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不合时宜的善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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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得快点将伊夫找回来！”佛朗西斯本来保有的几分怀疑在这话说口的瞬间奇迹般的消失了，“你的人手够吗？托斯珂离这里很近，要不要我派人去请求援助？”
巴奈特又端起了他标志性的下巴，神秘一笑：“不，我们得先弄清楚伊夫苏醒的契机，我想，大概秘密就隐藏在那个孩子身上。你让你的盗贼跟上去吧，我这里全是一些头脑发达但四肢不够灵活的家伙。”
一直跪在地上的侍卫长有些憋屈，那群法师术士确实四体不勤，他们这群战士可不愿意背这样的标签。为了增加存在感，不禁开口问：“那我是否要把追捕的人撤回来？”
“不，加派人手，不要提伊夫被盗的事，就像追捕一个激怒我的、真正的窃贼一样。”
夏季疯长的杂草为艾伦和何必提供了天然的避难所，同时也阻碍了两人的脚步。及至夜幕降临，他们俩还心力俱疲的在蓑草中盘桓，偶有风吹草动便唯恐被侍卫发现。
“接下来怎么办？”明知道只有艾伦能听到他说话，何必还是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
“等。”
相比内心的煎熬的何必，艾伦要平静的多。跟随着马戏团四周漂泊长大的孩子，贫瘠的生活带给他与年龄不相称的野心和胆量。连守卫森严的科佛郡大公城堡都能逃出来，那还有什么能拦住他的呢？
夜色越来越浓，旷野上，侍卫们此起彼伏的呼和声也变的零星敷衍。
晦暗中，侍卫一脚踩进鼹鼠的洞穴，险些被绊倒，滑稽的姿势惹的身边的同伴发出哈哈大笑。他愤懑的骂了一句脏话：“城堡的守卫越来越松懈了，竟然让一个小孩子溜进去，为什么他们犯错却让我们饿着肚子大晚上在这只有老鼠洞的的地方搜寻？”
“别抱怨了伙计，在公爵大人眼中，侍卫都是一样的，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轮守城堡的那一拨。”
“哈，既然是一样的，怎么我们每个月要比他们少十个银币？”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欢快的口哨声：“喂，快过来，看看我抓到了什么？”
脚步声朝着说话的方向跑去，随后传来的声音已经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兔子！好肥的兔子。”
“这里连棵树都没有，拿什么烤？我们偷偷到树林里填饱肚子再回来吧。”
“不会有事吧？”
“噢，在这么大的草原上找到目标，那是幸运儿该干的事儿，我可是礼拜五出生的。”
“我是礼拜三。”
“我是礼拜一。”
“那还等什么？邀功也轮不到咱们头上，快走吧。”
侍卫们离开后不久，先前差点绊倒他的鼹鼠洞旁边的草丛突然动了动。艾伦拨开眼前已经被压弯的蓑草谨慎的朝四周张望了一圈，随后提口气，弓腰快速朝城镇的方向跑去。
今天在城堡禁制里，好似扛着大山，又是凿洞又是诱敌，何必的力气早就透支了。哪怕后来禁制解除，灵力得以补充，这么长时间做绷紧神经这种极其不擅长的事情，消耗的心力也不少。这会儿稍稍安全一些，才松口气，何必便迅速的坠入梦乡。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感受到身上的束缚的瞬间，还以为艾伦带着他逃出城堡只是午后小憩的梦境。不禁剑身一颤，如果他此刻是人形的话，只怕汗水已经湿了半身。
交谈中的艾伦感觉到何必的动静，若无其事的朝背上拍了拍。熟悉的力道将何必从恐惧中惊醒，立刻四周的嘈杂就顺利的传进他的耳中。
这里似乎是一个酒馆，周遭粗俗的叫骂吆喝声说明了客人的身份。艾伦坐在角落里，背对着灯光，大半身体隐藏在阴影里。他不知道哪里找了件斗篷，宽大的兜帽几乎耷到鼻子上，连脸都看不清。
他的对面坐着三个高壮的男人，居中的一个有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嘴唇自然勾起，显得比他身边板着脸的两位和善很多。
“价码可不便宜。”
“便宜活儿也不敢找你们。”艾伦故作高深的摩挲了下手指间的东西，慢慢将它放在桌上，朝对方推过去。到桌子中央的时候手指边缘露出的一点金色让右边黑发短发壮汉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亚麻色长发男嘴角的弧度加重了几分，伸手盖在艾伦的手掌上，将那几枚金币遮掩的严严实实。
“这东西不好脱手。”
艾伦轻蔑的笑了笑，如果何必看得到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艾伦抬下巴的弧度跟巴奈特如出一辙。
如果是平民，别说是贵族专享的金币，就是数量太大的银币也会给他们招致灾祸。但是像雇佣兵这种随时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一类人，法律，制度，对他们而言都是狗屁。他们只会关注到手的酬劳，才不会管酬劳的来历。他们自有很多途径将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消化掉，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想加价。
艾伦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伸出去的手往回缩了缩。大有你觉得不好脱手那我就去找不嫌麻烦的人的意思。
亚麻色长发男手上加力，压住艾伦的动作，不再提金币太过引人注目不好使用的问题：“数量不够。”
“到达目的地后，还会有相同的一份。”
“成交，什么时候走？”
艾伦松开金币站起来：“我还有点事，凌晨在这里集合。”
一出酒馆，温热的夜风掀起艾伦额前的兜帽，兜帽下稚气未脱的绿色眼眸如昙花一现，转瞬又被埋在了兜帽下。他抬头朝巴奈特城堡的方向眺望，西敏郡那个晚上，那人身上凉爽的温度与巴奈特城堡里那只温暖的手并不相同，可理智背离了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不停的重复着，告诉他，那就是同一个人。
一个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样貌不知道来处的人，两次帮助他也不能确定是敌是友，却叫他念念不忘，莫名的产生了类似眷恋的情绪。
眷恋一个只有两次短暂交集，连模样都不知道的人，未免太草率了。这样不理智的眷恋甚至有可能将他带往地狱，他却舍不得忘记。
或许，是寂寞的太久了吧。
被艾伦捂在衣服里的何必难耐的戳了戳他。
“你放我出去呗……”艾伦在地牢里待了那么久，又在荒野上狂奔半宿，身上的气味浓烈的能熏倒一头棕熊。有礼貌的何必憋着气，不好意思说他身上难闻，另找理由道：“又黑又闷，什么都看不到……”
“安静一点，公爵大人不可能放任我们逃走，你又短又白，跟别的剑差别太大，很容易被认出来，”
“哦。”
一提到巴奈特何必就犯憷，继而想起那些为血祭准备的孩童，心里打了个突。
现在他已经不在城堡里了，巴奈特会放了那些孩子吧？
西敏郡领主马车里女孩子的哭泣声蓦然浮现在脑海中，何必甩甩脑袋，这些领主根本不把佃户的命当命，怎么能指望他们忽然良心发现？
艾伦收回目光，凹凸不平的街面让他行走间有些颠簸，何必的心也随着他的脚步起起落落，落不到实处。
“艾伦。”
这是艾伦第一次听到何必叫他的名字，他似乎也察觉到何必的不同，停下了脚步。
“你还有钱吗？”何必急切是说，“能不能雇人去巴奈特的城堡救一些孩子？”
“我们自己尚处在危险中，你还有闲情逸致去担心别人？”
“他们都是因为我才会被抓起来的。”
艾伦耸耸肩，迈开脚步：“那你自己去救他们好了。”
艾伦不喜欢何必不合时宜的心软，就像当初阻止他盗窃一样。在他眼里，何必就像教堂里高高在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对一切丑恶只会惊恐的高呼神呐，却什么都不做的牧师一样无能而虚伪。
或许何必的善意是发自内心的，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什么都做不了的事实。
这个瞬间艾伦疑惑于自己竟然会铤而走险不远千里的来救这么一把除了心软会生锈外一无是处、古里古怪的剑。
好吧，何必也不算是全无用处，至少他会陪他说话，而且不用担心他会背叛自己离开自己，缺钱的时候兴许还能再卖一次——下次价钱低一点也没关系，不要再找科佛郡大公这样麻烦的买主了——艾伦开始思考起今后的生财之道。
“你真的不肯帮我吗？”
“是的。”艾伦斩钉截铁的道。
何必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要好好调教调教，让他看清楚现实才可以。免得以后老是向他提起这样荒唐的请求。
“如果不去救他们的话，巴奈特说不定会杀了他们的！”
“然后？”
何必被艾伦的无动于衷惊呆了。他一直知道艾伦不是好人，盗窃是家常便饭，逃命路上也不忘金银财宝。他以为这是因为艾伦缺钱，以为艾伦是为生活所迫。但是现在呢？他之前才从巴奈特那里得到一百枚金币，逃出来的时候从收藏室里拿到的珠宝也没有全部丢弃，他却不愿意拿出一分一毫去救助那些无辜的生命！
那些都是鲜活的，和他一样的生命啊！他是一把剑，生来就无血无肉，只因为沾染了世俗的气味，都不忍心让他们送命，同为人类的艾伦怎么能做到这么绝情？
何必想，或许艾伦去巴奈特的城堡真的不是去救他，说不定本来就是冲着巴奈特的收藏室去的，带上他只是顺手而已。
何必的心忽然就冷了，艾伦在他眼中不再可爱，反而和巴奈特和西敏郡的领主一样面目可憎。
“你放我下来。”
“你说什么？”
“我要去救他们。”
“不要忘了，我们刚刚才从那里面逃出来。你知道我可不会特意去救你，之前也是顺手而已。”
何必压下心里的恐惧，硬气的回答：“我不用你救。”
“好。”
刚刚才觉得这把剑不会离开背叛自己，这么快就让他尝到了自以为是的滋味。艾伦也心冷了，解下缠在背上的布条，将何必摔在地上，赌气的扭头就走。
他没有看到，夜色中，被他掷在地上的剑忽然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模糊了剑的轮廓，慢慢拉长，伸展成人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不合时宜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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