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木》行尽青山

11、陆二哥番外 减字木兰花（一）

　　数百年前，大周战乱，南北划青弋江而治。
　　中原武林亦受波及。
　　北边有强如玲珑山庄，都云山，庞家堡，南边也有亭翎阁，华阳剑宗，然而有一处却是大家提到不得不尊敬的，那便是石境风叶涧。
　　相传风叶涧别家知世间所有未解之事，却隐秘低调，安于机关重重的石境深处，不涉江湖分争，不偏袒任何人——他们只按照自己的一套规矩办事。风叶涧逢闰年四月开涧门十八日，只须过了石阵重重机关便可入涧，以自己最珍视的一件东西换得所求之事。
　　这一代的风叶涧宗主名叫别覃。
　　别覃膝下有两女，大的唤作廿一，小的那个唤作扶桑。
　　北亓平清十七年正是四年一闰，四月十八这日，正是风叶涧开最后的期限。
　　“阿姊，你当真要走？”扶桑一把拉住廿一的手腕。
　　“你快撒手，今次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我不走，阿爹定会将我许配给那个什么胡玲珑！”
　　“可是涧中规矩未得宗主允许不许擅自出谷。”
　　廿一反手握住扶桑的手，“你且宽心，如今我这般已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死局，也只有出涧方能寻到出路。等这一阵风声过了我便回来，阿爹要怎么处置我听着便是。”扶桑听姐姐这样说，再不舍，也松了手。
　　就这样，在小扶桑的眼泪中，十九岁的廿一踏上了离家出走的道路。
　　石境风叶涧，石阵在前，风叶在后，不难看出风叶涧外有百里石阵，那是别家祖先根据奇门遁甲之术所建，后世家主为防止求问者轻易通过石阵，一代代的设置机关，使得石阵越发诡秘，这些通过石阵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廿一深吸了一口气。作为别家的长女，她从小就被当作风叶涧下任宗主培养，不比扶桑的天真懵懂，她是知晓石阵的危险的。她还记得上一次入阵，是十一岁那年，那时候她跟着阿爹，因为她踩错了一步，将阿爹和自己通通陷入幻境，还好阿爹最后化解了那场危机。
　　而今没了阿爹，她便要凭着自己的真本事闯阵了。她紧了紧衣领，踏入了阵中，她自生门入阵，须从最北端的景门离开。
　　世间事大多讲究一个恰好，增一分太油腻，减一分太乏味。
　　她行了半日，在乱石堆处发现了陆静轩，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发生什么。陆静轩阖着双眼倚在乱石堆旁小憩。
　　廿一一时有些好奇，便冲他搭话到，“喂！你也是要去风叶涧？”
　　那男子睁开眼，轻轻点头，一副我很有修养的样子“正是，小姐也是？”
　　她愣了一下，歪头笑着道，“我吧，听人家说风叶涧的石阵机关重重，能过者寥寥，觉得好玩便来凑合热闹。”
　　“原来小姐是此中高手。”
　　廿一心道，这人真好玩，便又道“唉！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静轩。”
　　“我叫年意。我看你还挺顺眼，咱们交个朋友吧！”
　　“年小姐，朋友不是随便做的。在下还有要是要办？倘若他日有缘还能相见，再做朋友也不迟。”说着提起长枪便走，廿一也不生气，待他走到了十几米开外，笑眯眯地道，“凭你自己是走不出这石阵了。这石阵有八个门，随着一天的时刻不停的变换方位，如今你所在的位置便是石阵的阵眼。我瞧着你走的那个方向再往下便是杜门，可是这一刻是杜门，下一刻便是死门了。”
　　陆静轩会过身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还望年小姐指点。”
　　廿一冲着他奇道，“凭什么？我们又不是朋友。”然后转过头靠在乱石旁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是在下的错，还请小姐大人大量。”
　　廿一见陆静轩吃瘪，得意的弯了弯嘴角，示意道，“哦，你想跟着我啊，那先坐下歇一歇，咱们聊会天。”
　　陆静轩无法只好陪着坐下，听她又道，“但凡来风叶涧都是有所求的，你呢？来求什么？”
　　陆静轩没有说话。廿一等了许久，瞧他这样，觉得越发有趣，“你这样可不是聊天，那我不走了。”
　　陆静轩，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强忍着道，“我来请风叶涧助我寻人。”
　　“谁呀？”
　　“我弟弟。”
　　廿一此时想到了扶桑，不知道阿爹有没有发现自己失踪了，有没有迁怒扶桑，便也没有攀谈的心情，便站起来，“走了。”
　　陆静轩见她情绪变化如此之快，心里虽奇怪，却又怕惹怒她，说起什么不涧的话来，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行了一段路，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便对道，“年姑娘，你确定你这么走是对的？”
　　廿一头也不回地到“不想死就别废话，跟紧我。”
　　陆静轩皱了皱眉头还是跟上了廿一。
　　就在此时，石阵的方位突然发生了变化，廿一晓得这是每日巳时三刻的“摇方”，石阵会在这是彻底改变原有的方位，和机关的位置，为了防止那些同道中人摸清石阵的门路，便对陆静轩道，“别动。”摘了头上的簪子用力往石壁一掷，果然周遭的竹叶好似全都活过来一般，向着簪子袭去。
　　“如今怎么办？”
　　“你的武艺如何？”
　　“尚可。”
　　“我告诉你出阵步法，咱们闯过去。”
　　陆静轩点头，道得罪了，一手便抄起廿一。
　　廿一头一次跟男子近距离接触，脸上一时有些发热。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想什么呢，别廿一，你现在在逃命，便指挥陆静轩分花扶柳的在阵中穿行，因为二人的行动触动了阵中大量的机关，纷纷想他们袭来，陆静轩一手长枪舞的密不透风。阿爹曾经告诉过她，剑有剑圈，枪有枪圆，从前她不信，如今看了此人，才明白这个道理。
　　二人最终还是逃出来了，但到底陆静轩还是受了伤，廿一心里有些困闷，坐在一旁不说话，陆静轩道，“年姑娘，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走吧。”
　　廿一凶道，“你坐下”，从兜里翻出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给陆静轩包扎。陆静轩知晓她是在担心自己，心中一暖，便道“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廿一没有接话，反问道“你知道风叶涧的规矩么？”
　　“以心爱之物，换所问之解。”
　　廿一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死不了就跟上”。
　　陆静轩连忙站起来跟上。

　　“啊！终于走出这该死的林子了！这就是外面的天空啊！燕京，我来啦！”
　　“这……”陆静轩看着来时的路，已是惊讶的说不出话。
　　“这……就是外面得天空啊！”廿一站在石阵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有利器梗在自己脖子上，陆静轩冷冰冰的开口，“为何要骗我。不是说好，带我出阵么？”
　　陆静轩只觉得怒不可遏，只听她又欢快地道“对啊，这不就是出阵，我可从来都没有说领你进风叶涧这种话。”一时更是生气，手上不由自主便又加重了几分。
　　“呐，你先别跟我置气，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你杀了我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咱们有话好好说，风叶涧能帮到你的，我也能。”你不知道四年开涧门一次，你进入容易，出来只能是四年后了，我不愿看你为了一点执念，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陆静轩骨子里还是个出身优渥，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同廿一随心所欲不一样，他很生气，却强按下怒气，放下手中的长枪，“你走吧，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只一点，他日再见，我必不会收下留情。”
　　廿一眨眨眼，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有点不敢相信他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先前准备的那些说辞也通通没有派上用场。

作者有话说

　　“剑有剑圈，枪有枪圆。”援自江南《缥缈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