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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偷梁换柱 ...

  •   别墅群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坐落在期间的韩宅更是其中最华贵气派的一栋。

      韩载锡正坐在花园里为一株兰花写生,男孩眉目舒朗,抿着小小而倔强的嘴唇,脊背挺得笔直,在一心一意勾勒冉冉舒展的叶子。

      不远处,碧蓝陈拎着精致的花洒,穿梭在一片片姹紫嫣红的花草中,当她立起脊背略微休息时,柔和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停留在爱子身上。虽然仆人们寸步不离,管家老王也是对小少爷体贴入微,但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时而怕他衣衫太单薄,会被初春微凉的风吹感冒,时而又担心,不时盘旋在花丛中的马蜂会出其不意蛰孩子。

      虽说世人多有严父慈母之说,但在韩家父母都是心慈手软,载锡一岁那场大病差点夺走了这孩子重见光明的机会,从那时她就和天泽达成了默契,对孩子一定要满满的爱他,让他的世界永远充满着阳光和鲜花。普通人家所担忧或做不到,却难不倒韩氏。

      值得欣慰的是载锡这孩子并没被惯坏,有她这个家教良好的妈妈亲自教导,再加上在碧蓝家族熏陶了一辈子的老王作为左膀右臂搭一把手,韩少并没有养成富二代那副嚣张跋扈的性格,相反,他从小待人接物都极有礼貌,而且醉心于绘画和音乐,心底纯净,孩子都是作娘的心头肉,碧蓝陈眼中难掩知足和欣慰之色。

      韩家其乐融融,时光从花丛间缓缓流淌而过。

      韩天泽负手站在廊檐下,身后是垂首而立的老王。

      “消息是来自检方的吗?”

      “是,韩总。检方已经固定了证据,合盛所的王律师被指派给陈小鬼辩护,我已经亲自向他确认过。王律师也已经在检方阅过卷,并且会见过陈小鬼几次。据陈小鬼陈述,七年前许依然经常在陈家的赌窟赌博,后来欠了一大笔赌债,陈小鬼曾威胁要卖他老婆孩子抵债。七年前的一个深夜,许依然突然闯进了赌窝,怀里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婴,嚷嚷着老婆不见了,要找陈小鬼拼命。在他的靴子里藏了一把水果刀,陈小鬼震怒之下命令手下把许依然打得半死不活,然后扔在他家门前。第二天听说冻死了。”

      “那孩子呢?不会也?。”韩天泽声线中难掩沉痛。

      “据陈小鬼交代他也不知孩子的下落,七年前那晚,他是决定把孩子卖给人贩子替许依然偿债的,但,等陈小鬼散了赌局后,却发现他老婆已经带着一岁的女儿离家出走,许依然的孩子也不翼而飞!这些年,陈小鬼为了躲避警方,东躲西藏,也无暇去找老婆孩子。”

      “也就是说,如果孩子还活在世上,最有可能就是跟陈小鬼的妻子生活在一起了”韩天泽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希冀。天无绝人之路,看来,陈然的女儿终于有了线索。韩天泽长吁出胸中的压抑。七年岁月,茫茫人海,陈然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要帮帮我,帮帮你的孩子。

      *** ***

      韩氏年年如此,北辰新闻界已经麻木了,为了找到那个人间蒸发的女孩,每年的固定时段总要在媒体上铺天盖地大肆报道一番。今年更是动作空前的猛烈,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个被韩氏长期以来百折不挠寻找的女婴似乎已经有了下落!

      各大报刊刊出女婴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粉雕玉琢,霎是可爱。人们合上报纸,心中不免疑问:就算这孩子还活在世上,摸样也应该改变了许多?也就是韩氏才有这个决心和财力仅凭着一张满月女婴的照片,在大海里捞针了。

      因为今年新闻报道的篇幅更多,消息也传到了闭塞的南县。

      以往,夏兰在世的时候家中从来没有报纸,因为住的地方太过偏僻,连免费发放的南县天天报也看不到,但住进了舅舅家,夏怡澄倒是经常会从挂在院墙外的邮箱中取免费的报纸,给舅妈点火做饭或者垫桌子用。

      醒目的报道从摊开在饭桌上的报纸上一跃而出,尤其是那张小女孩的照片更是引人注目,舅妈无意间瞥了一眼,眼神便顿住了。

      “你说,韩家要找的女孩,会不会是怡然?”舅妈激动地就连握筷子的手指也在微微地发抖,如果这孩子真是怡然的话,那不仅孩子有了着落,连他们家都可能因为和韩家这一丝牵连而受到莫大的好处。

      不光照片上的孩子有几分相像,时间上也能对得上,还有夏兰的丈夫不就是姓陈吗,而且还是名噪一时的赌徒!

      表情冷淡的堂舅也动了心,把压住照片的菜碟往旁边挪了挪,凑近细看了几眼:“照片上的女孩还是婴儿,跟怡然现在的摸样有了很大的改变。再说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难道你姐就没有留下其他照片,小时候总该照过照片的吧。”舅妈抬起眼睛,瞪了怡澄一眼,脸上写满了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急着把她送出去,在家多养几天,怡然会感激我们。但凡和韩家扯上关系还不怕我们下辈子没有福享。”

      舅妈用筷子点着虚空,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情:“你想想看,韩天泽这种头脑精明的生意人,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会这么兴师动众,”说到这里,突然压低声线,“会不会是韩家的私生女,这些豪门最常见的戏码,而且,凭夏兰姐的姿色。”

      舅舅沉默不语,脸上也涌起了浓浓的悔意,他做梦也想不到怡然会跟韩家扯上关系,这些年夏兰闭口不提,自己也从没想过会在普通的堂姐身上发生这种经常在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情节。

      两个大人各怀心事,饭桌上弥漫着静悄悄的诡异,谁也没有留意到每天都变着法子讨好这对夫妻开心的夏怡澄,今天也是格外的安静,她心不在焉扒拉着碗里的白饭,米粒扒拉在桌上也不自知。眼底,涌动着一阵阵奇异的光彩。

      舅妈无意间瞥了一眼怡澄,见她像是种米一样洒了一层白米,心下烦闷,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怡澄的额头,
      “这丫头连吃个饭都不会吃了,看看你把饭都吃那了,知道现在一斤大米有多贵吗,快点把饭给我一粒粒捡起来,不知你妈怎么教你的,啧啧,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舅妈越说越激动,手指戳额头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加重了几分。

      怡澄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舅妈的辱骂,也不像往日那样去躲避,或者低声下气认错,就在舅妈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时,她却突然起身,从桌子旁飞快掠过。

      舅妈见怡澄没有一丝悔意,还敢甩下碗筷提前离开饭桌,气就更不打一处来,拍着呼哧呼哧起伏的胸口,对着沉默中脸色也好看不到的舅舅怒道:“其实,我还是觉得怡然那孩子更随夏兰,这个丫头留在身边就是找了个气筒子,我少活几年。”

      “不要再提怡然!”舅舅有些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怡澄搁在饭碗上的一双筷子受此震动,从饭碗上滚落,有一根,沿着光滑的床沿落在了地上。

      “你发什么脾气,现在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开始后悔没有听我的话多留怡然几天。”舅妈怒极反笑,出言讥讽。

      舅舅压低声音:“你还敢到处宣传,不管怡然跟韩家有没有关系,遗弃孩子这种事情传出去是会坐牢的知不知道?”

      舅妈脸色一白,咬牙道,“你妹妹就是个祸根,我们家怎么就这么倒霉,白给她养孩子不说,还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成天过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

      舅舅放下筷子,点了根烟,用力吸了一口,随着烟圈缓缓吐出。

      舅妈压低声音问舅舅:“你说,现在回去找怡然,还来得及吗?”

      “这都多少天了,就算她没有被饿死,也早就被人领走了。而且,你知道我是怎么扔下怡然的吗?我是踩过她手指她才不敢再抓我衣角,不知她那几根手指头还能不能保住,你想想看,假如她真的跟韩家相认,还会有我的好日子?这件事唯有瞒得水泄不通,你还敢高声张扬出去。不要再妄想得到韩家的好处,他们不来找我麻烦就自求多福。还有”舅舅刻意压低声音,嘱咐舅妈道:“怡澄这孩子我瞧着人小心不小,关于怡然的事,还是少提为妙。”

      等怡澄再回到饭桌时,舅舅夫妻虽然脸色很不好,但已经不再说她什么了。

      怡澄慢慢地走近饭桌前,弯腰,将一本已经翻开的相册轻轻推在饭桌中间,她另一只手指上还捏着《北辰晚报》上刊登的失联女婴放大几倍的照片。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放在相册上,在这张相册中,有一张和韩天泽登报寻找的女婴小时一模一样的照片,那个女婴被夏兰抱在右膝盖上,另一个膝盖上,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这张照片,应该是逃出北辰后夏兰在漂泊中拍下的一张合影。

      “怡澄!”舅妈吃惊地捂住嘴语无伦次地说:“你,这,我不是在做梦吧?”

      怡澄盯着舅妈的眼睛,平静地说:“你没有做梦,怡然,就是韩家要找的女孩。”

      舅舅一把抓起相册,劈手扔在地上,脸色阴沉,“以后不要再提怡然,咱们夏家从来没有见过怡然这孩子,尤其是怡澄你,敢乱说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舅舅,我从来没有见过怡然,夏兰的女儿只有怡澄,怡澄就是怡然,怡然就是怡澄。”

      “你?”两个大人难以置信地瞪着说出这番话的怡澄。

      怡澄小小的脸上闪过一抹狠色:“你们现在只要记住一件事,我才是夏兰唯一养大的女儿,另一个她亲生的孩子已经在多年前病死了。只要拿着这张照片,你们把我送到北辰韩家,我一定不会忘记二位的大恩。”

      “那,怡然怎么办?”舅舅吃惊的问,眼前小小的女孩的心计,让他们这些做大人的也自愧不如。

      “夏怡然什么证据都没有,所有能证明她身世的照片都在我身上,而且,即使夏怡然得知了实情,她也不会戳穿我的。我了解夏怡然。她忘不了我妈临终前的托付。”

      舅舅夫妻虽然对怡澄的提议颇为动心,但,有没有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毕竟对方是商业大亨韩天泽,若是激怒了他,他们这对家境还算殷实的夫妻到时恐怕难有立足之地啊。

      夏怡澄却等不及了,夏怡然就是前车之鉴,以自己的个性说不定那天惹恼了舅舅,也许会步上怡然的后尘-----也会被毫不留情地遗弃。她相信这会是迟早的事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目前,知道她身世的唯有这对夫妻,现在有了怡然被遗弃的这个把柄,相信这对夫妻会守口如瓶,她夏怡澄就可以心安理得代替怡然一辈子。

      小怡澄不能表面不动声色,心下早就已经有所计较了。

      按照报纸上的联络方式,夏怡澄趁舅舅外出就诊,舅妈买菜的间隙,偷偷溜进卧室,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听筒,心脏在激烈的打鼓。

      也许一通电话就能摆脱眼前的处境;也许一通电话,就真激怒了韩式高高在上的总裁。舅舅舅妈的对话夏怡澄一字不漏都听在耳中了。选择做一个赌徒还是弃婴呢?

      怡澄握紧听筒的手掌心都被汗湿透了,她心一狠,手指快速将那串早已倒背如流的数字按下,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

      当电话响起规律的嘟嘟声后,怡澄反倒平静下来。

      滴声结束后,电话自动转接到环球公关部,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夏怡澄不再犹豫,在等待接通的几秒钟她告诉自己就当这一切是天意吧,天意如此,如果不是舅舅迫不及待抛弃了怡然,她也不会得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妈妈还未走远,她在天之灵会保佑怡澄吧?妈妈那么爱她,她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身女儿遭受不测吧?

      *** ***
      每一天,公关部的接线员都会耐心处理有关失联女婴的倾诉电话,虽然天知道这些其实都是想发意外之财快要发疯的冒充者们。但大老板有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过一个,七年来,对于相关电话全程都录音定位,接线员不敢掉以轻心,每一通电话,都极尽耐心,详细询问和纪录情况,然后,再转给韩总的贴身秘书老王一一予以确认。

      这天,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接起了今晚无数电话中的一通。

      另一端的小女孩言简意赅:你好,我是夏兰的养女夏怡澄。

      接线员仿佛瞌睡神经被突然抓了似的,眼前,无端就跳出报纸上粉雕玉琢的女婴,那孩子,现年7岁吧。

      她不敢马虎大意,手指在电脑软件上啪啪纪录,在怡澄挂断电话线前,再三向她保证一个小时内会给她回复。

      有时候,从地狱到天堂也不过是一小时的直升机速度。

      挂断电话夏怡澄只等了一小时,一小时后,韩天泽的御用直升机载着管家老王飞往电话定位的南县。

      *** ***
      夏怡澄永远都忘不了她七岁那年走进韩宅那一刻的惊心动魄。

      七岁的夏怡澄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发黄的周岁,义无反顾走下飞机,穿过草坪,那张夏兰抱着她和怡然的唯一合影中,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娴静,两个女婴都懵懂无知 。但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怡澄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她突然多了一个双胞胎姐姐,分享掉本该由怡澄独享的一切,分享妈妈的奶汁,分享妈妈的爱,分享一床被子,就算是一件旧衣裳也是怡然穿旧了再脱给怡澄穿。怡澄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是妹妹,妈妈却更偏爱姐姐怡然,是因为怡然比自己更漂亮,比自己更乖巧,比自己更懂事吗?

      只到有一天,她从堂舅口中听到了那段被夏兰深深掩埋的怡然身世之谜,她总算弄明白了妈妈的逻辑。因为怡然不是亲生的,所以才对她更好一点,生怕委屈了怡然,但凭什么?如果不是怡然,她本该独享妈妈的疼爱啊,对怡澄来说,就算每年一次的生日祝福也被怡然分走了一半,没有人会理解那种失落感,她没做错任何事情,却被强迫承载了许多不该让她承担的痛苦。这不是小怡澄的错,却是妈妈一手著成的,也是夏怡然一手造成的。

      怡澄的脚尖上凝集了全身的力气,就如走在刀尖上的美人鱼,一步一步,她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却是毫不迟疑,义无反顾走向那扇为迎接她的到来而事先敞开的、极尽富丽堂皇、闪闪发光的大门,只是一门之隔,却别有洞天,隔开了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深呼吸!深呼吸!内心在一遍遍重复着:夏怡然,天意如此,过去七年你欠我的,现在轮到你加倍偿还给我,我不是抢走你的人生,我是来拿回应该属于我的那一部分!

      当怡澄轻手轻脚走进栋扇闪闪发光的城堡,大门在身后被两个仆人缓缓的合上了,同时,也合上了怡澄内心最后一丝犹豫。她脸上挂着一抹虔诚的笑,手捧着一张旧照片,走向那对从她出现后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满怀期待的夫妻。

      怡澄伸出小小的手掌,把那张被她捏到汗湿的旧照片托在掌心,那一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良久良久后,久到怡澄的小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膛,她才从韩氏夫妻轻轻对视的眼神中读出了某种类似悸动的情绪。

      泪水,缓缓从碧蓝陈美丽的眼眸滚落,一粒一粒,成串成串的泪珠,从这个美丽的女人眼眸中滚落。夏怡澄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像碧蓝陈这样哭着笑的,她在怡澄张口结舌,犹豫着究竟该是安慰还是一同垂泪时,已张开臂膀紧紧地揽住了怡澄,拥着她,舍不得松开。站在旁边的韩天泽虽说尽量克制着激动,可他窝在裤兜里的手掌已经攥成了拳头,他最为理解碧蓝陈像这一刻喜极而泣。

      从扑进碧蓝陈怀抱,抱头痛哭的那一刻,夏怡澄的人生被彻底改写了。

      虽然午夜梦回,她也会做噩梦,梦中小小的怡然缩在地铁站的出口,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伸着长长的肮脏的爪子,抓上怡澄的胸口:“你把我的幸福还给我,还给我。”

      每一次,在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扮演好怡然的角色,就当怡然已经死了,就算没死又怎样?这是她给怡然唯一一次报恩的机会。至少,是怡澄的妈妈救了怡然一命,她才得以长大,而没被冻死、饿死,或被卖掉,这样的再生之恩,已经够她夏怡然用一生一世来报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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