到外都被严密的包围起来，初始的爆炸点在中心，逐渐向外扩张。如也所在的书房位于较中心的位置，但她正在努力向外边逃去。一路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热浪从身后阵阵扑来，她磕绊着跑过一个又一个长廊，最终停在一堵巨大的门前。没有上锁，却怎么也打不开。剧烈跳动的心脏催促着她要逃出去，她流着冷汗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依旧无法打开。她想要折返，可那爆炸声近在咫尺。她绕过已经冷却的尸体，掠过被锁死的窗子，却被前方的热浪逼退回大门前。她记得只要打开这扇门，门外就是罗萨门前的大院。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啊，如也胡思乱想着，甚至能感受到门上浮雕凹凸不平的纹路，她叹了口气，跌坐在地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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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啊，求你救我
因为众水要淹没我。
我陷在深淤泥中，没有立脚之地；
我到了深水中，大水漫过我身。
我因呼求困乏，喉咙发干；
我因等候神，眼睛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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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从她身上抽丝剥茧般散去。她冷极了，用尽了力气想抓回那些失去的温度。她挥舞着双手，毫无章法的，竟也被她握住了一团发光的东西。那东西就钻入她手中，散发着热意，渐渐笼上她的全身。四周突然光芒大盛。
如也无法形容自己周身缠绕着的是什么东西。像是糖果外头的糖衣，但又比它轻薄温暖。她只知道自己活了下来，再一次。
她现在被埋在罗萨的房屋废墟下，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没法动弹。她试图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当务之急是要从这堆破烂当中出来。她思考了半宿，没想出什么还饿的头晕眼花。她被埋的位置很巧妙，是老师课堂上会教的地震要躲在柱子下的那种三角区里。她没上过课，只觉得自己幸运，还有小洞能让她看见外头漆黑的夜空。
晚上没星星。爆炸后的宅邸周围静悄悄的，大概是被封锁了。如也睡了又醒，感觉身子是自己的，又不像是自己的。梦见自己在河中央浮浮沉沉，水珠从四面八方涌入眼耳口鼻，她惊醒，依旧看见黑漆漆的天。然后勾了勾手指，竟能动了。
她费了许多力气才推开压着的碎石，好在她并没有被埋的很深，有些石头甚至已经被挪动过似的，一推就向一边滚去。她搬去卡住自己小腿的石头，准备接受血肉模糊的事实，可她发现小腿只是有点发麻，休息了会就可以走动了。她揉了揉饿到没知觉的肚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瞬间，又想起帕尔来。他大概…
别去想他了。如也甩了甩头，结果眼前一黑，差点摔下石堆去。
她小心翼翼地从废墟里爬出来，钻出警戒线，凭着直觉随便选了条路走，夜风从她袖口领口处探入，她却再没觉得冷。那层糖衣大概是个好东西。如果能吃就更好了。她遗憾的想。
“你居然还活着？”少年略带吃惊的语气毫不掩饰的落入她耳里。“似乎还强了点？”她听出是谁，停下脚步，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只好待在原地回答。“啊…就…还活着呗。”即使明白对方是杀手也如此敷衍的回答了，可能在罗萨家准备被炸得稀巴烂的时候已经看破生死了吧。她突然有点想哭。
奇犽从树枝上跳下，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才决定回来看看的，那天任务发生的意外对他来说绰绰有余，对对面这个小女孩却不一定了。但他心底却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女孩有点特别，至于哪里特别他也说不上来。很多东西都是没办法解释的，比如他为什么会忍不住和她说话。
奇犽已经很久没见过同龄人了。他没对女孩的回应表示生气，“怎么过去这么多天了你才出来？”
“…不是早上才被炸吗？”如也停下脚步定睛看着眼前的男孩。
“已经过去两天了。”
如也第一反应是自己为什么没饿死。她有点难以启齿问身边的人讨东西吃。毕竟他们不过只是见了两面，说了几句话，而且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走在一起的人。对方还是个杀手。如也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见如也沉默着不说话，奇犽突然有点烦躁，自己的情绪莫名翻山倒海，气氛诡异。他正打算走掉，却听见如也轻轻的说了一句，声音如同蚊吟，说完没等奇犽反应自己先涨红了脸。
“那个…你有东西吃吗…我…好饿…”
如也真的有点想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