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剑与西方贱》宓唐

6、6，被唤醒的神祇

　　何必立在拐角处，身体微斜，探出脑袋。
　　前面不远的地方，走廊的尽头，楼梯的入口处，巴奈特的情人正倚在窗户训斥侍女。
　　何必掰直身体，悻悻的收回脑袋。
　　艾伦抱胸看着他：“你说你知道怎么出去？”
　　“当然。”
　　“可是这已经是我们第四次掉头返回。”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儿。何必记住的只是城堡的格局，可控制不了城堡里人员的站位问题。他是把剑无所谓，横着走竖着走倒着走蹦着走，爱怎么走就怎么走，被发现也没问题。艾伦就不一样了，在牢里待了几天，整个人都馊掉了，加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头发，城堡里最下等的佣人也比他体面一百倍，怎么看也不像是城堡里的人，一被发现立刻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个理由何必跟艾伦说过了，而艾伦现在眼睛里明摆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信我不信”的任性情绪。
　　“……”
　　何必也想快点出去啊。
　　“那，我去把她们引开吧？”
　　何必口是心非的开口道，眼巴巴的看着艾伦，奢望他可以否定自己的提议。
　　艾伦却在他含情脉脉的目光的冷酷的点了点头。
　　“……”

　　“噢，天呐，你这个蠢货，竟然不认识佛朗西斯殿下！他可是城堡的常客，这样没用的消息我还用你去打听吗？”绯红鲸骨裙的女人拎起裙摆，一脚将侍女蹬到地上。“偷听了半天就得到这样的消息，你求我救你弟弟时说自己很有用，就是指这个？”
　　侍女诚惶诚恐的趴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我还听到他们谈论一把剑。我想，最近城堡里盛传公爵大人热衷收集宝剑或许是真的，听说艾莉娜夫人的侍从昨天去了城里的铁匠铺，或许我们，我们也可以试着去寻找一些宝剑，吸引公爵大人的注意力。”
　　红裙女人微眯眼睛，抬起下巴，倨傲的神情与巴奈特如出一辙：“我们？艾莉娜那个傻女人，我们能得到的剑，怎么配得上公爵大人？这样蠢的主意你不如去告诉西丽？我知道那个女人曾经试图收买你……”
　　侍女急忙摇头，匍匐去抱住女人的脚踝。“我对真神发誓，绝对没有背叛您的意思，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侍女忽然停下来，挪开了目光，惊疑不定的指向红裙女人身后。
　　“你在看什么？”
　　红裙女人不满的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刚刚空无一物的墙角边此刻正躺着一把剑。
　　只是一把破剑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看看这长度，比匕首长却又比剑短，显得不伦不类，就像是材料不够偷工减料下的产物。偏偏宽度又比现在帝国流行的细剑粗上很多，扁的像一枚狭长的树叶，看不出一点威力。红裙女人抬手挥了挥羽毛扇子，掩住勾起的唇角。说不定这就是艾莉娜那个蠢货从铁匠铺买来的便宜货。
　　“它身上有公爵大人的法纹！”侍女发出惊呼。
　　红裙女人这才注意到剑柄上缠绕着的白色魔纹，随即变了脸色，快步上前，俯身去捡拾那柄貌不合群的白色短剑。而就在她的手快要够到白色短剑的时候，短剑诡异的朝前滑了一英寸，躲开了她的手。
　　女人诧异了片刻，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度朝着短剑伸出手，而短剑再次在她面前故技重施。
　　会跑的剑？
　　还是魔纹的作用？
　　女人畏惧的缩回手，指挥侍女：“去，把它给我拿过来！”
　　“是。”
　　“蠢货！它下楼去了！快追上它！”
　　“是。”
　　“那边那边！”
　　“啊！”
　　……
　　何必气喘吁吁的回到艾伦身边：“我把她们引到花园里去了，我们快走吧。”
　　“等等，之前你说那边是公爵大人的收藏室？”
　　何必点点头，催促道：“我们快点离开吧。”
　　艾伦眼珠子一转，却握着何必，朝收藏室的方向走去。
　　何必焦急的说：“出口不在这边。”
　　艾伦兴奋的舔了舔嘴唇：“那里面一定有很多珍宝，我们去拿一点再离开。”
　　何必一激灵，记起艾伦的本性，整把剑都要不好了：“我，我们是在逃命，不要节外生枝了。”
　　一个富可敌国的公爵的收藏室里会有什么？艾伦觉得把自己所知道的最贵重的东西都想象进去也不为过！那里面任何一件东西就足够供养他优渥的一生，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近在眼前，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诫。
　　“你去过收藏室吗？你知道里面什么东西最值钱吗？”
　　何必见他心意已决，生起闷气，转过剑身背对艾伦：“我不知道！！”
　　巴奈特的收藏室里除了为数众多的金银珠宝异国奇珍外，还有很多他最近热衷的宝剑，全部都镶嵌着华美的宝石，摆在高低错落，数不胜数的天鹅绒垫子上。没有窗户的巨大房间，在艾伦推开门的一瞬间，漏进来的一点光线经过无数宝石和剑刃的反射，将整个屋子照射的流光溢彩，宛如梦境。
　　艾伦怀里塞满鸽卵大小的各色宝石，扎紧的裤腿袖口也揣满了华美的首饰，手里握着一柄宝剑仍不满足。他环顾四周，竟然找不到一个装东西的匣子。
　　何必已经对他的贪婪绝望了，认命的在门口给他把风。
　　“你身上缠的是什么？”艾伦终于留意到何必身上缠绕的、带子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似乎不短，解下来能多绑几把剑带走。
　　“别动！”
　　何必出声时已经晚了，艾伦将写满魔纹的布条扒了下来。四周的灵气朝何必蜂拥而至，填充他虚弱的身体的同时，布条上金色的魔纹就像浸入水中的墨水，脱离载体，漂浮到空中。魔纹表面的金色仿佛镀上去的一般，层层剥落，碎成星沙，露出内里黑色的、连贯的线条，连缀成一道黑色的弧线，向外逸散。
　　即使不懂西方魔法体系，何必也知道事情要不好了：“我，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艾伦还沉浸在自己的发财梦里：“什么？”
　　何必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刚才扯下来的是巴奈特限制我行动的符文！我无法自己摘掉它，只要有那个东西在我就不能走出城堡，无论我藏在哪里，巴奈特都能找到我，我本来想到城堡边沿的时候再把它弄下来……”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巴奈特的反应很快，他们刚出收藏室，侍卫的脚步声已经敲响走廊。
　　“左边有楼梯！”
　　可惜才抵达楼梯口，下面就露出了侍卫的金属头盔。而走廊另一端的侍卫也发现了他们。
　　“在那里，快抓住他们！”
　　艾伦撕开袖口，精美的饰品从他袖子里抖出来，如水滴一般朝楼下滚落。他以为这些耀眼的宝石金银可以让侍卫停下脚步，不想他们却好似看到的都是石块泥沙一样，用盾牌将珠宝挥开，没有片刻停留。
　　“快跳！”
　　何必来不及多说，猛的将艾伦从之前巴奈特的情人停留过的窗户口撞了出去。
　　视野倾斜，身体越过窗台，暗沉的石砖变成开阔的花园，艾伦本能的伸手想起抓住窗沿，捞空后脑海中嗡的一声轰鸣，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完了！
　　心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艾伦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不料忽然有双温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下坠的势头随即一滞。他下意识的反手抓住对方，来不及感受皮肤上的触感，手中的东西变的冰冷坚硬，耳边响起金石撞击的刺耳声响。
　　不及眨眼的功夫，下坠感再度袭来，只是刮在脸上的风比之前温和很多。
　　“哇啊！”
　　艾伦手中的何必半插进墙体中，正是它制造的阻力，减缓了艾伦下坠的势头。此刻艾伦正挂在城堡墙上，随着何必的不断下切往下滑。
　　何必见他不急着逃命反而往上张望，急的直想跳脚：“快走！”
　　艾伦蹬墙借力，将何必从砖石中拔出来，从数英尺跳下来，在草地上滚了一圈卸去力道。忍不住又朝后看了一眼。
　　见他安然落地，窗口探出头的侍卫大多已经转身朝楼下跑了，此刻窗口仅能见到几个全幅铠甲的背影，无论是哪一个，都无法将之与先前那只温软的手联系在一起。
　　艾伦失望的收回目光：“你看到刚刚抓住我手腕的人了吗？”
　　“干嘛？”何必反问。他把艾伦推出窗口以后就化作人形拉了他一把，顺便借力插进墙体。难，难道他太紧张导致用力过度，把他捏疼了？
　　“没什么。”这实在不是一个问话的好时机，先逃出去再说吧。

　　“听到了吗？”巴奈特挂着愉悦的微笑，问他身侧的佛朗西斯。
　　“听到了，伊夫被盗走了，你的侍卫还在城堡外的荒草中漫无目的的搜寻。”佛朗西斯两条浓厚的眉毛继续黏在了一起，他实在听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哈哈哈哈哈，”巴奈特开怀大笑，“不不不，我亲爱的佛朗克，听听我的侍卫长都说了些什么？那个小偷掉下去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受父亲的影响，佛朗西斯不喜欢教廷，对魔法亦充满戒备，如果是他的话，他更愿意将侍卫长的这句话理解成炽烈的阳光照在剑刃上晃花了他们的眼，更或者这些本来就是无能者转移视线编排出来的谎言。但是在巴奈特这位从小聪慧主意多的表兄的身边，他很乐意先听听他是怎么想的。
　　巴奈特亢奋的五官显得有些扭曲，眼神中透露出令人生畏的疯狂。
　　“异国的神祇，已经被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