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剑与西方贱》宓唐

8、8，预谋已久的背叛

　　平原上的凌晨，光明与温度同时离他远去。
　　杂草上的露水沾湿艾伦的斗篷，站在他左右两边的人正在对峙。
　　酒馆里那位亚麻色长发的佣兵剑士瑞利拦住冲动的队友巴克，问何必：“你这是什么意思？”
　　另外一边，只有身形消瘦的盗贼劳尔一人，面对着三个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我们队伍里还缺一个盗贼。”
　　瑞利气笑了，委托给了他们又请来其它的佣兵无疑是对他们能力的最大羞辱：“我们不需要盗贼队友。”
　　艾伦心情不好，点点头，坚持己见的说：“我需要。”
　　瑞利的佣兵队虽然只有三人，但是在帝国西部小有名气。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瑞利肯定会将钱退给那位不懂行的雇主，带着队友离开，而这次他却咽下这口气，冲巴克使了个眼色。
　　巴克冷静下来，远远的走到一边，另外一个队友，弓箭手霍伯特也跟了过去，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
　　艾伦将一切看在眼里。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遥远而古老的东方有个词叫夜长梦多，艾伦不知道这个词，却明白这个道理。选择在凌晨最黑暗的时候离开相对安全的城市，进入凶险远胜白天的森林，就是怕黎明之后会有新的变故。时间已经超出了他计划，出发这个词偏偏好像被他遗忘了一样。
　　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睛从兜帽下面望向之前停留的街道。
　　瑞利循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夜色正浓，除了几人手中火把照亮的范围外，什么都看不到。
　　“还有人要与我们同行吗？”
　　艾伦后知后觉的发现站在路边的自己果然是一副等人的模样。
　　等谁？难道是那个背弃离开的笨剑吗？
　　艾伦摇头失笑。
　　“走吧。”
　　一个人也挺好，他现在有足够的财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可以到边缘的城市去买一块地，也试试农场主的生活。
　　从今以后他伸向钱袋的手不会再被打扰，不会再有声音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教，晚上睡觉不会再被旁边的硬物硌醒……
　　如果需要陪伴的话，他宁愿养一匹马，而不是一把聒噪的剑。还有那双手的主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或许风头过去之后，他可以再回来这里打听打听，那人救过他两次，他还没来得及道谢。
　　前往修尔费斯森林的路上哨卡林立，如果想避开他们，除非偏离驿道。而驿道的两边，则是广袤的禁猎区，里面不止有巴奈特豢养的凶兽，还有足够他们死上八百次的各种魔法禁制。
　　科佛郡的禁猎区近些年来在帝国的凶名已经与传说中魔物的巢穴极西深渊比肩。
　　极西深渊只是传说里的东西，许许多多的冒险家从极西之地传回来的信息表明，帝国的最西面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并没有深渊的存在，更没有魔物。
　　而科佛郡的禁猎区却是真实存在的，时不时就会有流言说它又吞食了哪些勇者的心脏。
　　哪怕是敢于闯入巴奈特城堡的艾伦，也不敢去禁猎区里碰运气。
　　哨卡的守卫由佣兵队的人负责解决，这在交易协商时就已经说好了。对于横插一杠子的劳尔，他们就没有那么好心了。
　　“不，我不认识他。”瑞利对睡眼惺忪、掂量银币袋子的守卫如是说。
　　守卫立刻来了精神。
　　黎明之前、黄昏之后，公路禁止通行，收取报酬放行一些诸如瑞利这里的“熟人”是早已有之的“惯例”。而劳尔不是瑞利的人，那就意味着，今天晚上可以多一笔收入。
　　守卫挺直了腰杆，将近六英尺的身高终于有了点威慑力，而不是像一只烂醉的熊一样软趴趴。
　　他拦住劳尔，大声吼道：“你是什么人？这里黄昏之后黎明之前禁止通过！”
　　劳尔看了一眼驻马在打开的路障边对他微笑的瑞利，和瑞利身边看不见脸更别说表情的雇主，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对守卫指了指他们：“跟他们一样的人。”
　　“他们是有公务在身，如果你没有‘紧急通行令’的话，我不能放你过去！”守卫抛了抛手上的袋子，里面的银币相互撞击，放出悦耳的脆响。
　　瑞利带着艾伦片刻不停的通过路障，似乎已经忘了他们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盗贼同伴还在对面。
　　劳尔认命的开始掏口袋，守卫挑起一边眉头，笑的十分开怀。一晚上两笔收入，他大概可以克扣下一些，城里的姑娘和美酒一定也像他想念她们一样想念着自己。
　　盗贼为求隐蔽干练，他的衣服几乎都是贴身的，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掏了半天只掏出一枚银币。眼睛恨不得黏在他手上的守卫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怒火一瞬间将他烧的面红脖子粗。
　　“你在耍我？”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十字剑。
　　劳尔面不改色，不疾不徐的将银币翻了一面。
　　粗劣的、与其它银币没什么差别的国王家族徽章背面却不是国王的头像，而是另外一个剑盾与欧石楠构成的徽章。
　　守卫只看了一眼，头上的冷汗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持剑的手中风一般哆嗦个不停，最终当的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银，银币骑士大人，我不知道是您……”守卫双腿打颤，几欲跪下来。
　　“没关系，你是例行公事。”劳尔的声音还是不疾不徐，听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在得意，“这个你要吗？”
　　“不敢！”守卫的膝盖终于着地，战战兢兢的跪在劳尔面前，汗水流进眼睛里也不敢去擦拭。
　　“那我可以过去了吗？”
　　“当然！”
　　瑞利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与同伴一同警惕的盯着走近的劳尔：“你是银币骑士？”
　　银币骑士团，上任国王的私人骑士团，它为世人所熟知的除了强悍的战斗力，还有受上任国王嫉恶如仇的性格影响，正直到容不下丁点砂子的作风。雇佣兵曾经是上任国王大力打击的对象，银币骑士团几乎可以说是各种法外武力的天敌。
　　在上任国王死去后，银币骑士团随之销声匿迹，但是瑞利这样的人深信那样一支力量强大的武力，没有哪个国王舍得放弃——银币骑士团肯定还活着！
　　□□的马匹感受到主人绷紧的筋肉，不舒服的发出嘶鸣，原地踱着步子。空气中的水分瞬间蒸发殆尽，干燥的好像埋了炸药，只等任何一方拔出佩剑带出火花，紧张的气氛就会被引爆。
　　劳尔好像没有看出剑拔弩张的瑞利等人的异样，控马原地踱了两步，掀了掀眼皮，轻飘飘的说：“我是个盗贼。”
　　银币骑士团里没有盗贼，他们强大的作战能力，让他们不屑欺骗和隐藏，深入骨髓的正直也让他们瞧不起盗贼这样热衷取巧的职业。可以说他们讨厌盗贼，在他们的价值观中，盗贼这个职业和这个词一样，本身就是犯罪。
　　瑞利的紧张缓解了大半，对银币骑士的忌惮竟然让他忘记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盗贼，盗贼怎么可能是银币骑士？
　　即使打消了疑虑，瑞利还是慎重的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有银币骑士团的徽章？”
　　“我是个盗贼。”劳尔重复了一遍。
　　说到盗贼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似乎在得意：看啊，我是一个连银币骑士徽章都盗窃过的盗贼，那枚徽章就是我的荣耀。
　　“你能从银币骑士身上偷到他们的徽章？”那可是他们重于生命的东西。瑞利不敢置信。
　　劳尔的表情瞬间变的不耐烦，声音懒洋洋的说：“即使是英雄王，也终将老去。”
　　劳尔觉察到一道隐晦的目光，扭头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雇主的后脑勺。
　　“走吧。”
　　随后的哨卡瑞利没有再为难劳尔——即使他说劳尔是盗贼不是银币骑士团的成员，能从银币骑士手上偷到徽章也证明了他的实力，相信没有守卫会愚蠢的与他为敌。既然无法将他留下来，那就没必要再耽搁时间。
　　一行人在公路上行进了一天一夜，途中还高价从哨卡守卫手中购买马匹，换下了疲惫的坐骑。及至第二天黎明，终于抵达了修尔费斯森林的边缘。
　　“翻过森林，就是托斯珂郡。”
　　众人随着瑞利的话向远处葱翠欲滴的山林眺望，瑞利看了眼弓箭手霍伯特，霍伯特对他轻轻的点了下头，再将目光递给了巴克。
　　艾伦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兜帽下露出来的嘴角翘了起来。
　　另一边，离开艾伦的何必在城内停留了两日，不敢靠近巴奈特的城堡半步。让他惊讶的是，明明在城堡里的时候巴奈特把他看的那么紧，旁人连摸他一下都不行，他逃走以后派出来追捕的人却并不多。
　　不解归不解，他心底里松了口气，至少这样，艾伦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吧？
　　这天恰逢是礼拜日，城内的居民一大早就往教堂赶，钟声响起时，一股熟悉的能量充溢整个城市。
　　这，这是信仰之力！
　　和故乡古刹道观里萦绕的一模一样！
　　久远的记忆穿越遥远的时空将何必带回到那个令人怀念的时代，愣怔中的何必忽然灵机一动。
　　翌日，科佛郡主教穿上他繁复华丽的白色祭衣拜访了巴奈特位于荒草平原上的城堡，严词要求他释放城堡中的数百个孩童，声称这是圣子在梦中传达给他的旨意。
　　伊夫已经苏醒，为祭礼准备的孩童已然没有用处，巴奈特早将他们忘在了脑后，释放也未尝不可。
　　但是！
　　巴奈特和他的国王舅舅一样厌恶教廷，比起白衣主教，可能城堡里的马夫做这样的要求他会更乐意接受。
　　于是，本着我不乐意就不可能干脆，但是又不能跟教廷明目张胆的撕破脸，巴奈特跟白衣主教展开了长达数年的口水仗。直到后来科佛郡教区的白衣主教因为这件事上的不得力，遭到教廷的流放，巴奈特还有些遗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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