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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半月湖畔 ...

  •   穆凛真在场边观看射箭,于桓走过来,一一端详场内众人,道:“个个都是好身手啊。”
      凛真摇头:“没有出彩的。表哥,你也该参加才对。”
      “我?”于桓笑:“连你都早已不比赛赛马,这些都是少年人干的事罗!”
      “我不参加赛马是因为我的白马肯定领头,这样对其他人就不好啦。”
      “是么,那你可以——”于桓顿了顿:“可以不拉白马比赛嘛!”
      “才不行哩,大家这么熟,哪个不认得我?别说负责比赛的牧官不许换马,就连参加比赛的人,若见我牵了另一匹去,还以为我是瞧不起他们咧!”
      “可是,那是在独孤部的事,这儿现在还不见得人人认识,不是吗?”
      “耶?对啊!”
      接下来穆凛真尽着兴儿参加了一次长距离的赛马,比完回来时满面通红,兴高采烈。于桓在终点处迎接了她,问:“感觉怎么样。”
      “太棒了!”她哈哈大笑。
      于桓掂了掂她马侧皮囊,没水了,道:“路上喝光了罢,渴不渴,我去给你再弄点来。”
      “不用——”眼珠子转两转,“好吧,喝两口也好。”
      于桓笑笑,叫她在原地等他,解下袋子走了。凛真瞧他走远,赶紧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咦,听说那海子就在附近,怎么找不着?”穆凛真牵着马在林中兜兜转转,赛马前她和场中唯二的另一个女选手交谈,对方告诉她赛完马后一定要找个时间到半月湖里泡一泡,“简直是最美的事啦!”用她原话讲。
      “半月湖?”
      “你不知道?那是盛乐附近最有名的地方,水一年到头都是热热的,周围全是树,又好看,又舒服!”
      所以一赛完她就迫不及待想找起来,倒还不是风尘仆仆的缘故,实在是好奇——一个热气氤氲的海子,印象中老爹给她提过一次,说那叫“天池”哩。
      隐隐听到水声,她立刻停下步伐,侧耳细听,分枝开径,片刻后,她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踏着湿漉漉的青草与野花,来到湖畔,她深吸一口气,碰碰湖水。
      然后,她脱去靴子;踌躇一回,终是忍不住,整个人滑入湖内。
      她游泳的技巧是少时老爹教的,凭借记忆,先一阵狗刨式,渐渐熟练起来,反正湖里没有一个人,她倒不怕——说起来,湖这么大,为什么一个人都瞧不见,难道全参加米阔鲁去了?
      水色缥缈中,她注意到前方有一线石头,宽宽的,堆成一砌,挡住去路。
      她游过去。
      石头约略码成半人高——这是做什么用的?她想了一想,没闹明白,便扒住顶上,探头。
      看见了一个头顶。那头顶似乎也闻到动静,仰视望来。
      一蓝一黑的眼睛,惯常的冷漠。
      “啊——”除了尖叫,她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了。

      于桓听到叫声加快了脚步。他听出声音是由半月湖的另一头传过来的,虽然那一头是女人才去的地方,但他没有降下速度。
      “表妹!”他叫。
      隐隐约约的湖面,看不清楚人到底在哪里,他又高声喊了两下,无人应答。“表妹——”抽出佩刀,他沿着湖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边走边喊起来。
      走了许久,心中不安之意愈浓,他开始怀疑当初叫声到底是不是从这儿传出的?
      哗嗒!一个脑袋从水面冒出,隔得远远:“我在这儿,你别叫啦!”
      “表妹?”
      “是我,我要穿衣服,你到树林子里头去,不准偷看!”
      “好好好。”他叠声儿应着,这会只要表妹安在,什么也可以不计较。
      过了老长一段时间,他想表妹怎么还不叫他,犹豫半天,又担心她再出什么事,刚才她叫那一声还不知为啥——这么一想,又想自己终究是要娶她的,即使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马上往回走,心想不如早点担负起那甜蜜的责任哩!
      回到岸边,不由傻眼,表妹面对面跟前,站着的又是谁?
      “凛真,这件事真是意外,这种时候,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开口的是拓跋珪。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姑娘,这会儿脸红得教人不好意思去瞧她:“我根本不知道嘛,我哪知道那边是你们用的?又没人跟我说过——哎,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谁也没见着谁,我走了!”她甩头就走,拓跋珪阻拦道:“这件事关乎你贞洁——”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关乎——”于桓冲出来,“贞洁”两字在他牙齿间来回转了两转,碰到他表妹杀死人的眼神,又硬是挤了回去。
      “啊,于桓首领,你也在呀。”拓跋珪招呼打得格外干巴巴。
      “于桓见过主上。”勿忸于的首领勉强行礼,目光一一掠过拓跋珪、拓跋仪和勃勃,“不知主上和我表妹之间——”
      勃勃道:“不是他和她,是他和她!”他一指拓跋仪。
      “卫王?”
      卫王是拓跋珪建魏后予拓跋仪的封号,同时,拓跋烈为平王,拓跋觚称秦王。
      穆凛真拖起他衣袖:“表哥,没事,我们走。”她这般举动,更说明有事发生。轻轻拿下她手臂,于桓摇头:“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你受到欺负,我一定替你讨回。”
      拓跋珪禁不住要鼓掌。他颔首,对凛真道:“凛真,我知道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法正如你所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大家快快忘掉。但是,我一向把你当亲妹子看待,不想你心里终存个疙瘩,不如你提个要求,我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他口气和蔼,充满歉意。凛真望一望拓跋仪,拓跋仪很平静,本来想摇手表示算了,可她却听自己说道:“如果我说要他娶我呢?”
      之后高潮迭起,于桓终于弄明白事情真相,他抽出刀要求决斗。拓跋仪无可无不可,凛真却出乎众人意料的拦在她说要嫁之人身前对她表哥道:“如果他真的娶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要嫁给他?”她的表哥颇受打击。
      “也许。”
      “表妹,你想清楚!”
      可凛真倔起来比牛还倔,直视着她怒不可遏的从未见过的表哥,偏不改口。
      于桓扔了刀,大叫一声,跑了。
      拓跋珪小心翼翼地问:“凛真,你真的——想嫁给阿仪?”
      姑娘没回答,咕嘟一声坐倒在地,像是浑身再没半点劲了。

      他望着壁上那把刀。一把弯刀。
      既弯且长,形状美好。
      “你喜欢它?”一人的声音响在身后,他吓一跳,因为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把它拔出来看看。”来人信手取下,递给他。
      “不,不用了……”
      “嘿,这有什么呢,王子。”来人唰一声将刀抽开,眼前仿佛一亮——那是刀映出来的寒光。刀身光滑,隐隐可见细小的磨出来的水纹,有如一幅山水。
      “这是阴山的轮廓,所以叫阴山錾。哈,据说此刀炼成的时候死了三个人,王子,你听说过吗?”
      他摇头。
      阴山錾的主人一笑,突然抄手,刀直朝他刺来。他不躲不闪,眼睛光光看着那把刀,那里面映出一双眼,眉上一颗红痣,滴落如血。
      当然他没有当真杀他,在离他心口一寸处,刀锋凌厉的煞头,刘显大笑:“终不愧是老代王的血脉,有种!”
      他一动不动,有些遗憾刀为什么没有插入胸口。它勾魂慑魄,他那么欢迎它。
      “如今,你就是这把阴山錾,”刘显拍拍他肩,“你看,你就像它刚才那样,拓跋珪在劫难逃啦!”

      “我得说,我来这儿,是因为神圣伊都干的指示。”主牙帐里,远来的贵客一本正经道。
      “欢迎,欢迎。”拓跋珪也一本正经的回答,但贵客看得出,他有点儿心不在焉。
      做了近一年的萨满,木骨闾萝变化很大,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吱吱喳喳爱凑热闹的姑娘,作为萨满她要帮人看病、祝赞、作祷等等,各种场合都要求她镇定,因此她沉着的继续:“神圣伊都干有一句卜语,谓汝不久将重返旧地。”
      “重返旧地?”
      “对,她让我来告诉你。”
      拓跋珪瞥了她一眼,琢磨着这句话的涵义。
      “她看来很关心你。”
      座上的魏王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他略略迟疑,问:“木骨闾,你跟你姐姐是从小一起长大吗?”
      木骨闾萝眨眨眼:“当然——不,你知道,她刚出生即被我们族最有威信最年长的神博收养,说她骨头清白,灵魂聪慧,血液纯清,将会为我们族带来无上荣耀。我不及她万分之一,大约十岁才得与她相见。”
      “那你觉得,唔,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么?”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与众不同?哦,当然,她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也许你并不清楚。算了,神圣伊都干可能是当一辈子的,对不对?”
      “我不明白。”木骨闾萝显得迷惑不解。
      “你是不明白,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拓跋珪微微挑起嘴巴,朝她举盏示意。
      “不知道你讲什么。”她嘀咕着笑,一饮而尽,尔后跃起,凑到他耳边——终于不用再持续那直板板的挺着腰身的劳累坐姿——“好,正事谈完,接下来是私事:我带来了一个人,希望在你这儿住上一阵。”
      拓跋珪笑:“这才是我认识的老伙计。说吧,谁,也是神圣伊都干让你带来的?”
      木骨闾萝摇头,“她前不久才从你这儿回去,现在逼不得已又逃出来啦,”她压低嗓音:“是阿雪!”
      “贺兰雪?”拓跋珪吃一惊:“她到这儿来了?”
      “你听我讲。”木骨闾萝于是把贺兰染干逼婚贺兰雪不愿意的原委一一讲明,拓跋珪沉吟片刻:“贺兰染干想必已经知道。”
      “所以我这一路都快马加鞭不敢稍停,你一定得帮她,要不然染干不会放过她的。”
      “这种事可并不令人愉快。”
      “是啊——阿?你不会不打算——”
      拓跋珪耸耸肩。
      “不行!你怎能不帮她呢?”木骨闾萝不可理解,这还是她认识的大翁君吗?
      “也许他是对的。”侍女打扮的贺兰雪走进来,出人意料的道:“我们不能乱给人添麻烦。阿萝,走吧。”
      少女语气镇定,但明眼人都看得清她正强忍泪水。
      木骨闾萝重重嗤了一声——朝拓跋珪。
      “我不帮你,是因为以我目前的能力,不能完全帮你到底。”拓跋珪叹了口气。
      听他如此说,木骨闾萝脸色才好了点儿,低头一想,明白了,染干来要人,给,阿雪难受;不给,两家人关系雪上加霜,况且,阿雪难道永远不回贺兰?
      她道:“别的不说,这事儿拖一时是一时,要是倍侯利发现阿雪临时逃跑,一怒之下退婚,介时纵然给她哥哥骂,也值得,对不?”
      “不单单骂那么简单,还有名誉问题。”拓跋珪提点她。
      “呀!对。”木骨闾萝猛然发现她们可能做了一件她们完全没有料想到后果的事。
      “那,阿雪……”她只有看看她的好朋友。拓跋珪是对的,如果现在赶回去,一切也许还来得及。
      贺兰雪蹙着两拢青黛的眉,许久道:“可是我们都已经逃出来了——”
      她居然能鼓起这样勇气,拓跋珪不由联想起凛真说要嫁给阿仪的话,女孩子们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阿雪,你想好了。”
      贺兰雪把头慢慢点了两点。
      “那好。怎样,魏王,现在不必你挺到底,这个忙总肯帮了吧?”木骨闾萝一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的神气。
      拓跋珪笑看贺兰雪一眼:“伊都干有话,我还能说什么呢?”
      三人又讲了一会子话,不提防外头一片吵嚷。问是什么事情,士兵说有个人自称从独孤部来,言刘显嘱他带一样物件。照例检查他周身,他不允,说独孤部没这规矩,颇有瞧不起之意。
      拓跋珪听了,哈哈哈哈大笑,“放他进来。”
      送达的居然是一封信——这在草原上稀罕得很——上面用封皮套着,居中以鲜卑文写着“拓跋珪启”四个字。木骨闾萝说独孤部的首领太没礼貌啦,贺兰雪却瞧见魏王望着封套右上方怔神,她一看,那儿写着“拓跋窟咄制赦”字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半月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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